第二十六章 往者可谏(1/2)
若干年后再提起那日西秀山的变故,宋敏儿仍然心有余悸,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那一刀砍在了左念右臂上,立时鲜红的血争先恐后涌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咬住自己的手掌扭过身去,眼里即刻涌出大颗眼泪,却死死地不肯再发出声音。
紧接着有人拽住她一条胳膊,像扯着随便什么布料一般把她拽进了院子。宋敏儿瞪大了眼睛,拽她进去的封听云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不想死就在这里待着。”封听云轻声道,“你在外面,若再发出什么动静,左掌门为心魔所扰,你猜他会不会把你误认为旁人?”
宋敏儿闭嘴,眼里都是不甘和困惑。
庭芳苑形似徽州的青瓦白墙此时成了一个牢笼,囚禁了经年以来沉默的仇怨。
刺痛短暂地惊醒了左念,而闻笛也被他的不闪不躲吓得手中柳叶刀一抖,发出细微嗡鸣柳叶刀细窄,本就不适合砍杀,这一下他手间发麻,终于从宋敏儿那句隐含的“左念要杀柳眠声”中回过了神。
他往后退了几步,余光瞥见树下的柳十七,忽地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愤怒到底从何而来。提到生死杀伐就想到“小蓬莱”里柳十七的话,他分明已经能收敛,却因左念,闻笛突然又一下子被经年仇恨吞噬。
“他自己都不在意你们的恩怨了,为什么你还要抓着不放!我想过一次要不要算了,你却又说这种话!”闻笛恨恨地想,看向左念时眼角微红。
闻笛转过身去,冷冷道:“你如今功力衰退,我不来乘人之危”
尾音还未落在空气里,他忽地感到一阵罡风袭来,猝不及防地回头慌忙用刀架住了攻来的几枚暗器。视野短暂地混乱,闻笛只一眨眼的工夫,左念复又杀到他面前!
这次他已经没有半点疯溃的前兆了,但仍旧不依不饶。
闻笛急速后退,抽空往柳十七的位置喊道:“你不是不愿见我与他厮杀吗,愣在那儿看什么,和你师兄去找郁徵……啊!”
他略一分神,柳叶刀被四两拨千斤地荡开,立时小腹挨了一掌折花手,五脏六腑内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闻笛顾不上其他了,反身足尖在庭芳苑的院墙上一点,柳叶刀发出一声金属嗡鸣,他心一横,春水刀法势如破竹。
折花手对上春水刀法,前者自不必说,是每一式都驭血而生的杀招。后者被中原其他门派笑称为“女人刀”,使出来风度翩翩,又格外温软,是以柔克刚的绝技,却讲求刀刀致命却点到为止,十分的正人君子,故而杀伤力略逊一筹。
自小拜在左念门下,就算当下针锋相对,也不能抹杀他们师徒一场的事实。左念了解闻笛的一招一式,而闻笛亦对他的性格琢磨得异常透彻。
许是左念当真被此前那次走火入魔彻底扰乱,一时之间他与闻笛竟还胶着了!
柳十七紧皱眉头,喃喃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昨日听郁徵才说,已经清醒了……”
旁边封听云不声不响了良久,忽然道:“我看是流波弄月曲。伤者、弱者听闻此曲,难免会……我不知他伤重至此,方才鼓琴时以内力相和,琴音甚远,恐怕他已经在自身境界里左右互搏了一遭,故而”
心神大乱,方才恢复不久的神智猛然崩盘。
他说不下去了,柳十七的手指握在长河刀的刀柄上,密切注视战局。
白影一闪,闻笛单手在地上撑了一刻,忽地又朝旁边一滚躲开左念如雷霆风火的一拳,这一下却露出了右肋的破绽,对手是何等修为的人,左念立刻察觉出来,眼角发红地紧随而去,变拳为掌,攻向闻笛的死角!
“唔!”闻笛一声痛呼,右臂被左念一掌之后顺势擒住,弯折成了个诡异的角度。
手中柳叶刀按捺不住难耐的痛苦,手腕一软提不起来,于是清脆地坠地。
左念突然摇了摇头,仿佛想赶出心魔,眼神转瞬变了几遭,定格在挣扎的茫然中,他低头一看闻笛,手上力道却没有半分松懈,仿佛被夺舍一般,开口就是喑哑的质问:“我待你如何?我何曾对不起你?!”
闻笛被他擒住,生硬地扭过头和他对视,片刻后自嘲地笑出了声:“哈哈……师父,你害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与至亲不得相认……现在却来问,何曾对不起我?”
左念一愣:“你说什”
便是这一刻松懈,闻笛灵巧地抬起另只手卸掉他手腕,右手肘往后一推击在左念胸口,立时逃脱他的桎梏,回身后方才要补一脚,又被抓住了脚踝!
闻笛突然露出个很邪气的表情,他眯了眯眼,轻声问:“师父,你到底是醒着还是入了魔?渡心丹已经渡不了你的心结了,是吗?”
此言一出口,本已经清醒不少的左念忽地又被刺激得想起了深仇大恨,他一句话也没说,双手作爪,大吼一声朝闻笛而去。
柳十七:“笛哥!”
凶险万分的时候,他一嗓子喊得场中两人都有转瞬凝滞,左念扭过头,眼中一闪而过了什么复杂情绪,竟直接拎着闻笛的衣领把他推开,然后换了目标!
闻笛惊道:“你喊什么!”
他连忙几步掠上,一指正对左念后心,却在还没发力时被对方察觉,左念长袖一拍,轻巧避开闻笛尚且不够纯属的折花手。闻笛惊骇之下往后翻出丈余,再要救人也来不及了!他连忙喊道:“封师兄”
不等他开口求助,封听云已经闻声而动长剑出鞘,拦在左念面前。
他的北冥剑虽听着如同极寒之地修炼的剑法,动辄亦刚柔并济,本质却仍是内质纯阳功夫,与左念纯阴的折花手一碰撞,两边俱是大吃一惊。
封听云心想:“当世四大高手果真名不虚传,修为毁了一半还这般强劲!”
左念暗道:“这是什么邪功?!”
但他几近崩溃,任何挡在面前的人都不过是碍事的蝼蚁左念袍袖一挥,染血的手掌拍向封听云右肩,对方长剑回护,倾身转开轻巧地避过。
好俊的轻功!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的弟子?
左念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厉声道:“好剑法,好轻功!你这小子往后定将大有成就,若不想今日折损在西秀山,就速速收手,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前辈,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封听云绷着脸,言语间却有笑意,手上动作丝毫不乱,北冥剑法发挥到了极致。
二人你来我往间交换了百余招,左念愈战愈勇,封听云却渐渐体力不支虽说年轻人总是占了上风,但他不识变幻莫测的折花手,北冥剑在左念眼中不过几下就能摸清的普通剑法,一式二式尚且可以招架,时间久了怎能是他的对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左念怒喝道,随即矮身点向封听云带脉大穴,“让开!”
封听云避闪不及,只觉整个人从腰部往下忽然一麻使不上劲,他疾走两步又身体一软,立时就要跌倒旁边有人扶了他一把,但要阻挡左念,仍是慢了一拍。
封听云礼数周全,朝宋敏儿道:“多谢。”
闻笛方才挨了一掌,此刻奔过来也只是徒劳,封听云几近力竭,可左念还没有半分衰退。至此庭芳苑中师徒反目,剩下一个柳十七。
左念咯咯地笑起,声音犹如夜枭凄鸣,他在树下稍一借力,扑向柳十七!
“柳眠声,事不过三,我看你今日还能逃去哪里!”
四周已无人相助,但柳十七哪能任人鱼肉,他先是略一转身,脚下踩着落无痕的步法,随即抽出了长刀。
那刀虽然断得没了锋利的刀尖,仍能看出不俗的材质。左念一双肉掌袭来,柳十七顾及旧情,调转刀锋以没开刃的刀背与他硬碰硬地撞在一起,彼此霎时都后退了好几步!
“柳眠声,你从哪里习来如此深厚的内功?”左念先感叹,随后又扭曲了脸孔,眉梢一挑,“但折花手毫无破绽,你若不想死,便交出渡心丹!”
他神色转瞬变化,像是一具躯体中住了两个截然相反的人,此消彼长地抢着唇舌话语,亟待控制左念的整个心神
入魔?
连内息都一并错乱了!
柳十七摇摇头:“……你已然无药可医。”
左念闻言后嗤笑一声,不再同他多言,眼中的敌人从闻笛自行变成了柳十七,左掌右指,竟同时使出了“落英缤纷”和“孤芳自赏”两招
而柳十七在原地双手握住刀柄,凝望他的路数,半步也没再退了!
刀锋顺着指尖时,时间仿佛忽然停止。柳十七一侧身,那刀锋调转,直取左念腰下三寸,对方不敢怠慢,立刻往后一翻,袖中几点银光闪过。
“叮!”
暗器击打刀面的声音震落了树梢积雪,冰凌狠狠坠地,碎得四分五裂。
柳十七趁着空档,不愿再与他纠缠,连忙朝闻笛那边轻声而去。左念怎会放过,他目眦欲裂,手指犹如剑刃,犹如刀锋,带起了一股凌厉杀意。
长河刀向后一送,左念毫不犹豫地以空手去接,却不曾伤及分毫!柳十七大骇之下,双手使力压下刀刃,左念却顺势松了力道,柳十七下盘猛地不稳,被自己那股力气带得往旁边一歪,而左念气势如虹的一掌倏忽杀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