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春夜(1/2)
陶新荷直到进了喜房之后才知道,原来今天皇帝也来了崔园喝喜酒。
她当时就有种预感,觉得崔湛应该没办法回来太早,于是也就默默做好了久等他的准备。只是她坐在喜床上等啊等,等到肚子终于咕咕叫起来的时候,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唤了声“桃枝”,说道:“你那里还有什么吃的?随便拿两样给我。”
陶新荷之前也听自己二姐说过成婚当晚的情形,晓得肚子饿起来不仅难受,而且于新婚夜来说实在也尴尬得很,所以这回她借鉴经验,早上出门前把那碗豆沙元子扫了个精光,还让桃枝在身上也揣了更多的干果、点心,但这些东西她能吃的时机有限,早上出门的时候不饿,到了崔园之后白日里又有人围着,实在不方便。
原以为入了夜就好,谁知皇帝又来占着人。
她忆起二姐说当时二姐夫让人送了面到喜房,不由地想要是元瑜也能让人送碗面来就好了,她一定不浪费,全部吃光光。
不过这念头才刚起,她自己又想开了,觉得这算得上是有些难为人,他又不知道她想吃面,再说皇帝既然来了,他这做新郎官的如何能离得开这样应酬的场合。
她很是心宽地没有去期待别人来照顾自己,反正桃枝早有准备。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话才刚出口,还没等到桃枝应声,斜刺里就传来个平平板板的妇人声音道:“喜礼未成,娘子还请端坐,稍安勿躁。”
陶新荷:“……”崔家的嬷嬷竟然还在!
她隔着盖在头上的喜纱,并不能把屋子里的情况看得清楚,还以为其他人早就走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半天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的?
陶新荷无语,默默住了嘴,但随即又觉得心里颇不服气,觉得自己成个亲而已,凭什么还得饿肚子?难不成元瑜今日一夜不回来,她就得饿到天亮?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崔家第二天早上给她收尸么?
人家安王府都不让她二姐饿肚子呢!
想到这里,她当即开口,用尽量显得小心的语气说道:“桃枝,我感觉刚才好像不小心把裙子牵扯到了,你帮我理一理,看看敝膝什么的有没有歪。”
言罢,她清了一下嗓子。
这是她出阁前为以防万一和桃枝商量好的暗号,清嗓子若在说话前,那就只是单纯清了清嗓子,但若是在后,那就是要对方寻机给她递吃的。
桃枝果然会意,立刻应喏,随后趁着蹲下帮陶新荷整理敝膝的时候飞快塞了几颗枣子到她手里。
交接成功。
陶新荷松了口气之余,心里也有些反抗得逞的小小得意。
“娘子,整理好了。”桃枝说着,起身又退到了旁边。
陶新荷“嗯”了声,然后趁势佯作又清清嗓子,要抬手稍掩的样子,于喜纱下顺利喂了颗枣到嘴里。
枣肉绵软,她咀嚼又极轻,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之后陶新荷又如法炮制,隔一会儿再“清清嗓子”,第四次的时候,她一边灵活地避开藏在嘴里的核,从容嚼着最后一颗枣,一边在心里暗暗遗憾自己的手生得小了点。
而就在这个时候,崔湛回来了。
“少卿。”
陶新荷听见守在外面的侍女在向他见礼。
那杵在旁边的嬷嬷也动了——
她连忙将手探入纱下,将口中枣核吐在了掌中。
然而桃枝还没来得及把手巾递过去,崔湛就已经走进了内室。
察觉到他径直在往她面前来,陶新荷紧紧攥着手里的枣核,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崔湛在陶新荷身前站定,伸手便揭下了她的喜纱。
烛火通明,她抬眸看见他的脸,忽有种恍然若梦之感。
这种感觉今日他来接她下车的时候,还有引着她进喜房时,都隐隐约约有过,但都不及这一刻汹涌如潮,仿佛将她高高抛起于云端,又踏踏实实地让她踩着了地。
她的确嫁给他了,今日她与他皆一身红衣,是旁人眼中货真价实的一对。
是从此相伴于朝朝暮暮的夫妻。
一念及此,她自然而然地弯起眉眼,向着他笑了。
崔湛揭下喜纱时见她似是因毫无准备而意外地一怔,刚想说话,转息间便又见她对着自己无声地露出了笑容,目光清澈,盛满了毫无杂质的喜悦。
他不由微顿。
半晌,他转头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那嬷嬷犹豫道:“但是合卺礼……”
崔湛淡道:“喜纱已揭,旁事我们自会看着办。”
对方便不再言语,告喏之后退了下去。
而心思已经被崔湛吸引过去的陶新荷也没有注意到桃枝离开前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对方捏在指间的手巾。
等到屋子里只剩了崔湛和陶新荷两个,他才低头从袍袖中拿出一包用油纸裹好的东西,递到她面前,说道:“此时不便让厨上给你做东西吃,你将就垫垫。”
陶新荷一愣,待反应过来后立刻高兴地伸了手去接,边道:“我明白,你们家规矩多,我初来乍到的也不好夜里头惊动人。”
崔湛稍顿,说道:“委屈你了。”
以她的性子,能够明白并理解这些,还肯受下这份忍耐,已是不易。
陶新荷准备打开纸包的时候,才忽然发现自己不太方便,她看了看攥成拳头的右手,顿时有点儿尴尬:“……”
崔湛此时也已顺着她的动作看见了,两人目光相迎,陶新荷干干一笑,然后索性大方道:“刚才太饿了,你稍等等。”
言罢,她起身走到喜案前,将掌心里的枣核堆放在了案上,然后刚要去摸手巾,又突然想起今天自己没有,糟糕,她想,刚才也忘了找桃枝拿。
陶新荷下意识地想就地找个能擦手的东西,左右看过之后,正准备偷偷往敝膝上揩一把,手腕却被人给抓住了。
崔湛一手轻拉过她,一手拿巾子帮她擦着掌心。
陶新荷呆了呆,只觉手心里那一下下轻痒的摩擦感好像瞬间蹭入了她心里,软软的,颤颤的,让她呼吸都有些不稳当。
“好了。”他说着,顺手将巾子给了她,“这些东西还是可以要的,不用太将就。”
陶新荷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他的手巾,点头道:“嗯,下次不会了。”言罢,又看了下这巾子,感慨而笑,“说起来我与你的手巾倒是颇有缘分,算上这回,我已经得你三次相借了,不过可惜上次你借我那张弄丢了,不然倒是能留下做个纪念。”
她沉浸在往时往事中,并未注意到当她提及上次那张手巾时,崔湛的眼色于瞬间有微变。
“先吃东西吧。”他转开了话题。
“好。”陶新荷高高兴兴地应下,将油纸包打开后,眼中顿时一亮,“曹婆家的肉饼!”
崔湛看她瞧见个吃的都这么开心,不由问道:“你吃过这个?”
“去年刚来丹阳的时候就晓得这家肉饼买卖做得极好,早早赶着和家里人尝过了,新年的时候我和阿珪还带二姐家的小外甥去买呢。”她说着,轻叹了口气,“提起来又有些想他们了。”
她掰了一半转手递过来:“你也一起吃吧,这个真地很香。”
他浅浅摇首:“你吃吧,我在前面席上用过了。”
“那你尝一口?”她又掰了拇指大小一块往他面前凑去,说道,“那席上的东西不过随便吃吃,我知道你一贯不挑剔这些,又只让着人,况今天圣上既然在场,你也不可能吃得多好,不如试试这真正好吃的味道?也算安慰了自己一日辛劳嘛。”
崔湛一笑,说道:“我还是头次听见这种说法。”
陶新荷道:“既是有道理的话,几时听都不算晚啊。”
他沉吟了须臾,颔首:“此言有理。”
话音刚落,陶新荷就笑着把手往前一伸,将那块肉饼喂到了他唇间。
崔湛猝不及防,下意识张嘴抿唇去含,唇瓣恰好擦过她指尖。
两人俱是一怔。
陶新荷倏地收回手,脸颊发烫地低着头“咔咔咔”连咬了几口肉饼到嘴里,用不停的咀嚼掩盖着自己心间的兵荒马乱。
崔湛也有些不大自在地转开了目光,若无其事状慢条斯理地咬着她塞给自己的那块饼。
陶新荷吃完手里这半就没什么心思再吃了,她偷偷瞧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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