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1/2)
尚在数里之外,一行车马被岗哨所拦。
道路两旁的小山顶上,借着地势,陡然多出两排弓兵,个个臂张重弓,居高临下,蓄势待发。
一个斥候现身山头,向下厉声喝道:“前方重地,非允禁入!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高桓吼:“前方可是义成城?李刺可在?他是我姐夫!”
那斥候一愣,视线从高桓身上转到道上的马车,扫了一,道了句“稍候”,朝山下挥了道旗语。
也不知哪里便冒出来一人一马,那人纵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没片刻,城门了,里头出来几骑,很快到了近前。
洛神认了出来,前头那个青衣之人,便是蒋弢。
知蒋弢不识高桓,从窗里探头出去,说道:“蒋二兄,是我来了!”
李穆来此,随了不到两千之众。
除先前巴郡一战留下的自愿跟从的士兵,还有京三百随众。
初来之时,城池如野,城墙坍塌,道路几被荒草淹没。偌大一个城池,城中所剩居民,竟总共不过百户,都是些年老或无处可去之民。
抵达之后,第一要务,除了清路荒,防御工事,更是重中之重。
为加强城垣防御力,重建工事之时,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城墙修复,而是根据单兵弓弩的射程,在四门两侧,每隔一箭之地,便修建一个突出城墙之外的矩形高墩,构筑双重瓮城。
如此,若遇攻城,可从三对进犯来敌同时形成交叉攻击,大大地加强防御力。
这些时日,蒋弢领着工兵修筑城垣,不分昼夜,忙忙碌碌,终初见成效。
因得报,近日,附近有羯人和鲜卑探子闻风而来,埋伏刺探,方才他正在城门附近安排斥候加强夜间巡防,忽然听报,说一个自称是李刺妻弟的人来了,被拦在数里外的山夹道中,极其惊讶,立刻赶了过来。竟真的看到洛神从马车里露出脸来,惊诧不已,下马奔到近前,向她见礼。
洛神道:“我知我来得唐突。若有打扰,还望见谅。”
蒋弢忙道:“夫人怎出此言?夫人千里迢迢,不辞艰辛,亲自来此,乃大之惊喜,士兵更是激励。请夫人入城。”
洛神微笑道谢,向他介绍了高桓和领队樊成。
当初便是因了高氏的这个公子,才有了后来李穆与高氏女郎的姻缘,蒋弢岂不知高桓之名?
今日始见,见他眉目俊秀,模样彬彬,耳后和脖颈衣领遮掩处烈日晒不到的皮肤还是清晰的白皙底色,其余脸臂却已晒黑,脖颈那里,更是上下黑白分明,模样瞧着有些滑稽。
他自却显然丝毫没有在意。双放光,和自打过了招呼,便一直盯着前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蒋弢与樊成相互见礼,随即领人往城里而去。
李穆一早出城勘察地势去了。蒋弢入了城门,立刻叫了人,命速去通知李刺,告了一声洛神,便亲自引她去往城北的刺府。
一进城门,方才在外头因看到城垣第一而迎扑来的那种雄伟之感,便荡然无存。
城门通往刺府的那条道路,已是经过整饬,但路依旧凹凸不平。一阵风过,黄尘漫扬。
道路两侧的民屋,十有七八皆遭毁损,或缺门少窗,或檐墙倒塌。到处可见兵火过后的痕迹,屋角、檐头、路边,长满了尚未来得及清除的蓬蒿。有些野草,密密麻麻,疯狂攀爬,几乎已整片废墟掩埋。
入目,一片破败景象。
城门附近空空荡荡,更是见不到半个居民的影子,直到快要靠近刺府,才在道路周围看到些妇人孩童的身影,皆衣衫褴褛,蓬头垢。妇人晾衣,几个黄肌瘦的孩童,聚在路边玩着抓石子,响亮笑声阵阵,忽听身后一阵动静,转头,见一辆陌生马车粼粼行来,急忙散,各自躲在了门窗之后,探出半只脑袋,怯怯相望,不敢靠近。
刺府到了,在前方道路的尽头。
十几年前,此地战火卷掠,城破毁损之前,居民曾过十万。这座被用作全城军政中心的刺府,自也高轩阔堂,气派不凡。
但如今,这地方也是破败不堪。围墙半塌,门石至今留着过火的焦黑痕迹,连一扇大门,都只是用竹篱暂时修补起来的。
洛神下车,被蒋弢领入。
一路进去,见房屋倒塌,廊破池涸。前头只收拾出了一间大堂,大约用作李穆日常的议事厅。
过了前堂,来到后宅,入目更是破破烂烂。
经过一扇似是被火烧没了门的垂花门,蒋弢指着里头,说那里是李穆居所。
这个庭院,从前应当也算风雅,但如今,院里杂草丛生,瓦砾遍地,西南墙角,石亭破败,上头长满瓦松,亭畔一丛半枯的竹。地上分布着野虫走兽留下的痕迹,门檐屋角,更是随处可见的飞丝蛛网。
墙角的一丛杂草里,突然蹿出一团黑油油仿佛鼬狐的东西,吱的一声,从伴在洛神身畔的阿菊脚边飞窜而过,迅速钻入墙角里的一个破洞,转便不见了影,倒把阿菊吓了一跳。
蒋弢疾步上去,赶紧跑到了那扇门前,一边挥袖扫着门框上方沾的一片蛛网,一边回头对着洛神陪笑:“咱到了后,李刺只顾旁事,且这几个月,他也没在此处睡过几晚。先前修筑工事之时,都是在外头和士兵一道露宿过夜的,故乱了些。也怪我不周,没想到这些,未叫人收拾好地方。夫人莫怪。当心脚下。”
一边说着,一边高声命人拿扫帚来,亲自接了,忙忙地扫小径上的碎石瓦砾。
洛神叫他不必忙。自走到门前,伸,轻轻推那扇落满灰尘的门。
伴着吱呀一声,门被推。
屋子倒是不小,只是里头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一衣箱,靠墙另有案几坐榻,便空无一物了。
床几皆陈旧。地比泥地要强些,当初便以方砖铺设。但如今砖破裂,落满灰尘,砖隙之间,青苔幽生。
西南屋角的墙之上,更是布了一片泛黄的雨水痕渍,上霉斑片片,长了朵朵的蘑菇。
人立在门,几无落脚之处,鼻息里,更是泛着一缕淡淡的湿霉味道。
蒋弢很是不安,再三地向洛神致歉。
洛神收回打量的目光,微笑道:“无妨。蒋二兄若有事,尽管忙去。这边我自收拾下便可。”
她提起裙裾,跨了进去。
阿菊便也指挥随从,随身的箱笼等物搬入。
这地方再怎么收拾,一时也是好不了的。
蒋弢心知自留下也是无用,此刻只想快些李穆叫回,好把事情还给他,向阿菊指点了一番厨屋等处的方向,便急忙去了。
高桓哪里待的住脚,叫人随意寻间空屋,把自的东西一放,立刻也跟着走了。
蒋弢一去,阿菊环顾了一圈屋子,叹了气,倒也没说什么,立刻指挥跟来的人各去做事。
烧水做饭、扫地、拔草、拭尘,窗透气,在屋里四角,点起驱虫去味的艾香。
和琼树一道,那床上原铺着的铺盖卷了收起,改铺自带来的寝具被衾。
一番忙忙碌碌,黑下来时,终凑合屋子收拾得算住人了。
那边厨屋里也做好饭食,烧了热水。
先前蒋弢离去时,叫人送来了米蔬果。在此自也是他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伙食了。
在阿菊看来,却是粗陋至极,但也知只此地条件有限,未敢抱怨什么。好在从建康出来时,带的山珍干货还有些剩。便叫同行的厨娘取了,一道用着做了顿饭,亲自送来。
白赶路辛苦,洛神此刻早饥肠辘辘,随意吃了饭,擦了把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人感觉清爽了些,叫众人去歇息,自便始等着李穆回来。
夜渐渐地深了。
耳畔仿佛传来隔壁仆妇因白日乏累此刻入眠发出的阵阵鼾声。
洛神也很倦了,但躺在身下这张陌生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终披衣而起,门,来到了院中。
今夜望月,月华如水,但城中远处却黑魆魆一片,不见半分灯火。
周围更是安静得犹如鬼域。
幸而石亭枯竹的不知何处角落里,偶还传来几声轻快的蛐蛐鸣叫,才叫人生出一种鲜活的真实之感。
夜愈发得深,也愈发得静,连那蛐蛐声,也渐渐地悄停了下去,耳畔只剩夜风掠过竹丛之时发出的簌簌之声。
洛神靠坐在亭中那道残破的石栏之侧,抱膝,仰头望着当空的明月。
月渐中,她出神,身影和亭影融成一片,这时,傍晚那扇她走过的垂花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洛神转过脸,看见月下出现了一道人影。
李穆回了。
他入了庭中,片刻也无停顿,径直朝着前头亮着灯火的那扇门,几乎是奔了过去,几步并做一步地跨上台阶,抬,要推门而入,那却停顿住了。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蓦然回首,两道目光,准确无误地扫向洛神所在的方向。
第一,便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李穆身影凝住了,便这般回首,朝着她的方向。
洛神从石阶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才一动,他便突地转身,一步跨下台阶,朝她迅速走来。
月光照出了他的脸庞。
他的双目闪闪。
洛神看到他朝自咧嘴笑了。
前蓦地一团暗影。
洛神被他抱住了。
他用他的双臂环住她的身子,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隔着衣物,她清凉干净的肌肤,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体的潮湿和火热。
鼻息里,更充满了迎扑来的混着咸汗味的那种她似曾相识的男人气息。
神思微微一个恍惚,额前便感到一热。
他低下头,唇重重地在她眉心间印了一记。
“阿弥!你怎突然来此!他告诉我时,我还不敢相信……”
他的话声猝然而止。
洛神更是来不及回答,唇便被他含住了。
洛神始在他怀里挣扎。
却不知是她气力太过微弱,亦或是他情绪太过狂喜。
她的挣扎,在他一双铁臂之下,显得如此渺小,不过徒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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