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汪四十声（1/2）

二楼画室,简冬推开尘封已久的门，迎面灰尘涌来。

因为她的吩咐，陈姨不会来打扫这间,所以私下和其他人有诸多猜测,猜想不让人踏入的二楼东间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是藏着些许简冬少年的梦，一个设计师的画室,陈列着幼时拙劣的画。

大大小小画框和草纸或用白布盖着,或用油皮纸包着。

简冬已经很久没进来看过了，毕竟已经过了需要不断画画来泄压的年龄。

无论多疲累，她都可以转身埋头工作,忘记一切烦恼。

不过今晚，在那边哑然无声时,简冬不知为何径直挂了电话,然后撂了那不断拨打回来的手机。

泡了会澡,神经似乎没得到任何舒缓，反而有浓浓的无力和厌倦，她讨厌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可以说从她接管简氏那天,就没再这么彷徨过。

以至于她推开这间房,站在一副画前,跟着线条一点点勾画，努力让她从画中平静下来。

只是她的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她这边空茫茫抓着一根线,却管不住那被风越吹越远的风筝。

连小安那边无言的沉默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分明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她却觉吵得她脑壳疼。

那一瞬间的震惊、无措、不安,似乎都透着沉默传了过来。

原来无声可shā • rén。

简冬轻笑，不敢相信这事发生在了她身上。

哪怕她知道自己是在谈恋爱，可谈就谈呗，和徐城杭又不是没谈过，她不照样可以轻描淡写抹过那一页，任对方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她风轻意随心，叶落不沾身。

只是此时那竹林里的窸窸窣窣叶子被风吹打的厉害，她分明感觉自己心不静。

让简冬感到无力的，不是安灀的狂傲出价，不是连小安的撒谎隐瞒，而是她的变化。

什么时候车里没了烟？

什么时候能吃他夹过来的菜的？

什么时候可以接受他在街上公然的拥抱牵手？

最重要的是，她犹豫了。

一个简单的要作废的协约，一个再合理不过的交易。

她分明可以轻松解决这一切，想要货仓湾，就给人，觉得人还好玩，哪怕让多少的利，她也没兴趣。

还有连小安，她不过一个责怪眼神，他可能就招架不住说实话了，但是没有，在这两个事情上，她都用沉默表达了行动。

选择让她不安。

眼神随着线条最后一笔结束，片刻后她锁门离开。

才要按上电梯，陈姨的电话就拨了过来，火急火燎道：“大，大小姐，小安少爷回来了。”

简冬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下，“好，我知道了。”

一楼电梯门甫开，陈姨慌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安，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陈姨心疼忙乱。

简冬转过走廊，一眼便看到了跪在门口的连小安，她从拐角出现，他直直看过来，眼眶带着红意，眸子藏着几分委屈。

“姐姐……”

简冬一滞，从他跪着的动作落在了他身后背着的藤条上。

陈姨一见到简冬，就急急劝说：“小姐，你快来拉起小安，这，这好好上着学，是犯了什么错要……”

“陈姨，你先去睡吧。”

简冬走到门口边上的长椅上坐下。

陈姨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看了眼一跪一坐的两人，摇头回了房。

简冬斜靠着凳子，撑着头看他，“不是在上学吗？”

连小安委屈看她，眼眸湿漉漉：“姐姐都快不要我了，还上什么学。”

电话打不通，连小安翻了墙就溜出了学校，一路急匆匆往家回，就怕晚了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简冬点点下巴，示意他背后：“你这搞得什么。”

连小安往后瞥了眼，“我……我刚才进门时在花园边掰断的树枝，负荆请罪，没有荆条，就只能背这个了。姐姐我绝不是偷工减料，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打狠一点也行，决不能不要我。”

“生气？”简冬摇摇头，“还记得吃饭那天前我说的吗，解约，你是怎么想的，毕竟……”

简冬轻点着下颔，悠悠道：“现在可有个非常不错的买家等着你。”

连小安轻抿嘴唇，泪珠悬在了眼眶边。

“姐姐想解约，还不如打我呢。”

简冬：“为什么不要呢。”

“姐姐！”连小安伤心的看她，“姐姐真想把我卖了吗？”

“你觉得呢？别人可是给我一个非常不错的价格。”

“不会，姐姐不是这样的人。”连小安摇头，“姐姐会不要我，但是不会把我卖了。”

简冬心口一滞，像有一颗铅球重重砸了一下，有些不能直视他通透明亮直勾勾看她的眼睛。

“那……那你还火急火燎跑回来。”

连小安认真摇头，“姐姐误会了，我回来不是因为姐姐要卖我，是因为姐姐生气了。是我不乖，惹姐姐生气了，我是回来向姐姐道歉的，今晚不会来，我也不会睡得着的。”

简冬看着他不语。

连小安觑了她一眼，低下脑袋，黑溜溜后脑勺对着她，分明什么情绪也看不见，简冬听着他低润声音却鼻子一酸。

“姐姐，对不起，我撒谎了，我让姐姐失望了。”

连小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看着地板，问说：“……想，想要买我的人是不是安灀啊？”

他提起这名字，带着莫名熟稔，简冬没留意到那点不自觉蹙起的眉。

“不是说不认识她吗？”简冬冷声：“因为她就要骗我。”

连小安膝盖动了动，想往她靠一点，简冬扫了眼，他又迅速跪回去。

“我骗姐姐当然不是因为她，是怕……怕姐姐生气啊。”

从听到电话里那句令他胆战心惊的“卖了你好不好”，连小安就萎了，什么先把疯狗从外太空拉回来，什么先练技术站起来做真男人，什么循循善诱搞定安灀，他通通不想了，只想坦白了，妥协了，告诉姐姐后，死缠烂打粘着她赶也不撒手了。

这样想着，连小安又坚定了几分。

他抬头看着简冬，小声说：“姐姐，你知不知道，安灀有个弟弟啊……”

简冬眯眼，耳边是他小心翼翼的话，眼神只放得到他不稳的膝盖上，以至于没多想他的话，先说了：“你来跪这边。”

简冬指了她凳子边厚厚地毯。

连小安一听，心里松软，但坚定的跪着没动。

“姐姐，你都还没打我呢，我怎么能还给自己减轻罪罚。”

简冬：“待会你的话让我不满意，你就是真跪在了藤条上也不管用，过来。”

“姐姐不要生气啦，我老实交代罪行，你从轻处罚嘛。”连小安撒着娇起身，老实挪动到旁边跪下。

路过简冬时，简冬抽了他身上的树条。

连小安身体抖了下，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