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拯救(2/2)
她带着哭腔跟他说,“王齐国你清醒一点,你整天滥醉如泥无所事事。你对我动手也就算了,你凭什么打孩子。”
“孩子?她跟我王齐国有半分钱关系?我连我自己女儿都打我凭什么不能打她?”
王齐国粗着个脖子喊,把躲在柜子下面的王旗智拉出来。
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王旗智的身上,她吃疼地在地上蜷缩着捂住肚子。
“吃我的喝我的,我骂几句打几下怎么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东西,这堆废物。”王齐国拿起丰南搁置在窗边的画板,上面是她最近一直在画的一副油画。
王齐国一手拎着画架脚,一手把那幅油画扯下来,“一天到晚搞这些费钱的东西,不如拿钱给我买酒。”
丰南见王齐国要砸她的画,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试图从王齐国手里拿过这幅画,“我学画画是我妈出钱,你花的是我妈的钱!你凭什么动我的画!”
丰慧珍连忙把丰南拉过来,她用手捂着丰南的嘴,示意她不要说了。
王齐国生意失败后整日醉生梦死的,喝了酒之后开始莫名膨胀,他自己游手好闲的根本没有赚多少钱。
家里的开支都是靠着丰慧珍当时和沈世黎离婚时候分过来的那部分维系的。
这会,王齐国莫名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他丢了其中一只手上的油画,卯足了劲一巴掌落在丰慧珍脸上。
丰慧珍下意识要躲开,这样的躲闪更是惹怒了王齐国,他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她往后扯。
在一旁的丰南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她攥紧拳头,眼见丰慧珍被王齐国扯着头发。
就好像她刚刚被麻子扯住头发。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仗着自己身形上的优势,把更为柔弱的一方当作是自己泄愤的工具。
她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就在刚刚,她那只手,亲手打败了她的黑暗和恐惧。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王齐国,难道不是她的恐惧和黑暗吗?
那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却是三个柔弱的女人夜里惊恐的噩梦。
王齐国拿了丰南的画板,就要朝丰慧珍的头上砸去,丰慧珍抱着似乎已经脱臼的手,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丰南瞥见茶几上的水果刀。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敢了。
她的画板,是她孤寂时视作是生命的朋友。
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让她受伤的人。
直视你心中的黑暗和恐惧。
让所有人都怕你,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敢伤害你。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几句话,胸腔里的怒意和丰慧珍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哽咽声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大脑。
她的心里有一股浓浓的火,仿佛要把自己烧穿。
丰南一把抓过茶几上的水果刀,她挡在了丰慧珍的前面。
眼球充血,猩目怒瞠。
她拿着那把水果刀,一字一句地说,“你不准打她。”
王齐国愣了愣,见往日温顺的丰南突然拿了刀威胁他有些吃惊。
但过一会儿,这种吃惊就被他随之而来的羞辱感盖过。
“好啊,你多大啊,十来岁你就敢拿刀对着一个成年人了,以为自己很强是吧。”
王齐国不管丰南手中的刀,反而直接上前,“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谁是你老子是吧。”
王齐国一把上前夺过丰南手里的刀。
丰南一个后退不小心绊倒桌子脚摔在了地上,她后脑勺着地传来一阵眩晕感。
王齐国拿着刀,身上的酒气大面积袭来,像是活死人墓里面打点尸体的仵作。
浑身的味道让人恶心。
他扯扯嘴巴,“瞧瞧你这张脸。”
“跟你妈这个贱人长的一样的好看。”
王齐国没什么余肉的脸像是酒坛子里泡着的干尸,他笑起来惊悚又可怕。
手上的刀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要朝丰南脸上扎去。
丰慧珍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丰南抓着他的手,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抵住那把要靠近她的脸的刀。
王齐国酗酒无度完全失去神志,他死死握住不松手,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丰南至于死地。
丰南快要抓不住他的手,那把刀的刀刃闪着夏夜里骤然而至的闪电,晃的她睁不开眼。
她几乎都要放弃地把头扭向一边。
她看到丰慧珍绝望地抱着脱臼的胳膊看着她,似乎就要冲过来。
她看到王琪智害怕地已经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头的一侧,有条跟她一样快喘不上气的鱼。
她看到歪歪倒倒的酒瓶滚落在地上…
跟她用来扎穿麻子的手的酒瓶一模一样。
丰南想起那个巷子口的少年。
他微微上扬的嘴唇带着点藐视一切的味道,淡淡带笑的说,“打回去。”
一瞬间,丰南用脚勾过瓶子,左手松开王齐国的手,在那刀就要落下来的一瞬间,卯足了劲朝王齐国的头上砸去。
王齐国感到后脑勺传来的痛楚手上失了准头。
丰南出于本能地转向了刀柄,她借此脱身匍匐出来。
她想要喘一口气,却听见耳边传来嚣耳的尖叫声。
她转过头,丰慧珍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惊恐和害怕。
丰南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发现自己的白裙子上,沾满了大片的血迹。
她顿时脑子里混沌一片,自己好像并未在那一场混乱中受伤。
她转了身子过去,却被眼前那个画面惊呆了。
王旗智扶着半瘫坐在地上的王齐国
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血泊泊地从他指缝里流出。
他痛苦地挣扎着,癫狂的像一条放入油锅的活鱼,他扭着身子,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眼睛!”
丰南吓的不由后退,她没想弄伤他一只眼。
她以为自己能像刚刚保护自己一样的,保护妈妈。
她撞到了茶几,惊慌失措地蹲在地上。
她不敢看王齐国。
她的身上,她最爱的白裙子上,都是他的血。
丰南呆滞地侧过头,耳边只有两个女人慌乱的呼救声。
这些声音,都进不去丰南的耳朵里。
她只看到,那条瘦弱的鱼还活着。
活蹦乱掉的,在干涸的空气里找寻最后一丝水源。
它看着她,半突出的鱼眼睛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她。
它没跳几下,最后还是死了。
那眼白处渗出丝丝血迹,目光涣散。
丰南坐在那里想,她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王齐国的后半辈子,被她毁了。
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学会保护自己的这一个晚上,成了她毕生难忘的美梦和噩梦的变换交织。
她是多么渴望能再遇到段程也啊。
你看他在的时候,麻子被她打跑了,她学会了正视自己,也学会了直视黑暗。
他不在的时候,她害王齐国伤了一只眼睛,从此夜夜蒙受良心的摧残。
好像只要他在,她就不会搞砸。
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妈妈。
但是今天,段程也选择了别人。
她还是要一个人,来面对自己恐惧。
一阵风吹过,头顶的罩灯摇摇晃晃。
眼前的男人,正晃晃悠悠的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