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1/2)
红烛长明,明黄烛光微微晃动,卷着好闻的香气,烘暖了整间新房。
明明还有女宾坐在房中,欢笑声充斥满屋,热闹无比。隔着红盖头,仿佛摒弃了一切声音与画面,她只能瞧见一团温暖的、模糊的光,好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是七情六欲都已经糅杂,成了一团被满满烛光包裹住的喜悦。
是了,这一刻,悲伤、难过与不舍等等所有的情绪,皆已经被喜悦覆盖。
当欢笑声渐渐停息,红色盖头前的烛光被阴影遮挡时,她握住玉如意的手,忍不住又握紧了些。
好像有人在说话,说着祝贺之词,祝福他们姻缘美满,举案齐眉。
她只是轻轻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在盖头被揭开的那一刹那,看着眼前与她穿着同色喜服之人,终于笑弯了眼。眼前人似有一瞬间的错愕,却又在一瞬间归于平静,只冷峻的眉眼被她的喜悦所感染,渐渐有了温度。
热闹散去,只二人对坐红烛之下,四目相对,似连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终于,有人轻轻移开了视线,似有些不自在与无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月婉看着他耳尖泛红,却还要若无其事的一般与她说话,忍不住捂嘴轻笑,“我就想看着燕沉哥哥你呀,我一直都很想你,咱们已经好久不见了。”
李燕沉没有抬头,却也觉着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专注而又炽热,他握紧了手,手心似有一团火。
好久不见吗?
与上次相见,不过才隔了十日,何来好久不见……
月婉忍不住笑眯了眼。
那些年只觉得分离的岁月太漫长,可此刻,却又觉着分离好像不过只是一瞬。
也许是因为此刻与他相逢,再不会分离。
眼前人,穿着与她嫁衣绣样相配的大红喜服,红衣耀眼,将他眼眸中的清冷疏离遮掩,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暖色烛光,熠熠生辉。
月婉看的心动不已,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琥珀色眼睛,总会叫人想要看看他的眼中是不是藏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石。
很快,月婉恍然大悟般一拍手,“不对,我们现在可是夫妻了,我该唤燕沉哥哥为夫君才对。”
没错,如今拜过天地、揭过盖头,便连合卺酒也刚刚喝过,婚礼所有仪式都已经完成,她和燕沉哥哥不再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月婉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起身走近眼前人,走到他身侧时忽而就蹲下身,双手捧着头,眼泪汪汪的抬头,委屈道:“发冠好重。”
戴了一整日的发冠,此刻压得她有些发晕肿胀,她忍不住开始动手,迅速的将发冠拆下,墨色长发没了束缚,披散开来,她舒服的眯了咪眼,却又不想再站起来,干脆就趴在眼前的扶手上,抬头看着朝思暮想数年的那张脸。
“燕沉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李燕沉神色一怔,垂眸看向她。
她应该是醉了,光洁白皙的脸此刻却微微泛着红,朱色唇瓣上残留淡淡温润水泽,看向他的双眼迷离却又带着欢喜的笑意。
“我真的好想你。”
“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后悔。”
她似是很难过,说这话的时候,皱着眉,眼中还泛着泪。
有一滴泪垂在她泛红眼尾的睫毛上,似是要坠落。
小时候,不知道被她的眼泪给唬住了多少回。
鬼使神差般,李燕沉伸出了手,轻轻拂过她的睫毛,擦去了那滴泪。想要缩回手,却又被她握住,随即她将脸埋在了他的手心里,带着小声的啜泣。
李燕沉没有动,任凭她将眼泪全都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过了许久,哭声渐消,他才开口,“后悔什么?”
月婉小小声的说着话,滚烫的呼吸吐在他的掌心,带着几分痒意。
“那一年,我去东宫看你,你说不准我再来,还将咱们定亲的玉佩扔进了湖里,说要与我恩断义绝。”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东宫那片湖,可大了,玉竹陪着她好久,终于才将它打捞上来。
“我那时候也很难过,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再也没有说过话。”
“我以为你真的厌了我。”
“我可难过了,你在东宫里难受,我在家里也难过了好久。”
说到这里,她却止住了话,只剩下了哭声。
李燕沉抿了抿唇,此刻很想拍拍她的背,像是小时候那般,让她平静下来。
他抬了抬手,却又放下,到底没动。
因为哭的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已经抬起了头,神色似恢复些许清明,大约是觉着不好意思,慌忙拿着绣帕擦着他的手,又很心虚的偷瞄了他好几眼。
“我不是故意的。”月婉有些羞恼,头还有些发晕,想不通她这会儿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只想坐下好好同李燕沉说说话,却哭了人一手眼泪。
她认认真真的给李燕沉擦着手指,似是要将她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李燕沉被她擦的有些心烦气躁,将绣帕握在了手中,她茫然的抬头,“燕沉哥哥?”
李燕沉顺着绣帕握住了她的手,低下了头,与她相隔不过一息间,带着几分不自知的郑重,却又很快猛地抬起头,放开了她的手。
“你喝醉了。”他看向那杯盛放合卺酒的酒盏有些烦躁,月婉不过喝了一口的量,竟成了醉鬼。
月婉不满,立马大声反驳,“我没有喝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此刻要说这些,可是她才不是因为喝醉了,像个醉鬼一般胡言乱语呢。
眼见她就要耍赖,屋外人影也开始晃动,似在打探屋中情形,李燕沉深吸了一口气,敛尽了此刻的烦躁心思,放软了声音,开始像从前那般哄她。
“好,你没喝醉,你先起来。”
“你知道的,我如今没有办法抱你起身。”
他平静的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茫然了片刻。
这话却很有用,月婉像是一瞬间清醒了一般,不再闹腾,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地毯上,看着他的双腿沉默不语。
这一瞬间,李燕沉很想逃,逃到无人之地,避开她的目光。
他从来都不是弱者,所以他不喜欢旁人看见他的双腿时,目光带着怜悯或是嘲笑。
最不想的,是月婉也会同别人一样,如此看他。
他抬起手,想要轻叩扶手上的暗格,让人进屋来,好隔绝她的目光。
只是,李燕沉抬在半空的手指,半晌没敲下去。
他攥紧了手,强迫自己待在原地,平静的说着他的伤疤,“看见了吗?我的双腿这一辈子也好不了,我只能坐在轮椅上。”
他认真地看着月婉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同旁人一样的情绪。
她的眼中,是有怜悯,有难过,还有伤心,一刹那,他的呼吸开始凌乱,心跳的毫无规律。
可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无法避免。他勾起了嘴角,自嘲一笑。
明明知道的事情,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的去证明呢。
月婉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他的膝上,像是醉意又涌上了一般,话语呢喃,却又郑重无比,“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看见你的时候,会忍不住露出怜悯的神色。”
“因为你从小就告诉我,你说软弱、眼泪都是缺点,不该显露于人前。”
“所以我小时候要是因为跌倒而哭了,你就会很心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的时候,跑跑跳跳总是会摔跤,大概人这一辈子总是经历摔跤或是别的什么,才会长大。
“可是,你总会哄我。”
“可不是因为你可怜我,是因为你在意我。”
“就同我祖父祖母那般,是在意我,我祖母说,在意是因为爱我,不是可怜我。”
“我以前不懂,后来,后来便懂了,可怜和在意是不一样的。”
“我在意你,所以你受了伤,我也会难受。我不能感受你有多痛,但我想让你从伤痛中走出来,就像我小时候摔痛了你会安慰我,我会很快就觉着不痛了,会大步朝前走。”
她说着说着,便口齿不清,又像是要一鼓作气般将所有积压的话都说出来一般,“反正,我不是可怜你。”
上回鸿恩寺的时候,她脑子一片空白,被李燕沉咄咄逼问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刻,她却觉着自己口若悬河,有好多好多话能说。
“你要记住,我没有可怜你。”
“你也不要可怜你自己,不要可怜自己,好不好。”
她越说话,越觉着眼皮在往下垂。
双眼就快要阖上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李燕沉脸上一刹那的怅然若失。
头疼,头好疼,就像是被银针扎了一般,一刺一刺的痛。
月婉按着头,用力的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被大红的床幔刺的眼睛生疼,她眯着眼睛,过了好久,方才
玉竹端着解酒茶进来,见她呆呆愣愣的抱着锦被坐在床上,忙让人将床幔挂上,端着解酒茶走进去,“姑娘醒了,先喝碗解酒茶醒醒神。”
月婉端着褐色的解酒茶小口喝起来,脑子还有些发懵,“我昨夜喝醉了吗?”
“可不是,姑娘昨夜喝了那杯合卺酒,便醉了。”玉竹拿着发梳替她顺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幸好姑娘喝醉了以后,不像旁人似的,会耍酒疯。”
月婉放下碗,将头埋在被子上,喝过了解酒茶,她却觉得头更疼了。
昨夜可是,她同燕沉哥哥的新婚之夜。
她使劲儿的回想着昨夜喝了合卺酒以后的事情,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她拉住了玉竹的胳膊,“好玉竹,你快告诉我,昨夜我喝醉了以后,我可有对燕沉哥哥说什么,做什么?”
玉竹为难,“姑娘,王爷吩咐奴婢进来伺候的时候,姑娘你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只是发冠和朱钗散落在地上,王爷说,是他不小心碰掉的。”
“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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