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3/3）
她发犹髻，衣未解，端坐于房中，似乎在等着自。
高峤一怔，想起今早她不顾自反对，竟执意安排女去往义成一幕，心里火气又上来了，沉了面，也不入，只站着，淡淡地道：“不早了，你还不去歇？”
萧永嘉凝视着他，双眸一眨不眨。
高峤见她不说话，又被她如此盯着瞧，渐渐又有些绷不住了。入内皱眉道：“阿令，非我责你，只是这，你行事，实在莽撞！倘是别事，哪怕李穆对我再不敬，我亦不会将女如此带。你也不小了，早不是从前可以胡闹年纪，为何还是如此不懂事，任性不改！二年了，你却丝毫没有长进！实是叫我失望！”
他说到后来，痛心疾首。
萧永嘉依旧那望着他，似乎丝毫没有在意他这番训斥。
高峤只觉无奈至极，扶额，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女被你送走了，我又何必和你再说这些！你歇了吧，我去书房了！”
他转身走，却见萧永嘉忽地朝自露出了笑容。
屋里烛火耀灿，本就映得她肤光若凝，这一笑，是珠辉玉丽，艳色无边。
高峤不自觉地停了脚步，狐疑地皱了皱眉：“你笑为何意？”
“高峤，我知你对我一向失望。我本就是如此之人，这一辈，大约也是改不了了。”
“不如我再告诉你，就在不久之前，我还杀了一个人。你是不是将我送去大理寺，大义灭亲，以正法纪？”
萧永嘉止了笑，凝视着他，幽幽地道。
高峤盯了她片刻，眉头皱得紧了。
“阿令，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萧永嘉望着丈夫那张端方正气脸，眸光变得有些飘忽了起来。
“朱霁月。朱霁月就是我杀死。”
她一字一字地说道。
高峤大吃一惊，愣在原地片刻，蓦然仿佛过了神，快步来到妻身边。
“阿令，你没在胡说八道吧？她怎会是你杀？”
他仿佛有些不放心，抬手去摸她额头。
萧永嘉避开了他伸过来那只手掌。
“你没有听错。她是我杀。那日她企图勾引李穆，约他去青溪园，被我得知，我大怒，闯了过去，和她起了争执，拿剑在手，她欲夺我剑，脚没有站稳，摔了过来，我剑便刺入她脖颈，她就那死在了我手。”
高峤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问道：“那场火呢？火又是怎一事？”
“李穆赶到，送我来，帮我放了那一把火，将事情盖了过去。”
高峤惊呆了，神色僵硬，立着一动不动。
“当年我害死了邵玉娘，如今我又亲手杀了一人。你大可以将我告至御前，也可休了我。我不会怪你，不会再勉强你和我续做夫妻。”
屋里沉寂了去。
“罢了……听你之言，你也非故意杀她……事情既过去了，罢了便是……”
他脸色还是极其难看。
半晌，方道了一句，声音听起来，极是艰涩。
萧永嘉微微一笑。
“多谢。”
高峤望了她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臂膀微微动了一动。手似朝她伸去，伸到一半，却又慢慢地收了来。
“不早了，你歇吧——”
他喃喃地道，慢慢地转过了身。
“你且留步，我还有一事。”
身后忽然又传来萧永嘉声音。
高峤转头，见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香囊，解开，倒出一面玉佩。
那玉佩色洁如云，面雕云藻纹案，是为男腰饰之佩。
只是头悬着丝结有些褪色，应是有些年头了。
萧永嘉将玉佩托于掌心，端详了片刻，轻轻放于案面，朝他推了过来。
“高峤，这东西，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君比德于玉。这东西，从前是我从你那里强行来。如今我还给你了。”
高峤茫然了片刻，终于，认了出来。
这玉佩原是自所有。
依稀也想了起来，那是很早之前事了，似乎那一年，萧永嘉还只有三岁。
也是那年曲水流觞会上，仗剑风流高氏世，在乐游苑里，偶遇了皇室小公主。
桃花树，她傲慢地拦住了他。指着他腰间悬着玉佩，说纹路不错，叫宫中玉匠照着镂出一块，用完便还，随后不由分说，将东西从他身上摘走了。
后来，那玉始终没有归还。
再后来，他也尚了她，成了他丈夫。
这么多年来，高峤早就已经忘了自还有一块玉佩，一直留在萧永嘉手里。
他抬起眼，看向自妻，脸上一片茫然：“阿令，你这是何意？”
“高峤，你玉佩，当年是我强行从你那里来。不是我物，终究不是。我还给你了。”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反省自。当年本就是我强行嫁你，这些多年来，我是没有尽到为妻本分。我知你也容忍我多年，很是对不住你。如今我想通了。你若愿和我和离，我们和离便是。你若顾忌名声，或是怕女伤心，再维持你我夫妻名分，我亦无不可。”
“你人过中年，膝却只有阿弥一个女。是我耽误了你。倘你不愿和离，往后，尽可纳妾，为高氏开枝散叶，免得你这一脉，在你这里断了香火。”
高峤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全然没了反应。
萧永嘉从案后起身，从他身旁经过，走到门口，转头又道：“今日我之所以不顾你反对，送了女去往义成，是因我知女大了，不愿再事事听凭你我安排。她想去，就叫她去一趟。我相信阿弥，是非曲直，她自有判断。”
“至于人之福祸，是无常。譬如当年，我爱你若狂，嫁你之时，当为我此生为欢欣时刻。那时我又怎会想到，终有一日，你我会落今日地步？”
她说完，开门，跨出面前那道门槛，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