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哨声(2/4)
起初,上山的路还算平整,等过了采石场,忽然颠簸起来,谢瓷睡得迷迷瞪瞪的,从俞蜃怀里爬起来一瞧,霎时睁大了眼睛,叽叽喳喳地问:“这么大一片森林,里面树的种类多吗?你们都是用当地的木头?”
迷蒙的雨雾间,挺拔树木耸立其间,苍郁的森林下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落,远远望去像是人间仙境。
渔萤得意地笑了一下:“这树只有我们这儿有,这树吧,生长期短,我们也不滥砍滥伐,不会无度满足市场需求。你一定得去看看,质地绵密柔和,纹理也漂亮,不硬也不会太软,平时木头藏在水底下,正好最近捞上来一批。”
谢瓷顿时清醒了,问渔萤:“往外头卖吗?”
渔萤:“不卖!”
谢瓷鼓了鼓脸,也没多想,兴奋地和人聊木雕去了,俞蜃侧头,看向那片森林,静静地看了片刻,收回视线。
上山这段路天还亮着,等到了山腰,天色全然暗下来。
渔萤将车开进山腰处的村落,在一幢宽大的宅院前停下,说:“天太晚了,明天再带你去木雕车间看,今晚一块儿吃顿饭,玩玩木头。”
谢瓷探头一瞧,这古建筑处处都是花样,她问:“你们世世代代都住这儿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像是一个人刻的,咦,风格好多变。”
渔萤点头:“清代康乾那会儿留下来的,那时候华侨、富商到处都是,都热衷于回乡建大宅子、祠堂,木雕在那会儿可盛行了,现在很多有名的木雕都是那会儿刻出来的。一会儿再看,先吃饭去。”
谢瓷瞧了一会儿,问俞蜃:“为什么他们热衷于建这些?”
俞蜃:“彰显自己有钱。”
谢瓷:“......”
等进了宅院,谢瓷还没来得及东看西看呢,前头忽然跑来一个小孩,跟阵风似的,满头光光,就后头留个小辫子,喊:“师姐,人我带走了!”说着就想牵上谢瓷,结果一转头,牵了个空。
小孩纳闷地去瞧,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
他也不怕他,眼珠子在他和谢瓷之间转悠一圈,喊:“哥哥,你把姐姐借我一会儿,我们着急看刻木头。”
渔萤不高兴:“我都饿死了,不吃饭了?”
小孩回答:“哪儿有心思吃饭呀,都等着看蒙眼雕呢!姐姐,你累不累?雕完我给你端茶倒水好吗?捏肩洗脚都成,你就和我去一趟吧。”
谢瓷想了想,说:“就一小时。”
小孩点头:“成,都打好坯了,就刻个形。”
谢瓷看向俞蜃,小声问:“你和我一起吗?”
俞蜃垂眼,牵紧她的手:“嗯。”
两人跟着前头的小孩,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盏灯笼,拎在手里,啪嗒啪嗒往前跑,时不时停下来催他们。
等到了地方,堂内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各个人眼睛上都蒙着布条,看得谢瓷一愣,过来个白胡子的老头,说:“姑娘,我是小萤儿的师父,我们不欺负你,都蒙上眼,和你一块儿做,你就当交流交流,别有太大压力。”
说着,白胡子老头递了布条过来。
谢瓷眨眨眼,有点那么点儿兴致。
俞蜃微眯了眯眼,扫了一圈,人在工具台前都坐好了,不是随机挑选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位给谢瓷,他接过布条,牵着谢瓷坐下,说:“不怕,我就站在后面。”
谢瓷睁着圆溜溜的眼,光明正大地看过去,这一圈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个都蒙着布条,眼前的木雕只能看出来大概的形状,也没固定样式,似乎由自己随意发挥。她不但不怕,还兴奋起来,第一次有那么多人和她一起刻木雕。
她转头看俞蜃。
清俊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低垂着眼,厅内的光将他照得出尘,他哪儿都没看,只看着她。她知道,他这样看了她许多年。
谢瓷抿唇笑了一下,说:“不怕,你给我蒙上吧。”
俞蜃静静地和她对视片刻,抬手蒙住她的眼睛,绕过黑发,打了一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结,而后俯身,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渔萤可没管他们几个人,自己溜达去厨房吃了个半饱,回来一看,好家伙,这一群人拿一块儿在这欺负小仙女的。
他们木雕车间的,每人都有自己的拿手活,同一样物件做得多了,闭着眼就能刻下来,这都十几年的功夫了,偏偏给谢瓷拿个她不熟悉的,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再看她师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谢瓷的动作,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还凑得老近看,完全无视了俞蜃凉凉的眼神。
谢瓷刻得还挺开心,刻到一半,她停下来,好声好气地和白胡子老头说:“你离得太近了,木屑会飞到眼睛里去。”
老头一顿:“你知道我在这儿?”
谢瓷:“我可灵光了,鼻子,耳朵,眼睛,都灵光。”
老头嘿然一笑,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谢瓷收回注意力,专注在木头上,分给她的木头是黄杨木,色泽淡雅,方方正正的,长宽高各十厘米,分给她的形状极其严苛,底下宽,上面窄,能做的样式有限,理想状态是刻一座小山峰,但颜色限制了褶皱,做摆盘和花瓶有点儿没劲,全身刻人物又太费劲,她想了想,干脆把这些都结合起来。
她看过南渚的海。
从高铁站到眠湖,会经过一片极大的海域,碧澄澄的海面晃着灵光,许多小孩儿光着脚在上面捡贝壳和海螺,那时她就想,贝壳和海螺里或者都住着公主,就像哥哥给她讲的故事,她们都是海的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圈人陆陆续续都停了下来,摘了布条看着谢瓷,她下手的动作从不迟疑,不深一分,也不浅一分,底下的托座被她雕成了一颗饱满的海螺,边上用海草装饰以支撑,而在那海螺上的,居然是个半躺着的姑娘,撑着双手,弯着腰肢,迎着风远望,曲线自然起伏,顶上的光线成了天然的月辉,将这海螺姑娘的肌肤衬得光滑而有温度。
太美了,像活过来一样。
这是在场所有人一致的想法。
白胡子老头沉着眼,这双手能雕琢朽木。
他面上一派淡然,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心里馋巴巴的,恨不得把人骗来,给他当徒弟,但他能教她什么呢,想想也就罢了,把这睁眼雕不来的毛病给人改改,就让人回去吧,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谢瓷自己刻了个舒服,刻完也不管别人,把木条一摘,牵着俞蜃一块儿吃饭去了,叽叽喳喳的:“我刚刚厉害吗?他们都在看我。”
俞蜃垂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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