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五 十(1/2)
原本一直成竹在胸的姬昭突然就愣了一下,这位慎王叔的到来可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可是人已经来了,他自然无法将之晾在宫门口,便开口道:“快让慎王叔进来。”
从宫门口到宣政殿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众臣一直在脑海中寻思着慎亲王的来意,倒也不觉得等待得有多久。
一见慎亲王,一些上了岁数的老臣忍不住有些唏嘘。
当年这位慎亲王受封亲王爵位赶往封地时不过才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结果近三十年的边关生活居然让当年的年轻人苍老成了白发斑斑皱纹层生的模样。
姬昭倒是不曾见过这位慎王叔,但是不妨碍他恭敬起身给慎亲王行礼:“慎王叔远道而来辛苦了,来人啊,带慎王叔去歇息!”
还不等太监领命,慎亲王就有了点老泪纵横的意思:“不,先不忙,先让我祭拜一下二哥!”
他这一说,大殿里顿时又响起了一片啜泣的声音,有多少真心便未可知了。
也有一些老臣暗自觉得不对劲儿,他们记忆里慎亲王与先帝的关系可不算好,犹记得先帝上位时,这位王爷还写了封折子斥责先帝狼心野心暗害长兄,自然被先帝将事态压下。
先帝虽未因此惩治慎亲王,却也十几年不曾让这位皇弟回京一次。
现下慎亲王居然会为先帝这么感情真挚的哭丧,还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五皇子见慎亲王一来就要祭拜自己的父皇,心头的诡异之感更是萦绕不散。
慎亲王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哭诉着:“我一接到消息,便紧赶慢赶地来了,结果还是没赶上见二哥最后一面呐!”
这话不止姬昭听着不太对,连大臣中的不少人都发觉有异常,于是五皇子索性直接问道:“慎王叔是何时接到的消息?”
慎亲王此时已经有点哭得说不出话来的意思了,于是就由他身后年纪也不小的随从回道:“启禀五殿下,我们王爷是五日之前收到来自皇后娘娘的消息,说是圣上可能不行了,让王爷进京见圣上最后一面。”
他这话一出,顿时惊了一片认真听着的大臣,他们都捕捉到了最关键的字眼,那便是皇后娘娘!
后面侍卫还说了自家王爷日夜兼程骑死了八匹马的事儿倒是无人再在意了。
林修德望着正若无其事与慎亲王说话的五皇子姬昭,再听着耳边同僚对皇后娘娘的议论与怀疑,突然就洞悉了这位皇子殿下的险恶用心。
无论是慎亲王是不是皇后娘娘请过来,有林皇后以先帝病重名义召集群臣的事在前,旁人都只会相信这事儿的确是皇后做出来的。
那么问题便来了,皇后如何能够未卜先知得知先帝何时驾崩呢?那么也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先帝是皇后所害!
再加上刑部与大理寺的调查结果,五皇子完全可以直接给皇后定罪。
没了皇后的三皇子也就没了最大的依仗,中宫嫡子的身份,到那时一个禁足的皇子又如何与大权在握的五皇子争位?
林国舅越想越觉得心惊,夺嫡之争一旦失败那下场有多惨烈他心里清楚得很,家破人亡的阴影笼罩在林修德的头顶,让他失了应有的理智。
“不,不可能,是你,明明是你姬昭弑父在先,又污蔑嫡母在后!你不配为皇,你不配!”
突然暴起的林修德将周围的大臣们都吓了一跳,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旁边走了走,将这位国舅爷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一边。
三皇子一派的人都懵了,他们还指着这位国舅爷拿主意呢,却不料他居然先发起疯来。
正和慎亲王说着话的姬昭朝林修德看去,就瞧见这位一向风度翩翩的国舅爷双目赤红,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
有五皇子的人出言斥责林修德含血喷人,却被姬昭温和地制止:“林大人想必是过于悲痛有些糊涂了,来人,送他下去歇着!”
林修德看都到这时候了,五皇子还拿自己表现仁义大度,不由得更加生气,甚至想冲到姬昭面前。
不过上来的太监不给林国舅这个机会,几个人一拥而上半是强迫半是规劝地把人弄下去了。
这时,慎亲王感叹道:“五皇子之大度真是让我佩服不已,并且想起了当年大哥的风范。”
慎亲王的大哥就是那位因巫蛊倒台的废太子,群臣们听了这番话后连大气都不敢出,心说慎亲王也太不会说话了,怎能将五皇子与那废太子作比较?
五皇子却心神一凛,终于明白了慎亲王是被谁请过来的,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
定是姬契将这慎亲王弄来,以胁迫他要为废太子翻案!
姬昭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原本就对姬契忌惮不已,眼下他又来了这么一手,让他心中的秤又歪了歪。
这时,又有太监进来禀告:“启禀五殿下,护国公并镇国将军在外求见。”
五皇子心下一松,连忙开口道:“请他们进来。”
护国公进来时候的模样很是把在场的文臣老爷们吓了一跳。
“放肆!此乃宣政殿,护国公你怎能戎装进入?这是对先帝爷的不敬!”大学士肖恒元怒斥道。
护国公看都没看咆哮的大学士一眼,径直向着五皇子走去,自然他也瞧见了站在姬昭身边的慎亲王。
慎亲王与护国公认识归认识,但关系一般。
“末将见过五殿下、慎亲王。”护国公朝着二人行了一礼,然后扬声道:“听闻诸位在此讨论先帝之死,怎么我等武将不能来听一听么?”
文臣们面面相觑。
任是谁都明白,所谓先帝之死也不过是三与五二位皇子之间的政治角逐,这事儿用得着护国公等一众武将在么?说不定这些领兵的男人反而会将事情失控。
想是这么想,没有人敢开口说。
护国公也不指望这些人敢正面回答他,他径直看向了五皇子道:“启禀五殿下,末将想为圣上上柱香。”
这个要求慎亲王方才也提出来了,但是五皇子用旁的话搪塞了过去,结果护国公现下又重新提了一遍,倒让姬昭有些下不来台。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护国公,又看了一眼站在护国公身边一脸温润的顾绍睿,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这个自然,慎王叔与护国公一起吧!”
*
在许氏夫人的操持之下,国公府神速地将色彩艳丽的摆件都换了下去,实在无法搬动的也都用白布包了起来。
国公府的下人们也需要着上一身素服,许氏夫人便发觉府中的白布不够用,便吩咐管家出去采买一些。
顾绍朗听闻连忙凑过来道:“娘,让我去做这事儿吧?”
许氏夫人斜了顾绍朗一眼道:“你去?”
顾三少爷还以为自家娘亲是怀疑自己,忙保证道:“娘您放心,我一定能买得到物美价廉的布!”
许氏夫人瞧了瞧一副在家闷得受不了模样的顾绍朗,摇了摇头道:“你呀,出门可别惹祸,也别和别人打架!”
得了娘的应允,顾绍朗笑得眉眼弯弯:“娘您放心,我是随便与人打架的人么?”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淑毓软糯的声音:“三哥,你要去哪里玩?”
顾三少爷皱着眉回头想说自己不是去玩,结果就被一身白衣的妹妹惊艳了。
“俗话说得可没错,要想俏一身孝,小毓儿这白衣一穿倒有几分出尘的气质了。”
淑毓难得从自家三哥口中听到直白的夸奖话,忙看向了许氏夫人。
许氏夫人笑着点点头。
淑毓这才放下心来,一回身抓住要溜走的顾三少爷道:“三哥,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呢?”
顾绍朗哎呀了一声:“你这孩子,我又不是出去玩,我是去采买白布!”
饶是如此,他的话还是引得小姑娘眼前一亮:“我也要去!”
顾绍朗登时便化身为方才的许氏夫人,从心里往外地拒绝起来:“你去做什么?你是能帮着讲价还是能帮着搬东西啊?”
淑毓转头看向许氏夫人:“娘,我也想出去转转么!”
她压根不理她三哥的挑衅,就是因为她心中明镜似的,三哥出去采买的真实目的也是为了出门透透气。
许氏夫人服了这对皮猴似的儿女,平日里京都城风平浪静时,让他们出门逛逛他们百般推脱,现下先帝新丧外面指不定什么样呢,一个两个的都要出去。
“去去去,都去,别回头叫官府给你们抓起来,还得让你们大哥把你们赎出来!”
许氏夫人嘴硬了一句,便背过身子不再看淑毓与顾绍朗。
顾绍朗看了看淑毓,一脸“我知道你这个小妮子在打什么主意”的表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淑毓忙也追了上去:“三哥等我!”
兄妹俩命人赶了一辆大马车,他俩则一人骑了一匹马往朱雀街走。
管家也骑了一匹马跟在兄妹俩的身后,他在护国公府呆了二十多年,可以说顾绍朗与淑毓都他看着长大的,说话也就随意许多。
“三少爷,四姑娘,其实前阵子府里想采买白布来着,但是被夫人压下来了,不然也不必劳烦你俩今儿出来跑一趟。”
顾绍朗淡淡一笑,前阵子正是先帝昏迷之时,府上之人许是有预感想买一些白布,可是他娘许是怕这样被人以“护国公府诅咒皇帝”为由算计了,也就将此事搁置了。
淑毓开口道:“没事的,不麻烦。”
顾三少爷看向眼睛忽闪忽闪的妹妹,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你别告诉我,你想在这时候见他!”
淑毓偏头看了兄长一眼道:“三哥,你不要总说这样的话。”说罢,她低下头来轻轻弯了弯唇角,不过笑意如昙花般只是一现,“不过若是偶遇了也是缘分。”
顾绍朗“啪”地一声把脸一捂,他好好的妹妹是被谁带成了这样子?
淑毓的确没和姬契做什么今日见的约定,不过小姑娘想着这人一向神通广大,大抵自己要有机会出门便能够见得到他吧!
只可惜今日似乎破了例,兄妹俩从府中慢悠悠地走到了朱雀街都没瞧见任何一个头发短的男子。
顾绍朗嘲弄地笑了一声,翻身下马进门去问白布。
不过同样可惜的是,这一家的白布卖完了。
“客官,您也知道最近是什么日子,白布昨儿就卖光了,要进的得大后日才能到。”
管家听完,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说应该早些买的嘛!”
掌柜的还附和:“是呀是呀,早些过来买多得很。”平日里白布属于最滞销的那个颜色,也就这种时候显得紧俏一些。
顾绍朗没法在街上告诉管家,纵是天底下许多人都可以提前做这个准备,护国公府却不能留下这个把柄。
他笑了笑,带着闲逛的妹妹与管家离开了这家店往下一家去。
他们接连问了几家,发觉他们的白布都卖光了。
“之前是林府的人来买了一拨,后来进好了货,周府的人又买了一拨,现在这货还没补起来呢!”
半条街问下来,白布没买到,顾绍朗倒得了这么一个消息,他皱着眉想了想,林府是三皇子的母家,周府则是五皇子的,这一前一后的就很值得琢磨了。
顾三少爷越走越心事重重,直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将他们拦住,他才回过神来。
“见过顾三少爷与顾四姑娘,奴婢是程五姑娘身边的丫鬟咏荷,我们姑娘她碰见了些事情,想请四姑娘去程府一趟。”
程芷身边有俩大丫鬟,一个叫咏荷,一个叫咏梅,淑毓都是见过的,此刻她望向了说话的丫鬟,这的确是那个叫咏荷的姑娘。
顾绍朗居高临下地问这丫鬟道:“你家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咏荷小心地抬眼看了看顾三少爷,小声道:“我们大人与夫人给姑娘订了一门亲事,可是她有些郁郁寡欢。”
这事毕竟是姑娘家的私事儿,因此丫鬟的声音极低,也就是顾绍朗与淑毓离得近才勉强听见。
淑毓有些吃惊,她也就个把月没见程芷,没想到她就已经说了亲。
不过她转念想了想,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前阵子圣上的身子不好,而程芷年纪也不算小了,倘若再不说亲赶上了国丧过去可能就有些晚了。
只是咏荷说程芷为此郁郁寡欢,淑毓想也许她是不满意这门亲事,才希望自己能去陪伴开解她吧!
顾绍朗上下打量了咏荷一番,此时这个姑娘正微微地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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