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九节 我如朝露降人间(3/4)
又看了几眼,东方路嘴角抽动几下,“算了,骗也是我被骗,你等着,我拿手铐过来,如果你要反抗,把我当成人质冲出去,看在朋友一场,下手的时候拜托别太重……我已经看过被你一拳打过的那辆出租车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出两步又停下,扭头望了家明一阵,再次确定不像在骗人的时候,方才朝着那边警车地方向走过去。
家明闭上了眼睛。
这一个地方,他曾经无数次的来过,他和灵静、沙沙放学的路上,沙沙打架受了伤,他在这里给她上了药,他们在树木与花圃间追逐打闹,那是初中时候的事情了,住在一起之后,傍晚他们过来散步,沙沙喜欢用吃过的果核逗弄别人牵着的小宠物,灵静去下面的沙滩捡贝壳,赤足,裤管挽起来,在水上跳啊跳的,俨如欢快地精灵,他们曾经有过一只小猫,后来不见了,那时候灵静抱着它,一家三人就在如火的晚霞中散步到华灯初上的时间,踩着满地的霓虹,那种感觉,叫做幸福。
涡轮的声音隐隐响起在天上,他睁开眼睛,一架大型客机就在傍晚的天空中飞往云霄的彼端,灵静到维也纳了吧,沙沙也已经上了船,那船驶向威尼斯的幽暗天琴总部,有凯莉为她们操心。以后应该不会有事吧,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不熟悉环境,会不会哭……
犹如歌词里说地,还欠了她们一生地一句抱歉……
不断地向前回溯,他忽然想起尘封已久的一段回忆。
二零零二年地那个秋天,他接受了裴罗嘉的杀手晋级考评任务,冲进黄家的别墅。杀光了当时在那里的所有人,上二楼放置炸弹的时候,忽然在一张桌子下发生了一名少女,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躲在那儿,望向他的目光中有畏惧、有执拗、有不屈,他将枪口对准她,扣动了扳机。
现在想起来,少女的那张脸。在冥冥中,与灵静重叠在一起。
他抱住了头,陡然间升起一股撕裂一切地痛楚。数十年来都再未有过的一滴眼泪,陡然从眼中落下。
从长椅上站起来,家明走向拿了手铐过来的东方路。
“真的要这样啊?”
“有件事拜托你。”
“说啊。”
“等到有一天扳倒了应家。把应子丰杀了。”
“呃……自己来不是更过瘾吗。”看了家明一眼,东方路耸了耸肩,“好吧,如果我有那个机会。话说回来,我问最后一次啊,真的来?”
“头很痛啊……”
“跟方老大一个毛病。”
“咔”的一声,明晃晃的手铐挂上家明的手腕……
“搞什么……抓他?”方之天顺手将一本卷宗扔到桌上,“本来就没做这个打算啊,我吃饱了撑地?”
东方路耸了耸肩:“他主动要求的。”
“他还真是想要负起这个责任,给我们一个交待啊……可是这个责任到底怎么算。”
“没有比死刑更重的了。”
“判他死刑又怎么样,问题是……我根本没打算要他这个交待啊。他交待了,我跟高天原、幽暗天琴这些方面怎么交待……”方之天又开始揉额头,片刻后,“算了,送他上法庭,罪名是……协助沙竹帮毒贩潜逃,马马虎虎判他几年,反正他想要出来也关不住他……真是爱找麻烦。对了。要把他送到温和一点的监狱里去,单间最好了。有谁惹他的话,我怕会打死人……”
八月下旬。
山岭之间树木苍翠,生机勃勃,依旧炎热地阳光下,一辆囚车从荒僻的山路间驶过,长了一张女人面孔的司机带着耳机,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哼唱着歌曲,不亦乐乎。
临近下一个岔道口时,一辆卡车陡然间疾驶过来,挡住了去路,那车门一开,一名穿着带浅绿花纹夏装的少女跳了下来,手持霰弹枪对准了囚车驾驶座,目光凌厉有如冰刀。
囚车在第一时间停下,名叫叶莲地司机出了车门,笑着举起双手:“薰小姐是吧,我们知道你来了江海,方先生说,你要见他,随时都可以,他要跟你走,也请便。”
眼神冰冷如刀的日本少女举着枪,狐疑地走到囚车后方,一名“乘客”从上方走了下来,其余的囚徒和看押的两名警察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那绝美少女的冰冷融化,扑进对方怀里。
两人在道路边说话,渐渐的,少女摇着头,泪水布满了脸颊,争执起来。叶莲开动挡路的那辆卡车,退向开来地岔路,顺便与那道路边跑车里的一个日本男人打过了招呼。
十多分钟后,从车上下来的人依旧回到了车上,叶莲无奈地摊了摊手,开动了囚车。少女望着车上的那人,缓缓地追出几步,又追出几步,陡然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哗”的给霰弹枪上了膛,猛地朝囚车冲过去。才冲出不远,原本在那边车上的日本男子出现在她身后,制住她手中的枪,将少女用力抱住,随后朝车上的人挥了挥手,作为告别。
被自己名义上地未婚夫抱住地少女犹如困兽般的挣扎,但终于没有任何效果,她地目光望着那囚车上地少年,对方的目光也是温暖而和煦。终于。在这种对望间,囚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八月底。
“我要杀了他。”
方之天的办公室里,应海生淡淡地陈述着自己的要求。
“但是他就要死了。”点了点应海生身边的一份资料,方之天望着他,随后长长地吸进去一口气,语音有些沉闷,“他就要死了。脑袋里的肿瘤就像榴莲一样大,这种事情……”
“那我儿子的罪就白受了?他已经疯了……”
“恕我直言,他自作自受。他诬陷那个女孩子贩毒,你知道地,五十克以上,可以判死刑,这种诬陷,等同谋杀。”方之天耸了耸肩。“更何况,只是暂时性的精神紊乱,会好的。”
“我要杀了他。”不理会方之天的话,应海生重复一次。
“前几天高天原、幽暗天琴向我们发来了信息,对于我们抓捕他表示了愤慨。简直是友邦惊诧啊。老应,如果这个分量不够,你别忘了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简素言。”
“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简素言就是由他假扮的。哪里还有什么简素言!”
“那恐怕基本上错误了,以前简素言样貌的电脑拼图你看过吧,现在给份资料你看。”方之天拿出钥匙,打开办公桌那边地一只保险柜,将一份文件递给应海生,打开,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掉出来。
“今年三月,车臣阿尔贡峡谷附近山区。一群躲避车臣战火的居民正在迁移,路上遇见一名旅行的中国籍女子,他们一起行动了将近一天左右,第二天这个女人离开了五个小时,期间有一队五百人左右全副武装的俄罗斯镇压部队路过,对他们进行检查,发生了一些小冲突,死了几个人。其中包括一对父母。这对父母在前一天晚上曾经招待过那个中国女人。”
“几个小时后那个女人回来,看见这件事之后。安慰了变成孤儿地孩子,当时有一个人觉得画面很美,拿出相机来笨拙地拍了照,不久之后女人又离开了。当天晚上,那片山谷里枪声和炮火持续了两个小时,第二天早上,那个营地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五百多名俄罗斯士兵,几乎全部死光。”
“剩下有几个还活着的人,但是已经疯了,他们口中说,看到了神话里的杀戮女神或者是堕落天使,凶手只有区区一个人。你应该知道,五百名训练有素又武装到牙齿地士兵又是在毫无顾忌的战场上,他们发挥的力量会有多大,我觉得破坏力至少要超过五百名最顶尖的特工吧。我们的情报人员在调查时得到这张照片,如果将它跟去年调查伯爵时的那张交通摄影照拿出来,你会发现两个女人何其相似。”
那张曝光有些不完美的照片上,一名有着完美东方面孔的女子抱起了失去父母正在哭泣地小男孩,温柔地安慰,闪光灯将那张美丽侧脸定格在永恒的一刻。应海生拿着看了好久好久。
“如果这次出手的不是顾家明,而是她,如果顾家明完全不做任何妥协,应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是调动军队呢还是请组织里的几位前辈出手,老实说,我当时想的不只是砍掉子丰的手,顾家明如果坚持,我会一刀砍下他的头,如果他还坚持,我只能让所有军队警力都撤回去,让他南下广州……”方之天看着他,点了点头,“他让步了,我们在鬼门关上来回了一趟。”
距离这边房间不远的一个阳台上,东方路拿着应海生身边同样地资料,拍打着栏杆,望向远处地目光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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