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4)
安颜然咳了咳,以掩饰嘴角的笑意,尽量用真诚的目光看着他:“老师,你别这么说,她是我同学?”
“那又怎样?”
“是我关系‘很好’的同学!我就是觉得人家开个画展也不容易,好想上去给她捧捧场,别用你的标准去衡量嘛,人家是新人……”
对话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有耳朵的人,基本都能听见。
高菲的指甲已深深刺入掌心。
夏浔简似是不耐地皱皱眉:“算了,想去就去吧,我找个地方坐坐,结束找我。”他说完便转身,刘辉忙跟上去引路。
“知道了,老师。”安颜然对着他的背影软软一笑,在刘辉安排的工作人员带领下走上台。她一步步走近,看着脸色灰白嘴唇发颤的高菲,只是傲慢地笑。
这种时候,语言倒显得多余了,笑容才是最佳的利器。
当初那一刻,高菲有多傲慢地对她笑,这一刻,她便有多傲慢地回敬过去。
那些软弱也罢,单纯也罢,在历经蜕变之后,都已被她狠狠丢弃。如果不想背负着伤痛浑浑噩噩一辈子,就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高菲,至少今天,你输了。
竞拍结束后,酒会正式开始。刘辉再次从贵宾室将夏浔简请了出来。
安颜然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与激动,避着众人的眼光,寻了个机会上前悄悄问夏浔简,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来参加画展。
她想他没理由不知道,今天这一露面,日后再想低调就难了。以他在画界的名气,明天报纸杂志网络他的照片会铺天盖地出现。届时,别说s城,全国人民都会认得这张脸。
对她的问题,他似乎没什么兴趣回答,而是反过来问她:“我今天出现,不是你期待许久的吗?”
这件事当然是她期待许久的,可她并不认为他仅仅是因为她的期待而出现:“可是这样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和麻烦。”
他冷哼了声,不屑道:“若我真怕这点麻烦,当初就不会收留你。”
“老师说得是,我就是个麻烦!”
“你最好把你说的这些话都记牢。今天的事,不用感谢我。”他蹙眉看她一眼,又把视线投向展会,“我夏浔简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骂。”
安颜然赫然明白过来,原来真是因为上次冤枉被骂那件事。虽然他看起来冷漠又缺乏人情味,可是这样一个人,竟会为了她不惜在媒体前现身!
“老师……”她攀住他的手臂,慢慢朝他身上靠,“老师……”
“干什么!”他不耐烦地甩开她。
“人家好感动……”虽然这表情和语调有些夸张,但剩下的那些是发自她内心的真心话。谁都有灰姑娘的梦,即便她早已过了做梦的年纪和心境,可身在这样一个现实环境,面对这样一个老师,心底深处偶尔免不了想象今天的场景。
他款款而来,俯视苍生,唯独她,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然后用再自然不过的静淡目光,看着曾经差点毁掉她全部世界的那两个人。
不得不说,关佑今晚的表现让她有些失望。
从她挽上夏浔简的手腕直至上台的整个过程,除了愕然和诧异之外,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其他东西。外行人不知道,内行人不可能没听过夏浔简在画界种种狼藉的传闻。
虽然她在接触他之后,知道那些并非实情,可关佑对这一切并不了解。一个口味独特的成功男人,加上一个急需机会的年轻女孩,两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东西——更何况,她和夏浔简之间的关系也的确不太正常。
但在她以夏浔简入门弟子的身份亮相后,他并没有上前询问一句,甚至没多看一眼,还以平静的姿态将整个竞拍进行完毕。
她希望从他眼底看到嫉妒,甚至愤怒,而不仅仅是错愕。没有怒,只有惊,又怎能让他体会到当初她的心情,又怎么能将这件事继续下去?
安颜然多虑了。
关佑的确温文,但在这件事上不可能仅仅只是诧异而已。事实上,从她走近那个男人,将手搁入他的手中,冲着他笑的那一刻,他就有种冲下台去将她拉走的冲动!
可在刚才那种环境下,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夏浔简同样是他崇拜的人,他无法想象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他面前失态。
他强撑了下来,亦不敢多看那张清纯妩媚的脸一眼。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做出难看至极的事。
忍到酒会中场,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趁着刘辉陪夏浔简去一旁的贵宾室休息,他飞速上前,悄悄拽走了安颜然。
他的手指紧扣她的手腕,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肯放松一丝一毫。他拉着她穿过人群,来到展会外侧的小花园里。
十一月底的s城已隐隐有了初冬的寒意,安颜然冻得打了个哆嗦,忙把挽在胳膊上的小外套穿上。然而还是冷,正想往回走,一件带着体温的西服已披上她的肩膀。
“为什么?”夹杂了隐约怒意与心疼的三个字,成功留住了她。
那张细致的脸孔,此刻温柔不再,满目尽是欲来的风雨。
尽管这才是她期待的状况,但看见他眼底满溢的疼痛,她的心还是没来由地抽了一下。有时候,深入骨髓的习惯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说啊,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果然,以他的性格也只会问出这三个字。
安颜然垂着头,并没出声。然而落在对方眼里,这副无声无息的可怜模样,远比承认或否认更具冲击力。关佑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却变成确认无疑!
“画界谁都知道,夏浔简从不收徒,更不会为了谁在媒体前露面!”他握紧双拳,只感觉呼吸都一阵阵发疼,“他为你破例,你……果然……小然,你说你过得很好,原来竟是这种好吗!”
“与你有关吗?”她赫然抬头,眼底有怨恨的光。
“跟我有没有关?你明明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根本不可能视而不见!”他怒气蔓延,再度扣住她的手。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或者说,你认为你可以做些什么?”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只一味误导,“还有,别说什么我明明知道,我又知道什么,对现在的你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自己!夏浔简是什么人,你跟他打交道能讨到什么便宜?!”
“那又怎样,那种情况下,我还能怎样,还能有什么出路!”她冷冷哼笑,这句倒是实话。
“那种情况?”关佑明显有些疑惑,“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她挑眉看他,顺便抽回自己的手,“还是只是在装不知道?好,就当你真的不知道。等今晚结束后,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你的现任女友,或者随便找一个美院的学生。我想她们一定会很乐意详详尽尽地告诉你整件事!”
他怔了几秒,见她要走,忙追上去:“等一等!你说的事我一定会弄清楚!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你……你打算继续这样留在那个人身边?”
见她用一种极其无所谓的神态耸耸肩,他的愤怒又冲了上来,其间夹杂的还有无边的心痛和灼烧的妒意:“我知道是我先错,可你不能用这种方法惩罚我!小然,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做这些,自己只会更痛苦……”
面前的女孩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笑容眸光发肤,现在却距离他如此遥远。除了伸手紧紧抱住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身后的人呼吸非常不稳,气息喷在她耳侧,熟悉的清淡气息,隐隐的草木味道,干净绵长。曾经她只要一靠近他,就会沉溺在这种令人安心的气息里,可现在……
她用力扳开紧扣在腰间的手:“我没有兴趣,做第三者的第三者!”
身后的人没再追上来,她走得很快,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然而她的脚步很快又停了,花园入口的树荫后,一双冷漠的深邃瞳仁正盯在她身上。男人没有任何表情,单单只是这样的注视,就立刻让她血液凝固,呼吸停顿。
夏浔简!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都……听见了?
记者酒会高菲什么的,这个时候她完全没心思多想。
眼看那个男人一语不发转身就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展会外面很安静,记者们大约被刘辉引开了,从花园一路走至停车场的路上,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太安静了,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又急又乱,无所适从。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她没来得及刹车,撞在他背上,倒退两步。关佑原本披在她肩头的西服滑了下去,正好被她踩在脚下。
他回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还是没开口。
“老师,要回去了吗?”她唯有硬着头皮先说话,“是这辆车?又换了……呵呵呵,对了,我应该从那边上!”
安颜然生怕他独自开车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奔上车,还没坐定,性能优越的跑车一个倒车加零秒提速,飞驰而出。
一路,她数次尝试调节,车内气氛反而变得愈加沉闷。
他在发怒,并且是认真的。
要意识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平息怒意。
无疑,他应该听到了她和关佑的对话,那番话里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她以不否认的方式将自己死皮赖脸留在夏浔简身边的事实扭曲成了一个酸楚唏嘘坎坷的潜规则故事。
而夏浔简也在同时被塑造成了一个喜欢玩弄年轻女孩的变态大师……
这事换作是她也会怒的,但同时她也清楚,这次的事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她早被某人勒令滚下车了,根本不可能还载着她一起回到别墅。
车滑入车库后,亦步亦趋的她到底及不上他长腿的速度,别墅大门在她面前砰地关上。她拢紧小礼裙外单薄的外套,在寒夜里朝后方的落地玻璃窗挪去。
这片别墅区的治安实在太好,别墅的落地窗常年都是不锁的,今晚也不例外。
一楼的灯亮着,旋转楼梯前是被人随手丢下的西服外套。
她脱了高跟鞋,小心翼翼地朝楼上走。
他的房间门开着,她探入视线时,他刚好解开衬衣的最后一粒纽扣。吸顶灯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惑人的莹润质感,线条完美的肌理紧实而诱惑。视线朝上移,是无论看多少遍仍会感叹造物者偏心的耀眼俊容。
看惯了他在家时身着便服的模样,今天在展会上第一眼见他时,她居然有种呼吸不顺畅的紧张感。
那一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他,只能用神话二字来形容。
冰冷的寒意弥漫在四周,她回神,正对上他瞥来的冷澈眸光。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脚却无畏地跨了进去。
她想事情应该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最起码他没有丢她一个人在展会上,至少他还让她上了他的车。
“出去!”白色衬衣伴随着两个命令的字,朝她头上飞来。当她好不容易扯下头上的衣服时,他已拐进了一旁的浴室。
别墅的空调常年保持恒温,她脱下礼裙外套,继续大无畏地跟进了浴室。
“叫你滚出去!”男人侧头,轮廓立体的侧脸一丝表情也无。唯独那语气,仿佛夹带了西伯利亚冰原的极冻温度。
她没有出去,反而朝他蹭去:“别生气了,好不好?”轻柔的语气,还有略带无辜的可爱笑容,这一刻,她将不要脸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一物迎面飞来,砸得她生疼,这次他更简洁,只吐了一个字:“滚。”
她揉着发红的额头,把脚下的浴液瓶踹开,继续勇往直前:“我会滚,等会儿就滚,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原谅我。生气对身体不好,晚上你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去做你喜欢的,等你洗完澡下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回答她的又是一飞来之物,浴室的水汽令瓷砖变得光滑无比,她有幸避开飞来物,却没有站稳,朝前滑了几步,推着他一起倒在注了半池水的浴缸里。
当她抹着满脸水珠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抬起头时,发现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已渐渐漫上阴寒的气息。
她一时竟有些呆了。尽管指下的肌肤是如此光滑紧致,但此刻她脑中只反复回放着他曾经的告诫:没有他的同意,不可以随便碰他。
若这事发生在平时也就算了,偏偏是今天,偏偏是在他原本就怒意四溢的这一刻,错上加错,他该不会故技重施,直接将她踹出别墅吧?!
不行,天这么冷,她穿得这么少,还浑身湿透,会死人的……
“我马上起来!”她撑着他的胸口努力站立,无奈浴缸太深,衣服湿滑,努力了几次都再度倒回他胸前。最后一次倒回去时,嘴唇还好死不死地贴上他的胸口。
她又急又乱,脸都红了,混乱中脖子上突然一紧,男人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扣了上去。
她顿时不敢动了,他这是……要掐死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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