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八点钟(2/2)
大概是发生那一夜后的一个月。
“舒涵,这下信了吗?”
“所以呢?”舒涵摁灭了手机,往桌上一扔。
手机撞上玻璃桌,哐当一声,扰乱了满室的静谧。
蒋钰轻慢一笑,“你以为萧叙是真心喜欢你?他不过是把你当个玩物,一个还没有玩够的猎物。萧叙这种男人,怎么会忍受这个世界上有他得不到的女人?他们这种男人,除非玩厌了,是不会收手的。”
“真是可怜,你既然还把这种游戏当成真心。”
也许是在刚刚的五分钟内彻底体验了什么是死灰冷烬,此刻蒋钰的话倒让她觉得清醒了。
“所以你觉得我对萧叙是真心的?”舒涵笑出了声。
那笑尖锐又轻浮,她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蒋钰。
“不好意思啊,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傍他当个靠山罢了,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攀附他呢?你不也是一样?蒋家大小姐又如何,影后蒋钰又如何?不也在贪恋他这个人的同时贪恋着他的财富,权势,还有地位?”
“所以蒋小姐是眼红了吧?萧叙对我这般百依百顺,蒋小姐嫉妒了?那只能说明你没本事啊,有本事的话你去傍一个试试?看看萧叙要不要你?”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疯子罢了。
天真的疯子。
根本没有想到舒涵的反应会是这种,蒋钰错愕了。她想过很多种表情,难过,伤心,悲痛,愤怒,甚至是恨。
却没有想到她既然疯的.....
不过下一秒,蒋钰就笑了起来,得意的笑。
她柔柔起身,目光越过舒涵,直直望向那后面的来人,旋即清灵的开嗓:
“阿叙,好巧啊。”
舒涵蓦然一震,她死死地盯住蒋钰的脸,那目光犹如从地狱里爬出的鬼。
死寂。
一声讥笑从身后传来,清淡的语气吐出两个字:“巧啊。”
他来了多久?又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舒涵煞白了脸,心直直坠到了荒芜之境。
她不敢回头,犹如站在风暴的中心,四周全是寒风冷雨,电闪雷鸣。
萧叙手中的烟还燃着,眼中看不出情绪,整个人冷的发寒,嘴边却还挂着笑。
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蒋钰鸡皮疙瘩都起了满身。
舒涵感受到后面的人逐渐走近,一步步逼近她的背影。
她已经没了神志,呼吸,甚至是心跳,犹如一个躯壳,还固执的定在原地,不肯回头。
萧叙走到她的身旁,定住,侧头看了眼那美艳的侧脸。
舒涵感受到身旁人的靠近,整个人僵直了,男人慢慢的俯身,越过她,把烟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就在烟灰摁灭的瞬间,他淡淡笑说:“舒涵,你还真是有本事。”
声音不大,去足矣让厅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舒涵激的一颤,骤然抬眸对上萧叙那双泛冷的眼。
她的眼中是一片澄澈的死寂,空泛而旷凉,她看着他,看到的是那荒原上陨落了最后一轮月亮。
萧叙不是一个人,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朋友。所有人站在厅内都很尴尬,不敢说话,只能面面相觑。
毕竟刚刚舒涵的话都一字不漏的落尽了大家的耳中。
“你以为我对萧叙是真心的?”
“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傍他当个靠山罢了。”
舒涵咬着唇,终于忍受不了这样死寂般的氛围,她轻轻出声:“什么时候来的.....”
萧叙笑出了声,他在笑她掩耳盗铃,何其天真。
“来很久了,怎么?”
“你都听到了....”
萧叙似是沉沉吸了口气,她知道,他这是在极力压制着怒意。
“所以我不该听到吗?我就该继续做个傻子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才好。”
“是吗?舒小姐。”
舒小姐三个字足以把她的心剐上一千次。她觉得全身空乏无力,不过是站着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他先欺骗了她不是吗?可为什么她却因为说了那些话而心如刀割。
她把头垂的很低,不敢去看他的眼。她知道那眼中一定是嘲弄,讽刺,不甘,愤怒....也许还有恨。
双唇嗫嚅了好久,她才凑出一句话:“萧叙,我....”
萧叙笑着瞟了她一眼,“对了,还没恭喜舒小姐成功入主广华,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了权,真是好手段。佩服。”
“你非要这样吗?”舒涵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颤抖。
萧叙笑了声,笑意刺骨,他忽然猛地扣住了舒涵的下巴,力气之大让她觉得下颌骨就要碎在了他的掌心。
看着这张美艳逼人的脸,他突然有些痛恨,痛恨这让他从一开始掉入陷阱的武器。
靠山。
这般赤裸的字眼他是第二次听到了。
原来她依旧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原来她是真的没有心。可怜他还固执的认为,总有一天她也会对他有一丝的真情,哪怕一丝他也很满足。
可她有什么是真的呢?
他可以不在乎第一次,不代表第二次依然能为了她妥协。
她就是个演员而已,从头到尾都在演戏。她早就泄露了这场游戏的谜底,是他执迷不悟,不肯醒罢了。
从一开始她就有着清晰的目的,就像她那晚喝醉后说的那样,即使有一天不得不把自己卖了她也会挑一个最好的买主。
而他就是她千挑万选的那个买主,因为他开的出足够高的价码,给的起她想要的一切。
现在看来,她不就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吗?不过是陪着他演了一场虚情假意的戏,不声不响间借了他的手,拿下了X商场的项目,如今又拿下了广华总经理的位置。
他这个买主,她应该是很满意的吧。
不然也不会从头到脚,把自己的每一寸卖的干干净净。
从头到尾就只是一场戏。
“舒涵,你就是一个有天赋还敬业的演员。难为你了,为我做了这么久的戏。”说完,萧叙冷笑着放手。
舒涵的下颌印上两道深深的红痕,惊心刺目。从前但凡是她哪里磕着碰着了,不过是一点点红印都能让他心疼不已。
可谁能想到,让她疼入肺腑的都是他亲手所赐。
她不该在那一夜大着胆子走向他,更不该在觉悟了他是危险的,却仍旧忍不住去试探。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是她亲手把自己推入了这万箭攒心的深渊。
“是啊。就是戏,都是戏。”舒涵笑了,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似被她的泪烫住了,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去,不再看她,正准备朝前走去时,他顿了顿,才堪堪开口:“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再演戏了。”
说完,他抬步,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隔着泪水,舒涵的眼前一片模糊,那黑色的身影在眼中渐行渐远,直到最后连模糊的影都不剩了。
内心的痛感完全覆盖了那张照片带来的愤怒,她突然觉得即使是欺骗她又怎样呢?她愿意装聋作哑再飞蛾扑火一次,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好过被他冷漠的放逐。
是了,她该承认,她输了。
输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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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萧叙进了回廊,就连背影也看不见了,舒涵笑了笑,脸上徒留无垠的悲凉。
舒涵收回视线,看了眼依旧坐在沙发上的蒋钰,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毫不遮掩的把脸上的泪拭干净。
“蒋小姐费心了。特意做这个局,真是看得起我。”
蒋钰笑得很放肆,配上那鲜艳的红衣,有种错乱的癫狂,“舒小姐,这出戏真是比我预设的还要更精彩。”
舒涵平静的看着她,“嗯。你赢了。”
说完这句,舒涵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蒋小姐,即使我和萧叙从此陌路,你和他都是不可能的。你挤掉了我,以后他身边还会出现更多的人,你难道也一个一个都要使这种伎俩吗?”
“真可怜。”
舒涵并未理会蒋钰那惨白的脸色,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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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舒涵都浑浑噩噩的混在陵城。她知道和萧叙分手后,她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可她不肯走。
仿佛只要她走了,和萧叙那一点渺茫的关联就彻底断了。
她已经在酒店躺了整整三天,饿了就叫酒店服务,一整天就吃一顿,每次也不过是寥寥几口而已。
脑子被杂乱的回忆塞得很满,一会想到四年前第一次见他的那个夜晚,一会儿又浮现蒋钰和他的那张照片,一会又是历历在目的甜蜜回忆,一会又是萧叙望着她那冷绝的眼神。
每想起他一次,都让她再度濒临那万箭攒心的绝望境地。整个人就在一次一次剐心的疼中消瘦了。
她怅然的望着天花板,又哭又笑着,原来她不是一个无心无情的人,她的心真的会疼。
这就是慕霜霜口中说的爱吧。
她真的爱上了萧叙,从前不承认,只是因为害怕罢了。害怕这样如空中楼阁般的美好会骤然消失,但当她害怕的就这样朝她扑面袭来,她反而觉得承认了爱他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她想她也许能走出来的,但绝非是现在。只要她不死在这间房里,她应该能走出来的。
就在第五天时,她接到了萧璃的电话。
舒涵问她有什么事,萧璃却坚持有话要当面与她说,就这样几个来回后,她还是说了地址,不过一个小时,舒涵就听见门外的敲门声。
她有些费力的下床去,拖鞋已经不知道被扔在了那个角落,她就赤脚踩在地砖上。
开门后,果然是萧璃。
萧璃在看到舒涵的瞬间,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她实在是不敢相信面前的面色惨白憔悴的女孩会是那个明艳动人风情万种的舒涵。
“小涵!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模样?”
舒涵笑了笑,但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就连笑也很勉强,有种强撑的感觉,她开口道:“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萧璃有些庆幸自己带了吃的来,赶紧把袋子放在餐桌上,把里面的小蛋糕拿了出来,“我带了蛋糕,赶紧吃两口,你这是瘦了多少斤?脸上连一丝血色都瞧不见。”
蛋糕很漂亮,是草莓芝士蛋糕。红红的草莓嵌在上头,娇艳欲滴的色泽,让人很有食欲。
可惜舒涵却吃不下,可是在拗不过萧璃,才堪堪往嘴里塞了两口。
从昨天下午算起,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嘴里苦的很,这陡然融进唇齿间的甜让她觉得越发苦。
“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舒涵瞧出了萧璃的欲言又止。
萧璃叹了口气,“小涵,你和阿叙.....”
“我们分手了。”舒涵说的很平静。
“是阿叙哪里做的不好吗?他惹你伤心了?”萧璃握上舒涵的手,“我这个做姐姐的替他向你道歉好不好?”
舒涵咬唇,摇摇头,声音枯涩:“姐姐....他还好吗?”
“不好。”萧璃毫不犹豫的说道,“他这几天不是和那群狐朋狗友们喝酒打牌就是去疯狂的极限运动,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疯。”
“极限运动?”舒涵抽了口气,脱口而出,“他有没有受伤?”
萧璃见她这焦急地模样,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你们这两个人一个闷在酒店不吃不喝,一个像疯子一样把自己折磨到筋疲力竭,有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贺时鸣说了零星半点,但我觉得你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既然不是真心的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舒涵看着桌上的芝士草莓,想起了和萧叙重遇的那个晚上,他送她回家后又去买了蛋糕给她送来,那晚的蛋糕和此时的并无差别,但为什么那晚吃上去格外甜,而此刻却能品出几丝涩意呢?
“姐姐,萧叙是不是四年前曾和蒋钰有过一段?”她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啊?”萧璃莫名其妙。
舒涵定了定神,缓缓说:“姐姐,我其实曾经四年前和萧叙有过一夜。蒋钰知道了这件事,说是因为我的出现,让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我就是个第三者。我开始不信,直到蒋钰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日期就在我和萧叙四年前相遇的那一晚之后。我问过萧叙很多次,可他都说没有。但那张照片的的确确是真的,你让我怎么骗自己?姐姐,我真的很后悔说了那些话,但我同时真的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欺骗。我....我最恨的就是欺骗。”
“蒋钰说你是小三?”萧璃一脸茫然,忽然又想到了重点,说:“照片?什么照片?”
“她和萧叙的....算是床照吧。”舒涵自嘲的笑了笑。
萧璃一惊,连忙否认,“这种照片绝对不可能!小涵,这点我能向你保证,蒋钰和萧叙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他们之间连一天的恋人关系都不曾有过。我知道蒋钰从小就喜欢他,但我弟性子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可能因为两家的关系,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而妥协。”
说着说着,萧璃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随即喃喃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舒涵疑惑的望着萧璃,心中隐隐不安。
“小涵,我明白了,为什么蒋钰会知道你和阿叙四年前的事。这事怪我,那时我和蒋钰还是好闺蜜,她总向我倾诉她对阿叙的心事,我当时是希望我的好朋友能和我的弟弟在一起,这样萧家蒋家两家人都皆大欢喜。”
“四年前,我去美国看阿叙,那晚他喝的酩酊大醉,跟我说着胡话,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可那个女孩却在留下一夜后就消失无踪了。那时我就知道了,萧叙和你的事。后来蒋钰在萧叙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条女人的手链,她哭着跑来找我,说萧叙有了喜欢的人,我为了安慰她....就把这事跟她说了...”
“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再次重遇。也许你和阿叙注定了是要成为恋人的。”萧璃的语气很愧疚,她没想到四年前宽慰蒋钰的几句话既然成为了她设下圈套的工具。
舒涵已经茫然了,心脏处传来一阵阵的抽疼,疼到连呼吸都是一种重负,原来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自以为是的骄傲逼着她不去低头,不去开口。
或许只要她开口问了,是不是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她固执的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固执的垒出一道道坚硬的墙把自己封起来,可这样的铜墙铁壁在坍塌的那一刻只会让她更加撕心裂肺,更加痛不欲生。
“所以...那张照片也是假的。”她笑的很怆凉。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出那一张照片的,但我敢肯定,那张照片的来路不纯。我真的希望,你能相信他。因为....他是真的很爱你。”
舒涵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仿佛这样能获得零星半点的依赖感。
冬日的太阳落得早,窗外已经连余晖都不再了。城市上了华灯,月被藏在深色的乌云后,看不太清,只朦胧的晕出一团黯淡的光。
不知是哪个地方在放烟花,那璀璨的明亮划过广袤的夜,把这黑暗照的灿亮,照的发白。
原来她的烟火从未冷过,只不过是她不信罢了。
“姐姐,他在哪?我去找他。”舒涵蓦然抬头,眼中闪着的是被烟火烫暖的光。
舒涵洗完澡,在镜子前化着妆,粉底液涂了两层都遮不住面上的憔悴。口红和腮红只能上的很重,在那红色晕染之下,才看出从前的明艳风情。
她这几天瘦了快五斤,本就是巴掌的脸又小了一圈,尖尖的下巴,以及被泪熏过后布上血丝的眼,即使是画了精致浓艳的妆容,依旧透出极度的脆弱。
她换上了杏色的裙子,外头罩着一件深玫瑰色的大衣,光洁的小腿裸露出来,脚下踩着裸色系的高跟鞋。
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憔悴又难看,若是这张脸还能勾起他的一点不忍心,那她就觉得很值了。
萧璃说萧叙这几天每晚都在牌局上消磨时光,地点固定,基本上是那家她曾经去过的私人会所。
去的路上,她的心跳的极快。
她不知道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见他,或许他不会原谅她,又或许他连见都不想再见到她。但她必须道歉,必须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无论结果会是怎样。
到了酒店,她按下顶楼。
电梯飞速的往上蹿,就像她的心一样,悬在半空,将落未落。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我心肝儿都疼。
被萧狗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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