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1/2)
陆靖言自从那次被雪音砸了脑门之后便时不时头晕目眩。
如此震怒之下,他差点没站稳,李四上来扶住他:“世子,您,您冷静一点!保重身子!”
李四哭丧着脸:“世子妃只说要替您煮粥吃,她一向温柔善良,小的们亲眼瞧着她煮的,谁知道粥里头竟然下药了!”
陆靖言勉强回到屋子里坐在床边闭着眼,咬紧牙关回想昏睡之前的事情。
她那时候柔顺可爱,给他揉腿,与他说话,甚至答允了晨起与他欢好。
他还以为她是真心的,原本也有些疑心,所以才握着她的手要她与自己一通躺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
陆靖言抬眼看向那香炉,心里大致明白了什么。
他冷静一声,起身一把抓过来衣裳胡乱穿上,接着取了剑到院中喝道:“去追!”
一队人骑着快马朝城门口狂奔而去,陆靖言心中都是怒气。
他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而最重要的是,他以为她是这个世上除了母亲弟弟之外唯一待自己那般真心之人。
而在照顾他这方面,母亲与弟弟都远不如她。
可如今,就连她都是戏弄他!
他要抓住她,问问她究竟知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何她一门心思要逃走?
城门口的人惶恐至极:“世子,约摸半个时辰之前的确有一女子拿了您的令牌以及路引出城了,小的不敢阻拦……”
陆靖言眸色阴沉:“闪开!
他带人直追出了城外三十里,却被人拦截住了。
竟然是皇上的人,那是皇上养的暗兵,只说是偶遇。
“陆世子这是去哪里?”
陆靖言如何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他们怕他走了,怕他是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脑子里的冲动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他麻木地眺望着冤枉,心里的痛越来越清晰。
她是不爱他了吗?为什么可以这般绝情地走了?
从前她说的那些深情的话,怕都是骗人的吧?
原来瞧着那般柔弱的女孩子,也会骗人,也会如此冷血。
那种难过,竟然与幼时送父亲出征时有些像。
那时候他虽然是个半大的小子,却非常舍不得父亲,红着眼眶问:“爹,您不能不走吗?孩儿想同爹多待些时日。孩儿最喜欢爹爹了!”
他是真的喜欢父亲,他的父亲多厉害啊,英武高大,剑术了得,是人人惧怕的大将军,战无不胜,连皇上都敬上几分。
旁人知道他是宣平侯的长子,都羡慕得不得了。
可父亲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靖言乖,男子汉大丈夫,不该伤别离。尤其你是我的儿子,哪来那么多无用的柔情?”
后来,他身上的柔情渐渐消散,他不再伤别离,总是冷厉又严肃的样子。
直到娶了妻,她偏生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身上充满了柔情,柔情似水无声无息,却漫入人的骨髓。
陆靖言沉声吩咐:“回城。”
他调转马头,迎着漫天如火的夕阳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风很大,吹得他脸上一阵凉意。
他忽然好想她,越是克制越是想她,更加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
仿佛那是他的世界里唯一出现过的甜蜜与柔软,是一种令人上瘾的毒药,他吃了一口,要如何才能戒掉?
陆靖言才堪堪到家,宫里就来人了,侯夫人急的不行。
那公公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侯夫人,令郎当街纵马,被人参了一本,实在有辱已逝老侯爷的名声啊。皇上说了,要召见陆世子。”
侯夫人心中七上八下的,陆靖言直道:“娘,儿子去去就回。”
这一去,陆靖言是走着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躺着的。
皇上叹叹气:“靖言啊,朕不知道你为何当街纵马,但总之你违反了律例的,不少人都来朕跟前参你。你那个脾气,啧啧,同你爹倒是很像。如今不罚你,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不如就赏你二十大板,如何?”
陆靖言给他磕头:“臣领旨。”
天子无戏言,皇上要罚,自然是真的罚。
宫里的板子打到身上,滋味难言,陆靖言硬是忍着一声不吭,皇上坐在殿内,手里捏着枚黑色棋子。
“哼,宣平侯一家,倒是都这般硬挺。”
二十板子打完,再好的身体也是站不起来的,何况那板子又是皇上命人特制的,陆靖言只差没晕过去。
最后,他被人抬回去侯府的时候,侯夫人差点没哭死过去。
陆靖言高烧不退,躺在榻上紧闭眼睛,嘴里一直喊着一个名字。
“雪音,齐雪音……”
他唇色干枯,侯夫人心痛无比:“去把齐雪音找过来!”
可哪里找得回来?
陆靖言昏迷了两日才算勉强睁开眼,却什么都不说,水都喂不下去,最后,侯夫人让一个通房穿了齐雪音的衣裳给他喂水,陆靖言却强撑着一把抓住那小通房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道:“滚!换掉她的衣裳!”
他像疯了一般:“都给我滚!滚!”
侯夫人心疼又生气:“靖言你疯了吗?!”
陆靖言头疼欲裂,闭着眼躺在那里,气息虚弱,声音粗哑:“娘,求您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最终,所有人都从房间里出去了,他睁开眼,瞧见这熟悉的屋子。
是长清园的卧房,他扶着旁边的椅子,艰难地起身,安静地看着屋子里的每一处细节。
他忽然就想起来,她到底有多喜欢他。
洞房那一夜,她眸子里就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那一晚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灯下如仙子下凡一般,可他只匆匆瞧了一眼,便冷淡地说:“本世子对你没有兴趣,往后,你最好本分些。”
他说过太多难听的话,难听到自己想起来都不敢相信是他说的。
可她都默默地忍受着,无论再难都吞咽下去,她深夜里哭过之后,第二日晨起还会打扮成最美的样子等他。
情迷意乱之时,他要她一次一次,她眼角发红,流着泪说:“世子,妾喜欢您……”
喜欢,这两个简单的字,他从未对她说过。
可是……他难道不喜欢她吗?
若她真的是奸细,就算他防备得再厉害,她也有一万次伤害他的机会。
就譬如那次拿书砸他,那次咬他的手,那次用香料让他沉睡偷走他的令牌。
可她也的的确确是奸细。
若她不是奸细,怎会害的他成了这样,他觉得自己好似变了一个人。
那些不该有的柔情,宛如开了闸一般涌出来。
他爬到她曾用过的妆台之前,瞧着满盒子他曾让人买给她的首饰,红着眼颤着手拿起来那支她最常戴的发簪。
“齐雪音,我喜欢你……”
我若是不喜欢你,有一万种杀了你的方式。
我并非善类,我手上沾过无数鲜血,我以为我不曾苛待过你,锦衣玉食,从未亏待过你,就连房事都不敢用力。
可我还是亏待了你,我以为我说着世上最难听的话,我便是世上最绝情的人。
我是宣平侯的人,有一日我会绝地反击,我会把那些欺辱过我门楣之人尽数踩在地上。
我本不该囿于儿女私情,可我……
我还是喜欢上了你。
你说你不是奸细,那你是什么?
或者,你根本就是个小偷,就那般堂而皇之地偷走了我的心。
陆靖言头痛欲裂,手里的簪子啪嗒掉在地上,他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
雪音跟翠莺一起出城之后快马加鞭,倒是很快就到了一片村庄。
她知道陆靖言如今在皇帝眼中十分可疑,是不可能亲自出城来追的,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来追她。
齐雪音对于陆靖言来说,只是个过客罢了,没了齐雪音,会有更多玲珑女子供世子取乐。
再说,还有他拼死都要守护的女主林若幽。
他的人生里,她已经正式退场。
她如今要防的人就是林若幽与杨明熙,但两人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一路追得上,只要她小心些,绕一点路,很快就安全了。
翠莺在借住的农户家里做了些面疙瘩,里头放了绿色的青菜碎,还有金黄色的鸡蛋花,闻着倒是喷香可口,她端给雪音一碗:“阿姐,我们吃饭吧。”
雪音正在给翠莺缝补衣衫,路上翠莺不小心弄破了衣裳,两人带的衣物不多,缝缝补补还能凑合下。
她把针线和衣物放到一旁:“对了,阿婆还给了我们一包炊饼,不如拿出来泡在汤里吃。”
可等两人把炊饼打开一瞧,却都是惊讶无比!
那布包里倒是真的有炊饼,炊饼的下方藏着不少的银子!
“阿姐,这……”翠莺有些意外。
雪音也没想到,最终,两人也只能把银子收了起来,想着若是有机会还是托人给崔阿婆带些东西才好。
两人在农户家只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又连着绕路往扬州赶去。
到后来路途颠簸,人和马都累得不行,又从驿站休息两日才走。
一路上风尘,如此折腾了一个半月,两人总算到了扬州城,给车夫一笔银钱,便分道扬镳,开始逛扬州城。
南方的城池与北方截然不同,虽不如京城富丽堂皇大气磅礴,但南方城市的小巧精致,秀丽灵动,却别有风味。
两人逛了半日,又下酒楼吃了顿饭,都是赞不绝口!
南北饮食是有差异的,扬州的著名美食有狮子头,扬州炒饭,三丁包子,翡翠烧麦等等,每一道都是鲜美可口,诱人的食物让人忘却了烦恼。
翠莺一边吃一边笑:“阿姐,天下竟有比京城……啊不,天下竟然有比咱们老家更好的地方!”
雪音微微笑:“你倒是警觉。这美食各地不同,等你在这里待久了,或许会觉得老家的更好吃。”
她夹了一块狮子头,脑子里瞬间想到了陆靖言。
他喜欢吃狮子头,但对做法非常讲究,这道狮子头定然合他的胃口。
但很快雪音就强行让自己摁下这个念头。
陆靖言爱吃狮子头还是狮子毛,都与她何干?
翠莺忽然想到一事,嘴里的狮子头都差点噎住了。
“对了,阿姐,齐公子先前让我问你,你后背上可有什么胎记?”
雪音顿了下:“他是个男子,素来温文尔雅,怎的会问你这般不合礼仪之事?”
翠莺有些迷糊:“我也不知道啊……”
雪音笑着没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后背有没有什么胎记。
她很小的时候就习惯自己洗澡了,哪里看得到自己的后背啊?
两人没再多说这件事,雪音既让人递了信给齐游,想必他也不会再去宣平侯府找她。
而这辈子她们二人再也不会回去京城,对齐游的感激之情也只能埋在心底里了。
吃罢饭,雪音便带着翠莺一道去租赁屋子,毕竟首先得有个睡觉的地方才能安定下来。
扬州这边的物价是比京城要低不少的,两人寻了半日,发现闹市区里的巷子里头的房屋也不算多贵,便干脆交了三个月银钱,想着在小院子里先住下来。
但两人只身来扬州,只带了些简单的行李,被子什么的都需要去买,也是个麻烦事儿。
为了安全起见,两人住的是个小院子,只住她们二人,倒是也安全。
采买了被子等物,单看都不贵,加一起可花了不少的钱。
翠莺小脸严肃:“阿姐,咱们要想法子赚钱了!否则往后如何安身立命?”
可她想了半日,扬州这里的绣娘功力都实在了得,今日她在街上逛时就瞧见那些绣品都精美地很,价格也不贵,若是她来绣,还绣不出来那么漂亮的花样子呢!
如今想想靠着刺绣赚钱怕是不行了。
翠莺越想越急:“阿姐,我还是去大户人家做下人吧,每月的月例银子省下来养你!”
雪音正在铺床,听到这话噗嗤一笑:“阿妹,你跟着我出来就是为了做下人的么?你放心好了,既然我是阿姐,我便养得起你。”
赚钱的事情自然急不得,雪音最忧愁的却是自己这张脸。
她这脸的确生得极美,自打到了扬州城,在街上不知道被多少男子偷偷打量过,加上翠莺皮肤白皙生得也是玉雪可爱,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她们二人都是孤女,往后定然fēng • bō不断。
这事儿让雪音想了许久,第二日晨起便想到了法子。
她对着镜子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不少的麻子,又画了几颗不小的痣,一转身把翠莺吓得手里刚买的热包子都掉了!
“阿姐你的脸……咦……”
雪音捂着嘴笑起来:“很难看吗?”
翠莺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神情:“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雪音笑得止不住:“当然是实话呀!”
“阿姐原本十分的美貌,被这麻子和痣生生地削成了三分,若这些麻子是真的,说亲都难啊……”
见她这样说,雪音赶紧把她拉到镜子跟前,往她的脸上也画了几颗痣。
几日后,扬州城的街头出现了一对姐妹,二人推着木板车卖些馄饨与糕点,那馄饨皮薄馅儿大,糕点馨香勾人,吃起来当真是美味,只是这两位姑娘生得实在是……
若只看她们五官,倒是都不错,但那满脸的麻子与痣叫人浑身不舒坦。
甚至有人直言不讳地劝:“二位姑娘,你们还是把脸遮住吧,否则这……真是叫人食欲大退啊。”
雪音与翠莺都是偷笑,但最终还是一人剪了一块布把脸遮住半个。
两人的小摊被人不知不觉中称为了“麻子馄饨”。
她们养了一只狗,忙的时候就栓在旁边的树上,收摊回家时便带上那只狗。
给狗起名字的时候,两人还有些争议。
雪音问:“你有想好的名字吗?”
翠莺脑子里胆大妄为起来,弱弱地说:“要不,就叫柿子吧……我说的是,可以吃的那个柿子……”
雪音微微一怔,她这些日子非常忙碌,忙着研究如何把馄饨和糕点做得更好吃,研究如何招揽更多食客,已经很少想起来陆靖言了。
只是,偶尔还是会梦到,明明白日里从未想起,夜里却还是梦到。
她梦到自己提着灯笼站在廊下,风很大,吹得她不住哆嗦,可是一直等不到陆靖言。
等啊等,等到最后她泪流满面,他总算急匆匆地回来了。
成年后的他,高大俊朗,姿如松柏,他竟然穿着年少时一模一样的白衣,笑着刮刮她的鼻子说:“音儿,我回来了。”
清醒之时,雪音怔忡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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