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除夕(3/3)
她清醒地认识到她的卑劣,清醒到亲手击碎所有温情的幻想,再清醒地去品尝苦涩的一切。
朝臣无从指摘她宴会上的举动,不过是指了道新鲜玩意儿给幼帝看罢了。她必须借此机会,以新帝长姐的名义介入朝堂,再去达成后面的目的。
也许她最后的目的有些虚无缥缈,但总该去试试的。
第二日是腊月三十,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换桃符。
旅居京城的举人们显得有些伶仃了。殿试就在开春,离得稍远些的若是秋闱后回乡,怕是还在路上就得启程回京,索性就在京城住了下来。
岑观言住的旅店上下也是一片欢声笑语。掌柜家就在店内,一家老小换了新衣新帽。掌柜还依次拜访了几位店内的举子,送几句朴实的祝福,收到了不少举子亲手写的春联。
这四个月有不少人来寻岑观言,秋闱第二已是个很唬人的名头,再加上这第二名的人风姿清朗,看着也未娶亲,有不少人来寻佳婿。
他一一推拒,只说殿试在即,无心婚嫁,才劝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媒人和嫁妹的同窗。
还有些,便是同在京城的举子,邀他去参加文会,每日的理由都能翻着花的变。
今日日光和煦,可去京郊翠微一观;明日微雨疏风,可在樊楼听雨集句;后日天高气清,可去登高眺远抒怀;再不齐还有赏花赏雪赏月,万物都能赏上一赏。
岑观言本就不擅作诗,文会众人雅兴高时又爱饮酒,更有甚者服五石散助兴。兴酣时敞怀奔走,在他看来简直如群魔乱舞。他劝阻不住,索性后来也再没去过,也劝着方卓尽量少去。
他天气和朗时更爱去南城街市走走。
那儿是全京城贫苦人聚居的地方,是掩藏在太平底下的真实,空气里都充斥着污浊和刺鼻的臭味。
衣不蔽体的中年人晨起便去码头卸货,卖些力气换饭食,孩童刚会走路时就忙着帮家里做事,妇人的织布机从早到晚没有停歇。
随时担忧着米缸会不会见底,茅屋的破洞该如何修补,冬天天气越来越冷,过冬的衣物还够不够厚。这是抛却东西城富贵人家之外的南城。
他在那还遇见过一个婴儿,被抛弃在黑暗的小巷里,身体尚温热呼吸却停了。他把它带去医馆,只得到坐堂大夫的摇头与叹息
岑观言救不了它,也救不了他们,只能帮着百姓写写书信,给孩子们启蒙,至少埋下一个火种,等待火焰燎原。
从他的家乡到京城南城,一切贫穷与不均,随时在上演。有人坐高堂,狐裘锦衣观雪色;有人居寒屋,薄衣冷衾儿女哭。
漫长冬日里还会有更多生命被埋葬。
他比之前更清楚的认识到,只有进入朝堂才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