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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由自在地使用身体真好啊。

李溯从梦里醒来时,如烟灰般最后残留的记忆被风吹去，只留下浅得叫人不易察觉的污渍在原地。

才刚5点。他起身去水房洗漱，不由得想,到底百里颦说的这句话是怎么一回事。

“自由自在地使用身体”是什么意思？

是礼拜天，下午又有短暂的假期。过年后父母按照雷打不动的日程安排继续工作，家里无人,他也懒得回去,本来想去冉志因家吃饭，但最近他有点奇怪，搞得李溯同他搭话都要犹豫再三。

还好廖哥临时发消息来,说要去和卖主交易新街车,打算接他一起去兜风。

他们坐计程车，到离市中心比较远的公路旁。

卖家已经到了，开一辆薄荷绿的JAGUAR，光瞧外观就知道价格不菲，拉风到不行。他本人看起来年纪很轻，靠在车边捣鼓一罐巧克力糖,见廖哥和李溯过来，甚至闲散地问了句：“你们要不要吃？”

交易的是一辆川崎Z800。廖哥蹲在地上摸来摸去,口水都快滴下来,抬头问：“这么便宜,小哥你不缺钱吧？为什么出啊。”

“唔。”他在用手机玩游戏,不紧不慢回答，“结婚了。”

听到这个回答,他们都不由得想起二手交易平台上常见的tag——“老婆不让玩”。

婚姻果真是男人自由的坟墓。

对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都骑跑车了，街车用不上。”

最后廖哥爽快付费，生怕人家反悔,拉着李溯就离开了。骑上爱车哼起歌，感慨这几年又能拿工资还能从高中生那里赚外快，真是幸福到翻天。

李溯坐后边，撑着座椅却心不在焉。

在学校附近等待红绿灯的途中，他出神地望着街道，原本放空的目光偶然间捕捉到某一个身影。

总是梳得很复杂的发辫今天散落在肩头，自然地泛着卷，素颜状态下的女生和平时长相差别很大，但淡淡的眉毛与桀骜不驯的眼神却没变。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李溯用区分在一般人看来一模一样的黑猩猩的能力准确认出了她。

他拍了拍身前的廖哥，随后毫不犹豫地跳下车去。

被李溯拦住去路之前，乔帆原本是在专心致志看手机的。

她抬起头，看到素不相识的帅哥站在正前方。最初她也有一点的花痴念头，比如怎么没化妆的时候遇到小哥哥。但乔帆毕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从对方略显阴沉的目光中，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杀气。

喂，大街上可不能找茬啊。

这么想着，乔帆握紧手机，想先发制人来一句“少他妈挡你姑奶奶的道”，但无奈这家伙好死不死长得是真不错，于是憋了半天，也只没好气地问：“你谁啊？”

李溯波澜不惊地盯着她，直盯得乔帆险些动摇，他说：“……乔帆？”

他知道她的名字。乔帆有些惊讶。

但她也该惊讶的。毕竟李溯其实只和她见过一面，也仅仅听过一次她的名字而已。从百里颦口中。

他们在路边随便选了一家星巴克坐下。点餐时乔帆问了句“你请客吗”，结果李溯果断回答“不行”，叫乔帆泡他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在他自报姓名以后，乔帆也渐渐想起了有关李溯的事。孟修介绍过一次的，说是百里颦的同班同学。然后她也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没几秒钟他就被百里颦拉着逃走了。

就连逃跑都不忘带上，那他们应该关系很好吧。

乔帆咬着吸管，不动声色打量眼前这个喝冰拿铁的男高中生。

坐下后，李溯就出神地打量起在吧台后忙碌的咖啡店店员。他想考虑如何开口，却只不由自主在百里颦会不会喜欢喝这个。思绪已经被扰乱，他却对此浑然不知。

他回头，再看向乔帆时先一步寒暄道：“你和百里颦是朋友？”

乔帆专心致志吸着星冰乐里的巧克力碎，忽然听到这样没头没尾的问题，抬起眼的同时险些呛住。

“那当然。以前是有过一点不愉快，你也撞见过。不过已经和好了。”她用纸巾擦着嘴唇道，“我要和她当爱莉杏菜和麻辣鸡那样的好姐妹。”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感觉像在和火星人交流。

李溯撑着桌子，咖啡拿铁只在拿到手时稍微喝了一口，此时此刻抬起眼睛。

乔帆本就不是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个性，健谈、热情，头脑又一般，堪称思维最容易被引领的那类人。

虽然完全听不懂，也不觉得厉害，但他仍旧若有所思地样子说：“百里感觉很自由。”

“哈？也算是吧，”乔帆立刻笑出声，“不过她就是典型的极差个性啦。她家里管她弟弟管得太严格，但对她完全是放养。”

她弟弟，李溯也是见过的。印象中是鬣狗一样的男孩子。

“你不知道她家里有多变那个态。”乔帆滔滔不绝起来，“成绩差一点就上纲上线，小学的时候就请了好几个家教。因为怕她弟弟受伤，所以从小到大，春游、军训、体育课什么的完全不参加。还特地去医院开假证明。

“不过我也没去过她家。颦不让大家去。以前骑电动车到别墅区那一带兜风，她还说那里是‘爸爸妈妈家’呢。”

李溯无意识用关节分明的手指敲击桌面。

乔帆用吸管搅拌着冰饮，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明明她弟弟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啊……我现在在职高，之所以读了幼师专业，也是想着，要是将来颦当了妈妈，我就算豁出去，也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宝宝的——”

“妈妈？”李溯问。

啊。

乔帆骤然一顿。

她目光僵滞，极为缓慢地上挪。

李溯似乎还在考虑什么，刚才的提问只是条件反射重复字眼。他说：“我明白了。”

见他没有追究，乔帆匆匆忙忙心虚地别开目光，轻松自如的笑容从脸上淡去。

差点说漏嘴了。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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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萌君与男友去三中时是阴天。

天阴阴沉沉，计程车晃得人昏昏欲睡，他们十指扣拢，抱着散步的心情大费周章去看望传说中的表哥。不过约会的目的地着实有些远，何萌君一度也动摇，到底值不值得。

但想起百里颦像舞台上手持魔杖的魔术师般对他们无差别施加羞辱的情形，何萌君又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值得。

为了讨回自尊与友情，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中没放假。

在学校外围便能感觉得到这里与实中的区别。

三中的校服是灰蓝色的，集会时一眼看过去，各玩各的、吵闹声几乎盖过校长讲话的人群就像肮脏的海面。年轻男性独有的生长臭则像水腥味般充溢校园的每个角落。

他们在教学楼一楼门口见面。

男友的表哥从头到脚都一副混混的样子，听了他们的叙述，还没问对象是谁就蹲在楼梯上骂骂咧咧：“干死她！这娘们儿真他妈欠教育！老子给她两耳光就老实了！操！”

而表哥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闻言也吹着口哨起哄。

男友回头，不由得抛给女友一个表示顺利的眼神。而何萌君则抬手咬起指甲，开始合计究竟要如何安排计划。

“哥，”何萌君的男友又凑拢到表哥跟前，此时此刻，男生好面子的人之常情又涌上来，“那女的，要我说，其实也不怎么吊。要不是看她是女的，我完全可以弄死她……”

“得了，得了，”表哥抬手便去堵他的嘴，“妈的，你他妈就是不行。说，那臭三八叫什么名——”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刚才还威风堂堂的表哥猛然向前栽去，脸朝地摔了个结实。而刚才还在和他一起蹲在旁边抽烟的同伴们都已经不约而同地起立站定。

猝然陷入意外状况中，何萌君和她的男友都不明所以，眼见着表哥捂着鼻子扭头要骂，却也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变了脸色。

他是教学楼里出来的，身材比一般高中生都要高挑，大约有一百九十公分，眉宇间全然是彻头彻尾的不屑，身上穿着灰蓝色的校服，裤脚与袖子上粘着水彩，脚下踩的则是一双拖鞋。

不会摔跤吗？何萌君对这人感到匪夷所思，同时没来由地如此想道。

“荣、荣……”表哥似乎在该称呼“哥”还是“爷”表示敬仰中迟疑，却又被那人横了一眼。

“要么叫‘江荣’，要么叫‘爸爸’。”高个子的男生看穿他的犹豫，深感无趣地吐出警告。

虽说被给出了两个选择，但刚才还在人前逞能的表哥不假思索就做了决定：“爸爸！”

江荣是谁？初一就把在老婆婆水果摊上作威作福收保护费的成年人打到住院，读的垃圾初中就像毒蛊，乱七八糟的青少年一大堆，但他以一己之力撂翻了大部分。有些同类为了对付他，还不得已拉帮结派、成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