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番外·关于伏羲（1/2）

\'伏羲\'坐在书桌之前。

他捧着一本书,靠着舒服的懒人椅，慢吞吞地阅读着。

“哎哟，赵修承,什么时候你开始看起《军事理论》了？”

那边,‘祝融’的声音响起，女性的声音里带着不夹杂恶意的好奇。

‘伏羲’慢慢地回头,机甲‘祝融’的人体状态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有着红色的大卷发,肆意飘扬着,看上去有着不类人的精致感。

——她确实也不是人。

‘伏羲’在心里后知后觉地想了这么一句,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不动。

终于，那边的红发女性一拍脑袋，动作夸张地说：

“啊呀,现在应该叫你‘伏羲’了吧？”

‘伏羲’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回过了头，没有再给对方任何回应。

事实上,除了主导了把‘赵修承’的部分灵魂融合到‘伏羲’机体中的裴汐以外，另外三座机甲便是这个计划剩余的所有知情者。

毕竟，四座S级机甲几乎是在同时段‘出生’，在他们的意识形态诞生在这个世界之初,他们互相就是彼此最为亲密的友人，‘伏羲’本体的意识消亡，是其他三座机甲早就明白的事情,不过——

“对我来说，‘伏羲’的意识存在与否，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眼前的红发美人笑眯眯地说道：“毕竟我说到底也只是个机甲,就算看上去有类人的情绪，那也只不过是人类给我设定好的东西。”

确实。

金发的少年意识体不带感情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女人。

他很清楚，这些S级机甲虽然早已有了自我意识的存在，但是对他们而言，人类的感情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还记得，裴汐当年选择把他的灵魂塞入‘伏羲’的身体之中的时候还有过犹豫，黑发的小姑娘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伏羲’毕竟本就是S级机甲之一，他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而且‘祝融’他们对于自己的伙伴……”

小姑娘甚至提出了为‘伏羲’改名甚至新造出一个可以容纳他灵魂的躯体的方案，然而却直接被其他三座S级机甲否决，他们一致愿意让‘伏羲’的身体直接容纳新的灵魂。

人类是人类。

工具只是工具。

‘伏羲’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红发女人，眼前却突然划过，当年裴汐第一次看着自己再一次从机甲的身体中动作起来的时候，女孩子哭得停不下来的样子。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伏羲’有些恍然。

“六十七年。”

他还没来得及计算，那边的‘祝融’已经笑嘻嘻地开了口：

“说起来，小皇后把帝国治理得很好呢。”

‘伏羲’静默了半晌，似乎在计算机甲的数据是否会出错——

这是白用功，机器根本不会出现失误。

好久以后，金发的少年才轻轻地说道：

“嗯。”

“‘伏羲’！”

几乎两人话音刚落，另一边就传来了一个女声。

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然而却依旧有着尾音上扬的习惯。

‘祝融’挑起了眉，她打趣地说道：“看来我要是再留在这里，可是一个电灯泡了。”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女性机甲的人形便在空气里消失了。

‘伏羲’慢吞吞地合上了书。

他看着眼前的物体也在缓缓地发生变化，从雪白色的书房，换成了深色的谈话间，突然地，又有一扇门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敲敲，有人在家吗？”

沙哑的苍老声音在‘伏羲’的世界中重新变得年轻了起来，独属于女孩子的娇俏声音里带着一点点试探，随着敲门声划到了‘伏羲’的耳朵里。

金发的男孩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勾一勾唇角，但是他突然想到了刚刚‘祝融’所说过的话语。

——‘只是人类设置好的程序。’

‘伏羲’眨了眨眼，他深吸了口气，这才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把那边的门打开。

果然，站在门口的人正是裴汐。

小姑娘穿着他记忆中最为熟悉的第一军校的校服，黑色的长发柔顺又漂亮，系着的珍珠发带一晃一晃，她歪着头对他笑：

“有没有想我呀！”

‘伏羲’停顿了几秒，在他的内心深处，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秒，他就想上前给女孩子一个拥抱，但是他尽可能地压制住了自己，转而慢吞吞地回复：

“还好。”

那边的黑发Alpha顿时有些不开心了起来，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主动猛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真的吗？”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祖母绿色。

‘伏羲’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慢慢记忆着对方的轮廓。

然而，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去描摹出那个太为熟悉的轮廓来。

他半天没有回应，对方倒也没有要再三提醒的意思，她倒是长长叹了口气，紧接着轻咳两声，这才说道：

“看来确实不太想我啊……算了算了，回到正题吧。”

‘伏羲’微微抬了抬眼，看向那边的女孩子，对方的笑容温和，说出来的话也轻描淡写：

“这次来呢，是和你道别的。”

“我就要死啦，‘伏羲’。”

‘伏羲’没有动弹。

作为一台S级机甲，他可以在同一秒内处理数千个信息，然而刚刚裴汐的那短短的一句话，他却像是有些听不懂一样，大脑甚至暂停了思考。

半晌之后，他才慢慢发问：“为什么？”

“按照医生说的话……是我这些年来操心过度，身体机能急剧老化衰退。”

裴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算算年龄，也差不多了，我今年都八十五岁了，也确实活够了……”

“为什么？”

‘伏羲’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语，黑发的女孩子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伏羲’听到自己问道：

“你为什么一直叫我‘伏羲’？我难道不是‘赵修承’吗？”

空气里陷入了沉默。

黑发的Alpha停顿了很久，终于像是勉强一般地翘了翘唇角：

“不一样的。”

似乎是大寿将至，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与年轻的面容不同的疲惫来。

她叹了口气，看着少年灰蓝色的眸子，轻轻地说道：

“你和‘赵修承’虽然按照根本来说是一个人，但是你并不是完整的他，按照悖论来说……他也不是你，所以对我来说，‘伏羲’和‘赵修承’谁都无法或缺。”

——果然如此。

‘伏羲’的脑子里几乎是很快地划过了这样一句话语，他冷淡地看着那边的裴汐，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黑发的女孩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无奈地笑起来：

“真的很遗憾，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是我自顾自，自私地把你留在了身边——”

“但不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的陪伴，‘伏羲’。”

她舔了舔嘴唇，一双祖母绿的眼睛里有着若隐似无的水汽，“我离开后，希望你也能获得自由。”

“不论是想作为一个机甲继续下去，还是想让自己的意识体慢慢与空气融为一体……这都将是你自己的选择。”

女孩子低着头，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终于地，她轻笑了一声：

“果然，人年纪大了，就会变得贪心起来。”

‘伏羲’抿了抿嘴唇，就看到那边的少女抬起头，她的眼中有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光亮：

“能最后抱我一下吗，‘伏羲’？”

……

‘伏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拒绝对方最后的请求。

但是女孩子对于自己的拒绝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而语气很平静地和他说了再见。

甚至带了点笑意。

‘伏羲’闭上眼，回味了一会儿那个笑意，觉得那个笑意太过复杂，他实在有些看不懂。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