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我不做总有人做……」可眼下有谁能担起重任呢!须尽欢苦笑,想起须府人丁凋零。
他正想回头,不打算随她起舞,没想到手上忽然一空,莫名的怅然袭上心头,那空荡荡的感受如同明明握住了什么,却又被逃开,任其飞走。
再一定睛,粉嫩的鹅黄身影正从花丛间捉起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男子哇哇大叫地忙着整理衣物,显然方才不是在做什么正经事。
望着男子,须尽欢眼一眯,眸底露出些许精芒。他倒忘了有这人能使唤。
「你识字吧?」福气一掌拍向男子。
「呃,识字,那个我……」他的好事竟被打断,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还在等他呢!
「会算数?」
「当然……」
「誊写、盘点不成问题吧?」嗯,手没废,四肢健全,人模人样,还算出挑。
「废话,我本业……」等等,他为何有问必答?而且眼前这明阵皓齿的姑娘是谁家的闺女?怎么会在这儿?
「二爷,你看我贴不贴心,为你找来能干的助手,你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了,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全交给他去做就好!」福气一脸兴奋,等着被人夸奖。
瞧了一眼被赶鸭子上架,完全在状况外的金不破,须尽欢千年不化的冰山脸意外裂了缝。
「辛苦你了,小表弟。」
「这、这是怎么回事?」见鬼了,见到表哥笑了,他居然有遍体生寒的错觉!
「没事没事,你放宽心,二爷只是心血来潮想去逛逛花会,你就暂时接手他尚未处理完的帐本,我们很快就回来了。」福气堆满笑,好似和气生财的笑脸娃娃。
「什么,交给我?!」他大惊。
福气笑咪咪地挥手,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赶紧拉了从头到尾放任她自作主张的须尽欢往外走,完全不顾身后呆若木鸡的男子。
直到人影消失之后,呆愣的金不破才从惊吓中回神,死命地揉着他的双眼。
「他……那是个姑娘,他们……手拉着手……」奇怪,今日的日头不大呀,怎会有眼花的毛病,看见了这个论异的场景?
「她叫福气。」一道身影鬼魅似的骤地现身。
「暮大熊,那个男人是谁?」那不是他表哥,绝对不是,他表哥怎会笑成那样还和个姑娘出去?!没错,他回去睡一觉就不会全身恶寒,也会从幻觉里醒过来的。
「他确实是二爷,还有,她真是福旺到不行,前日晌午她拍了我一下,那天我丢失大半年的金刀居然找到了。」那刀是他爹的遗物,原没想过能找回来,没想到竟失而复得。
「福气……」金不破搓着下颚,目光深远地打量着走远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眸光,瞥见方才那美人香肩微露地朝他招手,他一笑,过去伸手朝她鼻上一点,头一回未尽风流,指尖轻柔地拢上她的衣襟,笑着扬长而去,眸底盈满思绪。
若说暮成雪是须尽欢助益良多的右手,金不破无疑是他不可或缺的左手,两人相辅相成。
一个沉着稳重,稳扎稳打不走偏锋,为人正直木讷,情义并重不失分寸,对他而言亦友亦下属,交情更胜手足。
一个天性疏懒,生平无大志,只求醉卧美人膝。
想起这个风流成性的表弟,须尽欢微松的眉头轻轻聚起,金不破的娘亲与他娘是相差两岁的姊妹,只是遇人不淑,母子俩并未被善待。
他娘在世时将妹妹和金不破接回府中,所以金不破与他如同兄弟般相处,血浓于水的情感非比寻常。
表弟有经商之才却懒于发挥,宁可将时光耗费在女人身上,还有……
「二爷,你快看,那摊子上的那盏花灯好精巧逗趣,还有兔子追着嫦娥跑耶!
它怎么做到的,一直转一直转……」好有趣,玉兔的模样活灵活现,好似活过来一般。
耳边传来清脆的喳呼声,略微走神的须尽欢垂眸,注视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娇憨身影,那张圆脸总是在笑,像不知忧愁为何物,笑得彷佛天下无难事,全是庸人自扰似的。
她的笑是纯净自然的,让人不自觉心情平静起来,放下纷纷扰扰的尘事,回归最初的宁静。
她是怎么办到的,他无从得知,只觉得在她出现后,他的冷漠逐渐消融,耳朵不由自主地追逐她的笑声,有她在的地方似乎笑语不断。
而须府最缺少的就是欢笑,不论三年前或是三年后。
妻妾众多的宅邸少有平静,纷扰迭起,争风吃醋也罢,连所生子女也是争宠工具,只为了一席之地,即便须府世代广施米粮、铺路造桥、救济穷人,也遏止不了家族内斗,如今更落到人丁稀薄的下场……
「再吃?你就等着被宰。」瞧她从刚才开始就吃吃吃个不停,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她还嫌自个儿不够珠圆玉润吗?
一颗腌制李子还咬在唇齿间,福气微僵地回眸一瞪。
「我哪里像猪了!」
「再吃下去就像了,你不照镜子吗?」圆圆的脸、圆圆的大眼,虽然她离成猪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凡事要未雨绸缪。
「吼!你真是坏心,吃喝玩乐以吃排在首位耶!可见吃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不可轻忽,能尽情吃喝是人生一大乐事,二爷太无趣了,你不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吗?」她刻意说他白白浪费先人取名的美意。
须尽欢,就是要开心的活着,每一天、每一刻都满心欢喜,感谢老天让自己无病无灾,能欢欣无比的寻欢作乐,才不负来此人生一遭。
「我无趣?」他冷笑着贴近她气呼呼小脸,伸手抢走她的糖葫芦和桂花糕。
「那是我的,我还要吃……」呃!他……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