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 108 章(1/2)
李穆到后片刻,新安王便也被高峤请至,一道议事。
高峤再不复那夜饮酒半醉乘兴迫着李穆看他在墙上用剑写字的放逸模。脸色灰暗,目光沉郁,眉间镌着几道深刻的川字纹,神色,带着深深的忧虑。
李穆读着诸多战报之时,萧道承道:“陛下曾不止一次在孤面前袒露心声,道有幸能得高相公这般匡时济世的辅宰,他意欲效仿先贤,揆文奋武,纠我大虞南渡来王业偏安,暗弱无力之状,原本对此次北伐,寄予厚望,不想竟落得如此一个结局!我来之前,陛下目犹含泪,叫孤代他高相公转话,陛下皇后,知高相公为此事,殚精竭虑,不得安宁,陛下皇后,恨爱莫能助,望相公勿忧思过甚,一切身体为重。”
高峤起身,朝着皇宫所在的北虚一礼:“事皆我本分。但愿还能收拾残局,则为大虞之幸,朝廷之幸。”
萧道承面露愤慨:“高相公所言极是!正是多有许泌这等利欲熏心之徒,身居高位,巧伪趋利,才屡屡殃及朝廷,陛下亦是有心无力。当年先是相公多受掣肘,功败垂成,北伐失利,如今又重蹈覆辙,万民悲!长久往,孤怕国不国,我南朝危如累卵!”
高峤眉紧皱,看已经放下战报,却始终一语不李穆,道:“你本已离京,我却又你召回,实在是情势紧急,事关我南朝数万子弟的性命,你路上辛苦。”
李穆恭敬地道:“岳父言重。但凡有用的上的地方,我必倾尽全力。”
萧道承飞快地看他一眼。
高峤目露欣慰之色,颔首:“方前日的送来的信报,你也看。若估计无误,城中粮草,应还能支撑大半个月。我召你回来,便是商议对策,看如何才能救这数万大虞士。”
“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李穆沉吟片刻。
“岳父,郾城深入豫州腹地,又被北夏大军重重包围,犹如汪洋孤舟,想要直接营救,难如登天。除非岳父能再举数十万大军,决战北夏,杀出一条营救之道。但更多的士性命去换那城中数万性命,不可取。”
“救人不如自救。城中尚有数万人马,可一战。我等如今能做的,便是北夏大军调走,减少围城兵力,给出战机,叫城中人马自突围,拼杀出,我等再去接应,如此才是可行之策。”
高峤不断地点:“你所言极是。我亦作如此想。这几日我一直在思量对策。有一法,或许可一议。”
“我计划两路出,共营救。”
“广陵军日前败青州兵,杀其,虽未得全歼,但青州兵气势大减,有龟缩之态,广陵军可出击,战徐州青州,此为东路。”
他看李穆:“另一路,便要用你。我知你刚取长安不久,陇西尚在胡人手中,局面不稳,也算是强人所难。你可否想办法调出部分兵力,从西路出击潼关,佯取虎牢城?这两地若危,洛阳则危,北夏必调遣兵马,全力护关……”
萧道承一直凝神倾听,听到这,插话:“高相公,可否听孤一言?”
高峤停下。
萧道承道:“高相公方才也已说,陇西大部如今都还在胡人手中,胡人对长安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李军替我大虞夺回长安,举国振奋,长安犹如民众心中之明灯,绝不可再失。倘若为救陆氏公子和那些人马,长安置于险境,我不赞成!我之见,还是另想办法为好。李军当前首要之事,乃是保证长安无虞,非涉险营救。”
高峤顿一顿,看李穆。
“敬臣,新安王所言,也有道理。我确实也有这层顾虑。故方才也说,是商讨对策。你若有任何不便,管讲来。我虽救人心切,但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
面前四道目光,齐齐投李穆。
李穆道:“岳父放心。长安既已入手,我便绝不会再叫它易。此法可行。”
高峤松口气:“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
萧道承略略垂眸,随即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笑道:“也是我多虑。敬臣身为长安刺史,既然都如此话,我还有何顾虑?东西两路人马,一齐对北夏进攻,看他们还如何咬着郾城不!坐等好消息就是!”
李穆一笑,又看高峤:“岳父,还有另一路人马,或许可一试。”
高峤面露茫然:“我大虞如今还有何人可用?”
萧道承也是不解,盯着李穆。
“许泌军府能有今日稳固之地位,从前屡次打退进犯的北兵,捍守荆州,杨宣是为首功。他若愿协岳父一道用兵,三管齐下,则把握更大。”
高峤微微皱眉,叹息一声:“他虽有良之材,奈何听命许泌。许泌怎可能叫他出兵协营救?”
“我从前在他帐下听用,对他多有解。此次退兵南阳,又隐瞒消息,必定非他所愿。许泌军府之人,也并非全都听命于许泌,亦有不少忠心追随于他的士。我愿去见他一面,试上一试。为求稳妥,想请岳父手书一封,我一带去。”
高峤立刻道:“好!我即刻写信,你替我转交。”
他略一沉吟,又道:“你再替我转话,他若因此不容于许泌,叫他尽管放心投奔于我,我求之不得。要他肯来,我必高位待,绝不食言!”
李穆笑道:“如此最好,那我先替杨军谢过高相公。”
高峤脸上终于也露出这些时日来的第一丝笑意,抬手揉揉额,望着李穆,说道:“敬臣,辛苦你。此次若能营救成功,你居功至伟。”
李穆道:“尽我几分绵薄之力罢,不敢居功。”
高峤便看萧道承:“我知陛下对此事极为关心。军机紧急,今夜我还需安排诸多事务,不便入宫。事既定,劳烦新安王回去,再代我陛下禀奏。”
萧道承笑容满面。
“好,好!我这就入宫去,好叫陛下安心。我大虞有你如此一对翁婿,实在是陛下之福,万民之福!我坐等喜讯便可。”说完起身,告辞离去。
高峤要送,萧道承再三推辞。高峤记挂今夜还亟待自处置的诸多繁杂事务,也不坚持,送到书房口,叫李穆代自送他出去。
萧道承未再推脱,被李穆送出来,沿途和他亲切叙话,行到大之,临上车前,回看眼随候在高家大口的高七等一众仆从,暗暗牵牵李穆衣袖,示意他随自来。
走到稍远一个暗处角落,收方才面上的笑容,神色肃然,低声道:“李刺史,有一事,方才当着高相公的面,我不敢讲。我是你视为兄弟,自人,才和你说这一番心话的。”
“你当还记得,前些时日陆光你告到御史台一事吧?事后,我越想越觉不对,看那家奴言行,疑心陆家另有隐情,便暗暗着人,潜入陆府去打听,恰遇陆光打死家奴,这才叫我得知那晚上的实情。去年三月,正是陆柬之远在交州,久病不愈,身处困顿之际,夫人不过是出于少年时的人情,又应人所托,才作一琴谱,资鼓励,却被陆家二子拿来恶意诬陷,意图扩散。倘若那晚上不是你机敏察觉,事情如今还不知如何收场。”
“我得知后,替你出一身冷汗。实不相瞒,遇今夜这种事,更是为你不值。从你当初重阳比试力压陆柬之开始,陆家人便对你刻骨仇恨,此次恶毒至此地步,骇人听闻。如今陆家出事,高相公出力营救,乃是为世家,出于高陆两族交往的考虑。那陆柬之更是得他赏识。在你重阳获胜之前,陆家大郎早被他视为女婿,便是当日考题,我至今也是记忆犹新,无不偏袒于陆大郎。这回他身陷围城,高相公怎不着急?”
“但是李刺史,你却不。”
“德报怨,何报德?连先贤都曾有言,直报怨,德报德!”
“方才当着高相公的面,我也是直言不讳。陇西局势不明,你若真的分兵营救,无异于在拿长安涉险,更如拿你自身犯险!你可曾想过,长安有失,不过失一地罢,但你李穆一世英名,往后何去何从?更不必说,万一营救不成,长安又失,朝廷的那些人,不敢说高相公半句不好,却会矛对准于出身寒的军你的身上!”
他看着李穆,神色诚挚。
“李刺史,你出身寒,不似世家子弟,有家族可凭。高相公待你,自然是亲厚的。但非我离间,他既为世家领袖,遇事考虑之时,更多为世家之利,非为你着想。譬如此次营救,便是如此。今朝廷纷杂,时局诡谲,人心莫测,陛下和皇后,对李军却是真心激赏。孤王更是如此。”
“方才不便问。这,我再问李军一句。此次,你若照高相公的吩咐,全力营救陆氏人马,你之所图,又是为何?”
李穆沉默片刻,说:“不知新安王是否留意,方才高相公谈及营救,言辞之中,并无半句陆氏之名,是南朝子弟,大虞士。”
萧道承一怔。
李穆望着他,神色似笑非笑。
“人固有私心,我亦是如此,深恶陆家。但冲着高相公的心愿,不叫那些冠陆氏之名的数万南朝子弟因内斗白白丧命于胡人铁蹄之下,纵然不才,也能勉力一试。”
“新安王方才所言,不无道理,好意,我心领。”
萧道承面上笑容一僵,随即很快改为慷慨:“胸中正,则眸子瞭!极是!谁人有父母,谁人有妻子!此番营救,无关世家,无关喜恶,乃为救那数万大虞男儿,南朝子弟!方才是我关心你过甚,出于慎重,这才多说几句罢,绝无恶意。陛下和皇后,知晓李刺史有如此胸襟,必定愈欣慰!”
李穆笑一笑,抱拳:“新安王谬赞,李某不敢当。”
萧道承打着哈哈,又说几句场面话,方笑着,从那暗处出来,和李穆再三辞别,终于登车,辚辚去。
牛车出去,直行一段路,即拐过街角之时,他转,回望一眼身后那扇已是关闭的大,脸上笑容,方渐渐消失。
他回过脸,命车夫径直去往皇宫,从一偏匆匆入内,着人通报,道有紧急事项,求见皇帝。
他被引入那间深殿,高雍容深夜未眠,坐在那等着,问他:“伯父你叫去,怎么说?”
萧道承经过述一遍。
“先前还是轻看他,为不过一介武夫。今夜看来,此人实在深不可测,非皇后长久可用之人。我就不信,他甘心听凭高峤驱策,真是抱着什么救回大虞士、南朝子弟之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