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记忆(2/4)
他的死亡会让他的至亲悲痛欲绝,但他知道这份悲痛很快就会转化成愤怒和仇恨。人心实在太小了,盛不下太多的愤恨,这些怒火终究是要被释放出去的。最初时他的自杀会是一个谜,但人们很快就会有所发现。他为自己的死亡动机留下了恰到好处的蛛丝马迹,不那么直接但又绝对不会被人忽略。如果他的至亲好友不是对他漠不关心,如果警方不是一帮酒囊饭袋,那么他们很快就会顺着他刻意而又精心留下的痕迹将这起悲剧的矛头指向她!这个逐渐解谜的过程可能需要一点点时间,但他相信绝不会太久。这点时间会帮助他悲痛的至亲把内心的绝望逐渐发酵成势不可挡的仇恨,会让那些观看这起悲剧的人把一缕缕无足轻重的惋惜转化成愤怒且没有理智的舆论力量,这些可怕的人和情感就是他用自己生命铸成的留在这个世间用以报复她的武器。最后,这些可怕的力量会一齐被引向冷漠寡情的她,包围她,折磨她,直至摧毁她!她可以躲开自己内心的谴责——也许她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内疚——但她永远别想逃出他给她打造的囚牢:要么她在质疑自己是否有罪的痛苦中被良心折磨,要么她在坚持自己无罪的抵抗中被舆论摧残!他就像一个伟大的导演一样,在死后他的杰作才能得以面世。到那时候,他便可以在冥府呷着威士忌得意地欣赏着这出人间闹剧,用她的痛苦来喂养自己内心的愤恨!
浴缸里的水温比刚才低了一些,好在天气不凉,现在的温度依然称得上舒适,一种迎接死亡的可怕舒适,温暖柔和,但却并不令人向往。他倚靠着浴缸边沿把自己浸泡在水里,胸口上流下的暗红色印记溶入水中,给浴缸里的水染上了一抹淡的不能再淡的粉红——那种似乎永远无法和变态的肉欲撇清干系的粉红。那不是血液,只是从嘴角淌出的红酒罢了。手中的酒瓶里还有少半瓶酒,因爱生恨的人很奇怪,他们似乎拥有某种能力,能在折磨自己所产生的痛苦中体会到与报复情人相同的快感。是啊,他临死前越是狼狈,那些用来报复她的刀子就越是锋利,愚蠢的人们不是最容易耽溺于那些能轻易赚取他们廉价眼泪的情节嘛!本以为酒精能麻痹心中的痛苦和恐惧,没想到这该死的杯中之物只是迟钝了躯体的知觉,却让情感变得更加细腻和脆弱。真想在死前嚎啕大哭一场,别管是否丢脸、是否软弱,至少发泄出来能好受一些。可惜,借泪水释放痛苦的能力好像已经被遗失很久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丢掉的他也记不得了……算啦,别像个小怨妇似得那么矫情,“被发泄出来”从来就不是造物给“痛苦”这种情感的预设,“发酵陈酿”才是!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只用了一口气酒瓶就空了,浴缸里的水色又深了一抹。该死,瓶底的一点沉渣险些坏了他自杀的心情。拿起那把做工考究的老式剃刀,握在手里端详着,一看就知道这是他祖父那个年代的物件儿,现在谁还会用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割伤自己的玩意儿啊。他不想用那种从便利店买来的几嘉顿一打的普通刀片,那些薄薄的小钢片儿会让他显得非常没有品味,只有这种镶着黑木手柄的沉甸甸而又寒光逼人的近乎于艺术品的刀子才配割开他的手腕!剃刀已经放在了腕子上,隔着刀柄都能感觉到脉搏的悸动。轻轻一划应该不会太痛吧,剩下的就是闭上眼睛等待了。他反复斟酌了好久才决定用这种方法,他怕疼,又不想死的不太体面,思来想去,割腕可能是最适合他的方式了。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阴冷的眼睛凝视着亮银色的刀刃和手腕上深蓝色的血管,他的脑海里一定正在最后一次审校着自己的剧本。刀子迟迟没有划下去,当死神真的站在他面前时,他怕了。一股无名火儿烧了起来,他恨自己贪生怕死的懦弱,可是谁又不怕呢!他的死是为了惩罚她而设计的,但若是事情偏离了他预设的轨道该如何呢?即使一切如他所愿,但他若享受不到报复的快感又怎么办呢?谁tā • mā • de敢保证他死后一定能到冥府喝上加冰的威士忌!迷醉中,一道闪念划过他的脑海,新的情节取代了旧有的剧本。也许……也许用这把剃刀划过她娇嫩香滑的脖子而非他无辜颤抖的手腕会是个更好的选择呢!
或实或虚,似真似幻,记忆仿佛现实和梦境混合拼兑成的鸡尾酒,复杂辛烈的情感猛地灌进意识之中,冲撞刺激着灵魂的每一缕知觉,聿开始觉得那张合影上的碧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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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该割断这贱人的脖子!”
(注意你的措辞,别表现得那么没有教养。)
“贱人,娼妇,biǎo • zǐ……怎么,这些字眼儿刺痛你了吗?”
(你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愤怒。)
“哼,你骗不了我。你大概不会这么健忘吧,我们‘互为彼此’,这可是你教给我的。我能感觉到,你的怒火和恨意是如此的强悍和可怕,你比我还要渴望毁了那个贱人,难道不是吗?”
(但我比你更懂得如何驾驭这些力量。不要自作聪明,任何情感都是一种力量的投射,倘若你不能控制它们,这些力量迟早会把你引向毁灭。我可没有半点兴趣给你的愚蠢充当陪葬品。)
“哈哈,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有所畏惧了呢!说实话,你让我有些失望了。一只被困在生死之间的‘孤魂野鬼’难道还怕再死一次吗?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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