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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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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无止境的黑夜。

赤足的在黑暗中奔跑,四周幽暗伸手不见五指,谁在耳边轻轻呢喃细语,是风的声音还是雨的哭泣,鞭策着停下下来的双腿。

血,淹了过来。

赤红的颜色是如此鲜明亮眼,顺着泛黑的太阳穴流下脸颊,浸湿了丝质衬衫,染红了童稚惊慌的眼。

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妳要到哪里去,不要把我一人留下,我会害怕……

放手,我不是你妈,我只是你父亲的继室。模糊的人影狠心的甩开小男孩的手,收拾值钱的细软朝敞开的大门走出去,不再回头。

呜咽的孩子抱着颤抖的身子不知何去何从,狂奔在下着大雨的街头找寻他的避风港,却没人愿意对他伸出和善的手。

这里是哪里,好黑好暗,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

轰隆的雷声打下,彷佛结束父亲生命的枪声,惊恐的身子忽然一跃而起--

「没事、没事,你不会有事的,只是作恶梦而已,别紧张……」

宛如暖阳的嗓音轻轻流进发冷的胸口,带走了老鼠、蟑螂流窜的阴暗,一抹明亮的光芒彷佛由厚重的云层透出,温暖了疲惫的心。

全身颤抖的季靳慢慢平复那份由心底发出的恐惧,双手紧抱着温热的躯体汲取一丝热量,赶走那围绕四周的狞笑。

他好象变成童年那不知所措的小男孩,慌乱惶恐的面对父亲死在面前的惊悸,他想救他却无法移动双脚,眼睁睁地看着生命由父亲体内流逝。

他想找母亲,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一场全球性的金融风暴击溃无数的家庭,也包括他看似甜蜜美满的家。

一切都消失了。

「妈……」

幽幽的轻唤让轻抚他柔软发丝的手为之僵住,哭笑不得的轻扯滑顺长发让他清醒。

「我想我还没资格当任何人的妈,尤其是你这么大的儿子。」那她可是得费好大的劲才能把他生下来。

闷笑声由头顶传来,母亲慈祥的面容慢慢淡去,换上一张灵秀脸孔,失焦的眼顿时注入神采。

「妳的眼睛碧绿如茵……」好绿好绿的大地颜色,让人想躺在她的怀抱里沉睡不起。

「啊!被你发觉我的秘密了,我要杀了你灭口。」瘦弱的双臂作势要掐他的颈,笑声清脆的溢满一室。

「妳舍得杀了最爱妳的男人?!」眼神蓦地清明,他看见他所爱的女人。

「嗯,我要考虑考虑,将你收为禁脔也不错。」她像评估猪肉新不新鲜的掐捏季靳毫无赘脂的腰肉。

;尔衡?!」她大概还没尝够当女人的滋味。

「不然拔了你的舌当奴隶好了,田里的草也该拔一拔……啊!偷袭。」小人。

话说到一半,天地突地像是颠倒的一晃,下一秒她便被一具赤裸的男性躯体压在身下。

「妳说我人不如草是吧!」他故意搔她痒处,惩罚她的发言不当。

「没……没啦!你别呵我痒,我要喘不过气……」风夕雾咯咯地避开敏感处,佯装发病的模样。

草晒干了还能铺地,当堆肥使用,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作用,脱光了当娱乐品不成。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放胆直言。

人,的确不如草呀!

「小淘气,别拿妳的病诳我,我会当真的。」他停手地往她细肩一呓,留下一个铜板大小的瘀痕。

「噢!」她脸色平静地玩着他的长发,像是若无其事的随口一问:「你的梦很可怕吗?」

季靳的身子一僵,面色冷肃的翻过身坐起,两手抱着头低视蓝鸢花色的床单,有点烦躁地不愿回想曾发生过的事。

犹如困兽找不到出口拚命挣扎,他的心灰涩的看不到阳光,只有鲜腥的红,以及幽暗沉重的黑,那天的雨如此刻一般的下着。

蓦地,一双温暖的臂膀由身后绕到前面抱住他,柔软纤细的身体贴着他的背。

一种暖如夏日的生命力注入体内,驱散他心底的浓雾,曾有过的伤痛不如以往那般痛彻心扉,几欲撕裂他。

「靳,我爱你。」她的心不够大,只想包住他一人。

「夕雾……」他的爱。

「我不知道你曾受过什么伤害,也不问你的过去,我只晓得我爱上一个叫季靳的男人,希望他快乐,希望他无忧,希望他永远不受恶梦骚扰。」

心愿不大,唯爱而已。

「傻丫头,妳就不怕我骗妳吗?」抚着她的手,季靳眼中有着深情。

「骗就骗吧!我认了,反正女人多多少少总会傻一回,是你就没关系。」爱都爱了还能反悔吗?

「笨。」

眼底漾着幸福,他将她拉到怀中紧搂着,细闻她常年与花卉为伍所沾染上的清香,他知道飘泊的浮萍找到它的落脚处,她就是攀住他的根。

细白的背落入眼里,他想起母亲如桂花般的手,那么温柔,那么无私的付出,轻轻哼着歌曲捍着面团,烘烤出黄金色的奶油面包。

回忆如泉水般涌来,一幕幕的欢笑和泪水交织出天伦之乐,赶走不愉快的阴影。

「那一年我九岁,还是个不懂离别的孩子,面带不耐的父亲拿了一张纸交给母亲,她哭了……」

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彷佛早就知道有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快得教人傻眼。

母亲苦苦哀求父亲希望能带走他,但重视承继血嗣的父亲不肯答应,以雄厚的势力及律师团赢得他的监护权,随即移居纽约。

「我父亲很快的再婚了,和他年轻美丽的新婚妻子双宿双飞,如胶似漆地忘了我母亲的存在。」

一离开tái • wān,他也和母亲失去联系,从此天涯海角各一方无从相聚,他不知道她的下落,她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母子俩的亲恩就此断绝。

季靳说起父亲的自杀、继母的无情,以及无助的自己,饭店外的乌云密布似有大雨来袭的迹象,饭店内的他笑拥今生的最爱,感谢老天没有放弃他,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赏赐给他。

「这么说你是被三个黑人爵士乐团的乐手抚养长大的喽?」听来备感心酸,她比他幸福多了。

「嗯,他们如同我的父亲教导我一切爵士乐的基础,让我成为乐团的一员,在最黑暗的黑人地盘上安身立命。」为此他感谢他们。

「然后你就被那个叫Kin的男人拐来tái • wān?」他的故事还真是离奇怪诞,怎么会有人为了别人的一句话而离开久居之地?

眉一挑,季靳笑着抚摸她自称没什么肉的细腰。「说拐太严重了,老板若在此,肯定会向妳提出抗议。」

说实在的,他还挺怀念从前的日子,喧哗的人声,嘈杂的杯盘碰撞声,还有Kin随兴而起的萨克斯风表演,谱出一首「维也纳森林」。

耳边甚至响起悦耳的风铃声,一句欢迎光临盈绕心房,笑声不断地包围寂寞的灵魂。

在那里他并不寂寞,有音乐和欢笑陪着他,以及专为他准备的钢琴。

「那酒馆为什么要结束营业呢?经营不善吗?」听起来他是个具有深度的老板。

「是暂停营业,进行内部大整修。」在他心目中,维也纳森林永远不会结束。

也许将来某一天在某一个地方,它的招牌会被高高挂上,重新一段收集故事的旅程。

「你会……呃,回去吗?」风夕雾问得很小声,似乎怕听见他的回答。

「那要看我怀里的女人肯不肯放人。」回去吗?他想不太有机会了吧!

他承认喜欢酒馆给人的感觉,里头的人事物都让人留恋,一杯酒一个故事,道不尽世间人的寂寞,过客的戏份只是点缀。

但是关上那扇门后,艳丽的阳光已堵住那条来时路,他知道不远处有人在等着他,再回首是一页新的故事,不再有他的串场。

人只能往前走不能停滞原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要完成。

「嗯哼!让我当坏人,心肠真坏。」她不会留他,也不会哭哭啼啼,他的路由他自己去选择。

就像她当年一样作了抉择,不让别人安排她的生命,她要做自己的主人。

「还好,没把妳卖了。」弹奏着她的身体,季靳的心底有着深深的满足。

「你敢!」坏蛋。

她佯凶的模样像在撒娇,胸口阴霾尽散的钢琴师如她所愿地吻上她噘高的唇,优雅的长指挑弄挺尖的蜜桃,一声轻吟低调的弦动。

熄灭的火在两具交叠的身躯上再度复燃,不疾不徐的似在游戏,相互摸索既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下急着在瞬间烧成灰烬。

入夏的第一个台风开始肆虐,一滴、两滴、三滴……无数的雨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滴滴答答合奏雨的歌声,扰人清梦。

一阵强风吹开了未关紧的窗户,也吹翻了风夕雾米色的小皮包,一张写满法文的信纸滑落而出,顺着风飘到季靳脸上。

他原本以为是废纸要揉掉,但是一只小手迅速地一抽,怕他瞧见内容的赶紧一折两折的折成塔形,不容易开启拆封。

「怕我看?」她小心翼翼的行为让他非常不满,眉毛挑高地俯视那双闪烁不定的清眸。

「没什么啦!长辈写来的关怀信件。」他不懂法文吧!她衷心希望。

「听说妳父母都已过世了,还有什么长辈吗?」除了她同父异母的兄姊。

「一定又是外公跟你饶舌是不是,你们感情真好。」她假装吃味的撞了撞他小腹。

哼!小狐狸。「少顾左右而言他,妳把我的底摸得一清二楚,好歹也回报一二,让我有身为妳男人的实质感。」

「哪有什么好说的,你父母婚姻的破裂是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而我母亲则是破坏别人婚姻而得到幸福的爱情杀手,我们的故事大同小异啦!」

她真的觉得没什么两样,一开始她是私生女,然后又变成婚生女,眼高于顶的父系家族容不下她就强迫母亲送她回tái • wān,而后又因为母亲的死将她带回法国。

很简单的大户人家争权夺利的戏码,她在tái • wān和法国之间来来去去,一下子是没人要的人球踢来踢去,一下子当成宝非要她贡献一己之力。

有时候她自己也搞胡涂了,她到底是tái • wān人还是法国人,她唯一和人家不同的地方是眼瞳颜色,让她介于两个国家不进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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