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1/2）

魔域的雪都来得更急一些。

晚饭过后下起来,转眼就覆得天地一片苍茫。

一袭红衣独伫于雪色茫茫间，远看仿佛是一颗被人孤掷的红豆。

墨发与风雪交缠，那袭黑裳在这天地同静的时刻显得他的身形更加消瘦。

阎夜垂下眼,“魔君，刹月求见。”

裴休收回目光，淡淡颔首。

俞楚伸出手,一片雪花融化在掌心之中。

“修真界大乱,反对派打算合力围剿你，万事小心。”

大师兄的字迹温润中藏着锋芒，能在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窥见即将到来的风暴。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俞楚敛去脸上的情绪,笑道，“阿休，你怎么……”

面前那人以桃木簪束发,一袭青衫在风雪里烈烈飞舞,对上俞楚惊愕的眼眸时，朗声一笑,“为师来看看你。”

直到夜半时分，雪终于停了。

魔殿里的灯明明暗暗,瘦长的剪影落到门上，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裴休一愣,目光落到鼻尖被冻得通红的俞楚身上,立刻伸手把她揽了过来,“为什么不进来？”

俞楚笑着指着院中的红梅，“看风景呢。”

裴休眸光微动，把头埋到她的青丝之中，“阿楚,你应该叫我同看的。”

俞楚揉了揉他的头发，“现在一起看也来得及呀。”

两人坐在檐下看起雪中红梅来。

晨光熹微，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

朝阳的暖色与雪色交相辉映，是一天中最温柔的时分。

裴休折下开得最盛的那一枝，掸去花瓣上的积雪，将红梅插到俞楚发间。

“这红梅衬你。”他眉眼温柔。

俞楚亦是笑起来，手指触上柔嫩冰凉的花瓣，“那来年再为我采一枝簪发。”

他盯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好，阿楚。”

少女在他怀中仰起头来，弯着小手指笑，“拉钩。”

“拉钩。”

直到他以身犯险，亲率魔域一众魔修试图以魔气引爆天外天。

浓郁的黑色魔气与新型灵气交织相克，无数人哀嚎痛哭，七窍流血。

那条裂缝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愈合着。

“啊啊啊啊——”又一名魔卫在他眼前自爆。

裴休猩红了眼。

对不起，阿楚，来年……或许不能为你折红梅了。

在击向自己魔丹的那一刻，一人闪身而出，冲向裂隙。

他的身体从脚下寸寸炸开，直到最后，他回过头来，笑意沧桑，“你小子，好好活着，帮我——”

像是一团模糊的血花，倏然开放。

“刹月！！”

天外天被引爆，灵气逆流，天地动荡。

少年一身是血跪在地上，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

然而他很快看到了更加让他目眦欲裂的场景——

俞楚足踏黑羽缓缓降落，在半空中，生生剖出了自己的灵丹。

大脑一片空白，他依照着本能踏上半空中揽住了她。

少女脸色煞白，“阿休，不要生气……”

落入芦花深处的时候，裴休唯一的念头是……

何必道歉，他也瞒了她啊。

可是，他还是生气了。

气她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也要将这灵丹回归于天地间。

这所谓的芸芸众生，就这么重要么？

少年却忘了。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便做出了与她一样的抉择。

彼时少女的音容笑貌都已经开始模糊，他却固执地让自己去回想，如果是她……她又会怎么做。

白驹过隙，浮生如梦。

没有她的世间，他终是活成了她的模样。

***

俞楚醒来的时候，已是开春时节。

因为这一世她的灵丹回归于天地间，灵气比前一世充裕了不少。

放眼望去，万物初生，草长莺飞，一片嫩绿新黄。

河畔的柳树发了芽，绿茸茸的柳条随风飞舞。

“……他提起过我吗？”曾经烂漫的少年到底是褪下了那分纯真。

裴休收回目光，淡淡一笑，“不然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刹月……一直在关注你。”

韩惜的眼眶瞬间红了。

自己的娘亲是被魔修害死的。得知此事时，他何尝不恨。

那时正逢俞楚被从秘境中救出，境界大涨，有心之人告诉他，俞楚正是与魔修勾结在一起……

那人要他利用与俞楚的关系，潜伏在她身边，必要的时候予以其重击。

“你为什么要如此提防她？”

那人笑声尖利，“因为……她生来就是个祸害啊。”

韩惜只想挥拳打在她脸上。

虽然他也很想不通，为什么俞楚要和魔修搅在一起……但他永远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最后他反而成功通过那个女人拿到了有利于俞楚的证据。

俞楚说过，他是她来到修真界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他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

“韩惜，你的父亲……是个英雄。”

裴休的目光越过河畔。

他生在魔域，爱上了一个修士。

却因为那位修士被送入天外天成为修真界试验的牺牲品……永失所爱。

春光明媚的河畔，面如白玉的小公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着脸哭号起来。

裴休的目光落到他哭得一耸一耸的肩上，犹豫许久，总算道，“别哭了。”

谁能料想得到，他曾经想要杀了面前这个人，而这个人……竟会是刹月的孩子。

韩惜哭得越来越大声。

裴休头痛欲裂，但他答应过刹月要照顾好他的……

那双漆黑的眼里流露出一点不自然，裴休稍稍朝他走近了一步，犹犹豫豫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休——”

他愕然回头。

宁心扶着俞楚，两人站在一片春色中朝他们望过来。

俞楚依然煞白着一张脸，此时脸上带着一点疑惑。

裴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落在韩惜肩膀上的手。

他神情一变，反手一推——

“扑通——”

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公子就这么被人推进了河里，激起水花一片。

“韩惜！！”宁心放开俞楚的手，神情焦灼跟着跳下了河。

剩下岸上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俞楚噗嗤一下笑出来，“阿休，你在干什么？”

裴休脸上难得看见慌乱之色，他目光闪躲，“阿楚，你刚醒不久，怎么就出来走动了……”

俞楚故意板起脸来，“我刚刚看到你欺负韩惜了。”

“我没有。”

“我和宁心都看见了，他在哭，你还把他推到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