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 (4)(2/2)
晏明修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用餐巾优雅地抹了下嘴角,努力压抑下自己的情绪,“他没有死,回去告诉蔡威,不准嘴碎。”
这话不仅是警告蔡威的,也是警告他的,周翔当然能听的出来,他十分想问问晏明修为什么那么确定他没死,他明明已经死得透透的,连魂魄都只能寄生在别人的身体里了,世界上还有哪个人对他的生死比他自己更有发言权吗?
不过说他没死,确实也没错,他的意识还活着。
但是晏明修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斟酌再三,还是没有问,怕引起晏明修的怀疑。
晏明修淡淡地说,“周翔没有死,他有一天会回来,你应该感到庆幸,你沾了他的光,不然蔡威凭什么特别照顾你。”
这倒是实话,蔡威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但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圣母,蔡威之所以帮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蔡威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尽管他从来没有怪过蔡威,蔡威却为他的死而终生内疚。
周翔沉声道:“晏总说的是。”
这一顿吃得索然无味,食物再鲜美,周翔都感觉不到,因为他的内心一直受着难言的煎熬。
幸好,晏明修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把他当成了透明物质,自顾自地吃完了饭,一句话都没再说。
回忆起他们一起吃过的无数次饭,周翔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一起吃上这么一顿匪夷所思的饭。
周翔发现自己的心里防线构架的还不过牢固,那些或喜或悲的回忆还是会透过缝隙钻进他心里,刺得他千疮百孔。
如果真的给他两年多好,哪怕这两年都躺在床上,也足够他消解那些巨大的、负面的情绪。可惜,尽管世界的时钟已经过去了两年,对于他的意识来说,三个月前,他和眼前这个人还睡在一起,他还会早早起来准备早餐,然后笑呵呵的把有起床气的晏明修从床上拽起来吃饭。
剧变,不过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剧变。
如果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那么他服用的剂量显然还远远不够。
吃完饭后,晏明修没有送他的意图,周翔则更是巴不得早点分开,俩人一出餐厅就分道扬镳了。
周翔掏出手机,给蔡威打了个电话。
他想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告诉蔡威一声,只不过这一天从早忙到晚,连看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蔡威果然对于他去给晏明修拍广告的事情一无所知,在王总看来这是个微乎其微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打电话跟蔡威说吧,当周翔告诉蔡威的时候,蔡威惊讶不已。
周翔就问道:“威哥,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来呢?”
蔡威依然周翔误会了,就解释道:“我并不是不想让你接活儿,我只是不愿意你跟晏明修太接近。”
周翔忙道:“威哥,你做的事肯定有你的道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
蔡威沉吟了一下,“我那个兄弟出意外,姓晏的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多的我不想说,总之,离他远点,不是什么好定西。”
周翔叹道:“威哥,你放心吧,我记住了。”蔡威果然是因为他的事记恨晏明修,他之所以会出意外,确实,和晏明修脱不了干系。
要说他不恨晏明修,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既然获得了新生,很多事都比记恨晏明修重要多了,更何况他已经不想和晏明修扯上关系,恨不恨的,能怎样呢。
周翔没有把晏明修请他吃饭的事告诉蔡威,自然连那些警告也剩了,蔡威本就不是嘴碎的人。何况,晏明修说的话实在莫名其妙。
不过,晏明修既然这么笃定他还活着,那么他家里的东西,估计都没有变动,晏明修自然也不会去给他开死亡证明之类的。他在北京没有亲戚,如果他一直不开具死亡证明,公安局只能做失踪处理,恐怕他那些在法律上有权利处理他资产的亲戚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已经没了。
那么留在家里的现金和银行卡,很可能都在原位,晏明修根本不可能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他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回去一趟。
周翔翻出了姜助理的手机,打算从这个助理入手,跟他套套近乎,把晏明修近期的行程套出来,选一个晏明修无法抽身的时间,回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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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助理接到周翔电话的时候并不意外,周围想要巴结他的人多得是,不过对待周翔他不敢像其他人那样随便打发,他的大老板可是亲自请周翔吃了饭,他跟晏明修一年多,从来没见晏明修对谁这么上心过,鬼知道老板心里想什么,他只知道不能得罪周翔。
俩人在电话客套了一番,周翔以想让姜助理给他多介绍一些关系有由,不断地和他闲扯套话,说来说去就成功绕到了晏明修的行程上。
周翔得到了一个比较确切的时间,下周四晏明修要飞去重庆,不过不是赶什么通告,而是处理自己的生意。
圈子里的人大部分叫晏明修晏总,就是因为晏明修大部分时间不像其他艺人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地赶通告、赶场子,他有自己的公司,而且运作得很好。
晏明修除了拍电影或者广告,几乎不参加什么公共活动,他似乎并不那么在乎曝光率,但是又时不时地有作品问世,以保证大众不会忘记他。
据姜助理说,晏明修这次去开会,至少要星期天才能回来。
周翔打算不再犹豫,就在星期四晚上行动。
星期四晚上吃完饭后,周翔照常陪着陈英看了会儿电视,大概十点多的时候,他借口有朋友找他出去,就出门了。他本来打算半夜出去,不告诉陈英,不过他发现陈英睡眠特别浅,万一被她发现了更麻烦。
他准备了一系列东西:帽子、墨镜、口罩、手电筒、钳子等等,他这副装备,绝不会有人认为他是要回“自己家”,而完全是打算去盗窃的。
周翔心里也觉得又可悲又可笑,他要回自己的家拿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居然是需要去“偷”回来。没办法,如果他这副样子被人发现,可不就是一个小偷。
他来到了自己小区的楼道里,在哪里等了一会儿,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才趁着四下无人,快速地从消防箱里摸出备用钥匙,颤抖着打开了门锁。
他在外面看了半天,里面没有半点灯光,应该是没有人的,可是他依然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家的防盗门跟以前一样,不太好使,钥匙插进去,需要抓着门把往上一提,才能让钥匙跟钥匙孔完美咬合,齿轮旋转的声音在深夜特别地响,轻轻敲击着周翔的心。
门打开了!
周翔再次看向周围,快速地拧开里面那扇木门,走进了屋里,并悄悄关上了门。
一股尘封依旧的味道扑面而来,周翔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房子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人了。现在这个季节,如果几天不开窗,屋子里就会有这种憋闷的味道,看来,晏明修并不住在这里。
周翔不敢开灯,而是打开了手电筒,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手电筒的亮光加上月亮的微光,让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家。
一切的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这两年的时光全是幻觉,他不过是离开了三个月,然后又回来了,他的家,这个他从一出生就陪伴着他的房子,一直保持着原样,等着他回来。
这栋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回忆,他和父母的、他和晏明修的,那三十年的故事全都浓缩在这间老房子里,让它每一处陈旧的墙皮,都仿佛撒发着回忆的味道。
周翔鼻头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多么希望自己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回家”,而不是只能短暂地像做贼一样地停留。
周翔吸了吸鼻子,不敢再多想,尽管晏明修在外地,可他依然不敢在这里多留,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他把塑料袋套在鞋上,轻轻走了进去,手电筒的光亮扫过鞋柜上的灰尘,不厚,薄薄的一层,证明这里时不时还有人打扫,也许晏明修看在他们曾经的情意上,还偶尔让人来打扫一下,让这个房子不至于荒废。
他穿过熟悉的小门廊,径直走进了他放现金的卧室。
他习惯在床头柜里放一些备用的现金,不多,四五千左右,可好歹也比他一个月的工资多,他准备拿完现金,再回客厅取他的银行卡。
走进卧室,依然跟原来的样子所差无几,就连床上用品都是当初他和晏明修一起买的,周翔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叠得整整齐齐的真丝被,那软滑的手感,周翔至今还能回忆起它们贴在自己赤裸皮肤上的舒适感,尤其是晏明修翻过身,把他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时。
周翔苦涩地笑了一下,轻轻把被角放回原位,快速地打开床头柜,果然见到了自己随意扔在里面的钱。
周翔以前的生活过得不错,四五千多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钱,那个时候,他还能潇洒地开着车,带着刚认识的小男孩儿吃饭泡吧,送一点小礼物,他的生活中几乎没什么值得忧虑的,直到他认识晏明修。
如今哪怕是四五块钱,他都要省着花,陈英为了剩一块钱的公交车费,就能在大太阳底下提着一堆菜走半个小时的路回家,周翔也被迫改掉了自己买东西不看价格的习惯,勤勤恳恳地攒着钱。
这四五千块,对周翔来说已经是一个惊喜了。
他快速地把钱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回到了客厅,没想到这时候手电筒出了问题,光线闪了几下就没了,周翔懊恼不已,只能用手机撑着光亮,去壁柜里翻他的银行卡,手机的亮光总是过一会儿就暗了,周翔翻得很辛苦。
他当时去广西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张卡作为应急用,事实上跟着剧组,吃喝都有人负责,在大山里又没有消费的地方,他带了也是多余,那张卡他记不清多少钱,肯定不多,他存着较多钱的那张就放在这个抽屉里,抽屉里有一堆他的票据、证件和存折之类的,甚至能找到他爸妈的结婚证。
正当他翻着的时候,他灵敏地耳朵听到了防盗门门锁转动的声音。
周翔寒毛都竖了起来。
有人?晏明修?不可能,他不是在重庆吗!自己不至于这么倒霉吧,就这么撞枪口上了。
如果被晏明修看到他在这里,他要怎么解释?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翔情急之下不知所措,他抓起像是银行卡的几样东西,全都塞进了兜里,然后赶紧关上了抽屉,慌乱中打算一头钻进书房躲起来,没想到忙中出错,他一脚绊到了脚边的一个小矮凳,噗通一声巨响,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大门被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喊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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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翔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寒毛倒竖,怎么……怎么会是他!
他随即想起来,他放置备用钥匙的地方,并不只有他和晏明修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同样知道,那就是当时跟他关系很好,总隔三差五往他家跑的兰溪戎!
有一次周翔忙不开身,而兰溪戎又刚好找上门,周翔就把备用钥匙的位置告诉了他,反正他当时信任兰溪戎,而且他家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也就那么一次,后来兰溪戎去的时候,他都在,他早就把这茬忘记了。
直到在这个诡异的时候遭遇兰溪戎,他才猛地想起来。
这可怎么办!
兰溪戎猛地打开了客厅的灯,他心里第一反应就是有贼。果然,地上趴着一个带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的男人,把脸遮得严严实实,随着他摔倒的动作,兜里的几张票据和百元大钞露出了几张。
兰溪戎气得大喊一声,“你他妈敢上这里偷东西!”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甚至不给周翔反应的机会,一脚踩在周翔的小腿上。
周翔闷哼一声,疼得他差点儿叫出来。
兰溪戎弯腰就要擒他,他凭着记忆回身伸手往后一抓,正好抓起了一把盆栽里的土,毫不犹豫地扬在了兰溪戎脸上。
兰溪戎毫无防备,一下子就睁不开眼睛了。
周翔趁机跳了起来,一脚把他扫倒在地,然后大步跳过他,夺门而去。
兰溪戎的眼睛里进了土,眼泪直流,勉强回过头,就见到那个贼逃窜出门的背影,他的腿稍微有点坡,但那身影,兰溪戎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
周翔一气儿跑到了小区外面,他下楼的时候隐隐看到他的邻居已经有几户打开了灯,估计被他们的喊打声惊醒了。
他一边跑一边把脸上的东西都扒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这些伪装是他到了小区附近才带的,当时小区里的人大部分都睡了,但是大街上还有人,他这种装备很容易让人产生疑心。
足足跑出去好几百米远,回头见兰溪戎没有追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心脏狂跳不已,好像马上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周翔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他无法想象如果刚才被兰溪戎抓到了,自己该如何解释,向他坦白吗?
周翔想到这个可能,心脏跳得更快,或许,兰溪戎能接受他的身份呢?
不,不能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周翔之所以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很大程度上是对自己的保护,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旦被别人知道了,会带给他怎样的影响,是他完全无法预测的。尽管他对蔡威和兰溪戎还算信任,但他依然不敢冒险。
周翔躲在角落里喘了半天,他现在距离小区有个半公里,因为直线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小区大门,他本来打算赶紧回家的,可他突然想看看,兰溪戎会不会报警。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警车都没有来,兰溪戎也没有出来,看来他没有报警。
突然,一辆奥迪Q7从他旁边的马路驶过,他随意看了一眼,尽管光线昏暗,但是现在路上车很少,周翔还是一眼看清了车牌号。
那是蔡威的车!
周翔眼睁睁地看着蔡威的车拐进了小区,他心头大震,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彻底完蛋了。
兰溪戎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突然跑到他家来,但他显然被突然遭贼的事震撼到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叫来了蔡威。
俩人在屋子里不管怎么商量、最后怎么处理,都不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最终的结果就是晏明修一定会知道。
晏明修以后肯定会严加防备,最不济也会换锁,他再也别想回自己的家了。
周翔赶紧掏了掏口袋,查找他刚才混乱中撒进兜里的一堆卡。
有医保卡、服装店的VIP卡、饭店优惠卡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那堆卡片中,周翔终于发现了一张他的工行卡,让他失望的是,他记得这张卡不是存钱最多的那张,这卡里可能只有个四五万。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他反而不敢取了,万一俩人最终商量完之后跟派出所报失了呢,他知道银行系统都是连网的,如果这张卡真的被盯上了,他去取钱就是自投罗网。
他把那些卡片又重新揣进了兜里,下意识地拍了拍口袋里的现金,期望能安慰自己一点。
这一趟虽然不算全无所获,但是损失的远比得到的多,这让他难受不已。
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眼看着自己的钱不能用,眼看着自己的房子不能住更倒霉的?
周翔眼看时间已经太晚了,只好先回家了。他打算明天去公司看能不能不经意地跟蔡威打听一下今天的事,蔡威对他没什么防备,也许会告诉他。
第二天一早,周翔刚踏进公司的门,阿六正好看见他,赶紧拽住他了,“周翔,你是不是想去找威哥?”
公司里都知道周翔和蔡威关系好,如果不出去干活儿,在公司经常去找蔡威。
周翔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阿六压低声音,“别去,现在别去。”
周翔也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皱眉道:“怎么了?”
“晏大少爷来砸场子了,兰溪戎也在里面,正吵吵着呢,你现在去干什么呀,当炮灰啊。”
周翔心里咯噔一下,“晏明修?晏明修来了?”
阿六跟周翔相处得久了,俩人早熟稔起来了,阿六就不顾及地跟他说,“是啊,你刚来,你可能不知道,听说晏明修和兰溪戎不和,俩人打过架,就在咱们公司,不知道因为什么。反正晏明修进娱乐圈之后,兰溪戎就跑国外去了,主要在国外发展,估计就是想避开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晏明修突然跑咱们公司来找兰溪戎和蔡威,那动静大的,就是不知道打起来没有。”阿六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是挺担忧的,但是脸上明显写着八卦。
“真要打起来不是很麻烦?没人通知王总吗?”周翔就是想试探一下,真通知王总就麻烦了。
阿六一瞪眼睛,“谁敢啊?威哥自己都不打电话,谁敢打?不是找收拾吗,总之你别过去,大家都当不知道就是了,反正也没我们什么事儿。”
周翔点点头,拍拍他胖乎乎的胳膊,“我知道了,我抽根儿烟去。”
周翔甩开阿六,偷偷摸摸地往蔡威办公室走去。
“姓兰的,你别给脸不要脸,如果不是看在周翔的面子上,这里怎么会有那你的容身之处。”晏明修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阴沉地瞪着兰溪戎。
兰溪戎不甘示弱地冷笑道:“我知道你晏家权势滔天,但伸到国外是不是远了点儿?你不用拿这个威胁我,我兰溪戎不看你脸色吃饭。说什么看翔哥面子的,你不过是心虚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翔哥怎么会死!”
晏明修厉声道:“你再他妈乱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周翔没死,见不到尸体,他就一定活着!你这个混蛋居然赶闯进我们家,说什么家里进了贼,那个贼就是你吧!”
他昨天半夜接到蔡威的电话,蔡威告诉他周翔家里进了贼,让他自己回来处理。
周翔出事之后,他家的钥匙就一直窝在晏明修手里,他不准任何人动周翔的东西,就好像周翔有一天会回来一样。
他偶尔会回去,有时候呆片刻,有时候呆几天,什么时候他觉得他能挺过去了,他才出来。
那个家,对他来说是不容侵犯的,那里有他和周翔完整的回忆,只是他们两个的,别说贼了,哪怕是蔡威和兰溪戎踏进了那个地方,他都想弄死他们。
而蔡威是知道晏明修控制着周翔的一切遗物的,当时兰溪戎把他叫过去,俩人就商量了半天怎么处理,兰溪戎想报警,不同意知会晏明修,他始终不认同晏明修有这个房子的使用权,但是蔡威经过再三考虑,还是先通知了晏明修。就算报警,把事情闹大了,晏明修一样会知道,而且这俩人随便拉出去一个都够养活媒体三个月的,真报了警,怎么收场?蔡威就是不考虑来自晏明修的压力,也要考虑兰溪戎这个台柱的形象。
结果晏明修就连夜赶回了北京。
蔡威早就知道他们俩会干起来,他虽然厌恶晏明修,但终究不敢得罪他,兰溪戎就有点儿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是年轻,二是他事业重心在欧美,晏明修想整他也不容易,所以不怕他。再者兰溪戎一直把周翔的死归罪在晏明修身上,见到他没扑上去就不错了,更别提给他面子了。
蔡威只能挡在他们中间,大声喊道:“我们见面是为了交换信息,想办法把那个贼抓住,把周翔的遗……东西弄出来,你们再吵,能他妈吵出花来呀!”
他吼完之后,俩人果然冷静了一些。
晏明修坐回了沙发里,低着头,肩膀有些颤抖。
兰溪戎喘了几大口气,“报警吧,我们不露面,威哥你去报,那个小区太旧,可能没有监控,不过小区外就是马路,路口肯定有,说不定能拍到。”
蔡威看了看晏明修,问道:“你检查周翔的东西了吗,少了什么?”
“床头柜里的钱,还有几张他的卡。”
蔡威皱眉道:“拿钱倒是能理解,他拿卡干嘛,他又取不出来。”
兰溪戎道:“估计他想在抽屉里翻钱,但是他开门他吓到了,随便抓了些东西,我进门的时候,他紧张得绊倒东西摔倒了。”
晏明修冷道:“一个摔倒的贼你都抓不住,真是废物。”
兰溪戎不顾形象地咒骂了一句,自己也觉得有些窝囊,但仍然不甘示弱地回敬道:“霸着翔哥的东西不放,结果连贼都防不住,你才是废物。”
蔡威叹了口气,“够了吧,说点儿正事。这事儿还得交给警方处理,不过不能张扬,晏总这事儿你来办吧,找可靠的人,你也不希望曝光吧。”
晏明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溪戎,你是唯一见过小偷的人,到时候跟警察形容一下那人的长相,你说得对,现在各个路口都有监控录像,他跑的时候肯定特别显眼,指不定就能拍到。”
兰溪戎“嗯”了一声,他回忆起那个背影,那一瞬间他觉得那背影真的在哪儿见过,可他完全没有头绪,也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看花眼了,所以这个他就没说出来。
周翔悄悄走到蔡威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在议论报警的事,还提到了路口的监控录像。
周翔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完全没考虑到那个。
不过当时他跑出小区的时候,还带着伪装,而且衣服什么的,也都是新买的,就算录下了,他们恐怕也认不出来他。
他去之前做了准备,就是怕碰到意外情况,于是就根据自己看警匪片的那点知识,稍微做了点反侦察的事,他相信大海捞针一样找一个人,绝对是件异常困难的事,所以他倒不是特别担心被警察抓到。
他担心的是,他真的再也无法回自己的家了,哪怕只是回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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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翔怕这么趴门缝偷听会被人看到,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改在办公区域等着。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晏明修气冲冲地走了,又等了半天,兰溪戎也一脸阴沉地走了。
周翔这才起身去找蔡威。
蔡威一看到他,又想起“周翔”了,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周翔问道“威哥,出什么事儿?”
蔡威吐了口烟圈,“周翔,本来这事不该跟你说,可我心里也憋得慌,我把你当自己,这事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周翔点点头,“你放心吧,威哥,我嘴严实得很。”
“周翔家被盗了。”
周翔假装惊讶地说,“什么?”
“周翔出意外到现在,尸体掉进十万大山的某一处,根本找不着,人只能做失踪处理。他的房子一直就那么放着,他和晏明修,曾经好过,房子的钥匙也在晏明修手里。结果昨天晚上,溪戎不知道怎么的,路过周翔以前的小区,就想进去看看,他跟你说过的,他没成名之前,就和周翔关系很铁了,他知道备用钥匙放在哪儿,就开门进去了,结果恰巧就碰上有个贼正在翻东西,你说这事儿巧不巧?刚好晏明修在外地,刚好溪戎路过,刚好贼就那天去,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呢?说不定老天爷也觉得愧对我的兄弟,给他保住了他留下的那些东西。”
周翔心里也觉得这事太巧了,他没早一天晚一天,兰溪戎也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就让俩人撞了,有时候他觉得命运这东西,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有只手在操控着,让他无力反抗。
周翔低声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
“交给晏明修处理了,那俩人,毕竟以前是一对儿,其实溪戎……”蔡威能看透兰溪戎对周翔的心思,但他马上意识到告诉周翔不妥,于是把话拐了回来,“可能还是要找专业的人来查,不过不能明目张胆地报警,这个小偷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周翔留下的东西有一件就少一件,哎……”
听到蔡威这么说,饶是周翔再怎么觉得警察查不到他头上,他也有一丝紧张,毕竟他活了三十多年一直是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事到如今,他回去拿自己的东西,却已经心虚了起来。
家是再也不能回去了。尽管他留了心眼,怕自己匆忙离开的时候忘记,所以一打开门就把备用钥匙塞回了原位,警察未必能发现他是用钥匙开的门,毕竟现在厉害的锁匠和小偷,不破坏锁都能开门,但是经过这件事,晏明修换锁是肯定的吧。
蔡威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灭了,“不说这个了,你找我什么事?”
周翔马上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跟你说一声,上次那个广告的钱我收到了,挺快的。”
“嗯,公司现在运营状况好,这个没什么好拖的。对了,你给晏明修拍的那个广告,钱也到账了,这两天给你划过去。”
周翔笑道:“好的。”
蔡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天晏明修真的没和你说话,也没搭理你?”
“几乎没有,那天十多个人一起拍,我一直和其他那些配角一起练习来着。”
蔡威所有所思,“难道他真的只是看你合适就把你叫过去了?”可这怎么解释他把电话打到王总家里的事呢?一个小小的配角罢了,还不露脸,让谁上不行,何须欠个王总的人情都要周翔去?难道仅仅是因为一样的名字吗?
周翔不在意地笑笑,“威哥,咱肯定是想多了,那天我去之后,发现那些人身材跟我都差不多,你想他们后天就拍广告了,肯定是急着找身材相似的,追求完整性,晏明修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我特别关注呢。”
蔡威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晏明修真正在想什么,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猜正确,索性不猜了。
周翔搓了搓手,“威哥,接下来还有什么活儿能让我干吗?”
蔡威笑道:“你可真是闲不住,挣钱也不能像你这么拼命啊,你上个星期休息了吗?别为了你也刚出院没几个月,保持健康就是挣钱了,你可别为了这些钱把自己身体弄坏了。”
“放心吧,威哥,我躺了两年,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劲儿,我现在只想工作。”
蔡威道:“你欠那些钱,还剩多少了?”
“还是那个数,前几天刚还了几千,我想再攒点钱,想换个房子租,现在的环境太差了。”
蔡威道:“慢慢来吧,你还年轻,只要人在,健健康康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翔点点头。
他中午在公司吃的饭,下去要和阿六去一个片场,拉一堆租赁的道具过去。坐在车上的时候,周翔昏昏欲睡,突然被手机声闹醒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短信,而且是一个陌生号码。
短信内容是:考虑好了吗?时不待人哦。
周翔想了半天,看着这个陌生号码有点发愁,他顺着这个号码进入了通讯信息里,发现这个号码曾经在上个月给他打过电话,周翔仔细回忆那天,才反应过来,是那个要拉他去给汪雨冬做替身的张姐。
周翔想也没想,就把短信给删了。让他再去给汪雨冬当替身,比扇他巴掌还让他难受,如果他获得新生命就是为了继续给汪雨冬当替身的,那他不如死透了的好。
把道具送到片场后,周翔组织着一堆人开始安装,一群人顶着太阳忙得热火朝天。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周翔突然接到了tā • mā • de电话,他抹了把汗,躲到阴凉处,接了电话,“喂,妈。”
那天传来的却不是tā • mā • de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喂,请问你是周翔吗?”
“我是,你是?”
“我是大嫂家政服务公司的经理,陈英是你母亲吧?”
周翔的心突突直跳,“是,我妈怎么了?”
“陈英刚才在培训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现在正在我们这里休息,你过来看一看,把她带回家吧。”
周翔的心跟着直往下坠,他挂上电话后,马上去找阿六说了情况,阿六跟他关系处得不错,马上就说,“我把我车借给你,你赶紧去。”
周翔急道:“谢了兄弟,但我没有驾照,你帮我订好场子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对不起,突发情况,要是来得及我一定赶回来。”
阿六拍拍他,“赶紧去吧,不用回来了。”
周翔跑出片场之后,才想起来这里在郊区,附近很少有车辆经过,他心急如焚地顺着马路走了半天,才找到一辆黑车,这时候也顾不得司机随便要价了,他坐上车直奔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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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你先带你妈回去吧,不过根据我多年的行医经验,一定是肾功能方面的疾病。”医生推了推眼镜,把几张单子递给了周翔。
周翔手有些颤抖,低声道:“医生,会是癌症吗?”
“你先别悲观,这个现在不能下定论,得看结果。检查结果出来后,我建议你还是去大医院再复查一遍。不过你这个当儿子也是缺少常识,你没发现你妈的脸色很不正常吗?她这个年纪的人确实皮肤会黄一些,但也不会这么黄,这是不正常的,这是病态。”
周翔的头低了下来,他感觉肩膀上仿佛压了一颗无形的大石头,压得他甚至无法抬起头来。
怎么会这样?
肾功能方面的疾病?会是什么?肾炎?尿毒症?糖尿病?肾衰竭?肾癌?周翔对肾病的认识,就这么几种,可每一种都让他心惊肉跳、惊恐不已。
陈英这个女人,中年丧夫,老年儿子又变成植物人在医院里躺了两年,她的精神世界的支撑全是她不知道会不会醒来的儿子,可是她儿子醒来了,她也倒下了。
况且,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儿子的身体,住着一个别人。这虽然不是周翔能够选择的,但他始终对陈英抱持着内疚和心痛,所以他永远不会让陈英知道她的儿子已经不在了,他醒来之后,对很多事都迷茫不已,只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那就是不管生活再难再艰辛,他都会一直扮演陈英的儿子,直到他们其中一个去世。
他从来没有想过,陈英竟然有可能来不及享受还清债务后他们全新的生活,也许她会带着那么的遗憾和不舍离开这个世界。
周翔只要一想到这个,就心痛的无法言语。
这个女人太可怜了,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周翔紧紧地抓着病历本,身体轻轻颤抖着。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说了,你别这么悲观,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先回去吧,啊。”
周翔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医生,谢谢你,我后天再来。”
走出这个房间,回到陈英面前,他必须是那个能够撑起这个女人的天的儿子。
陈英输了液,已经醒了过来,医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