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尉粲入套(1/4)
怀朔镇最热闹的赌坊叫“黑虎坊”,紧挨着和顺酒楼西墙,推开一道暗门,两家是相通的。自打黑虎坊开张以后,镇里的其他两家坚持了不到一个月就被迫关张了,赌坊看场子的、送茶点的,陪赌的风月女子、发牌的荷官一类的工作人员一并被“黑虎坊”收归门下。两个小赌坊的东家,一个消失了,一个断了条腿,成了“黑虎坊”得主事。
古往今来,赌坊的套路大同小异,dǔ • bó的内容也差别不大。能做大的赌坊,一般都是背后势力庞大,资财雄厚,表面上公平。特别是公平二字,对赌坊来说是招牌,就是信誉。若是赌客们感觉你处处陷阱,谁还来啊。第二方面的信誉就是不能出老千,出千者的结局大多是被剁去双手。赌局大的情况下出千,死是一定的,所以,赌场讲究的就是“公平博弈,愿赌服输”。
至于赌具方面的发展,既日新月异,又万变不离其宗。例如推牌九,赌大小,赌轮盘等,几乎千年不变。dǔ • bó是人类的天性,如食色一样,人人内心都藏着一个“赌兽”,区别在于有人能压制住这头怪兽,有人则放任它的肆虐。小赌赌钱财,中赌赌命运,大赌赌国运。
怀朔镇的黑虎坊里,除了世人耳熟能详的dǔ • bó游戏外,还有一种及其简单,且老少皆宜的赌法,俗名叫“淘宝”。没人知道这个dǔ • bó游戏起源于何时,但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游戏,并积极参与。
规则很简单,桌面上(因地制宜可以在地面上或其他什么平面上)画一个十字,分别在十字四角标注壹、贰、叄、肆。庄家双手攥四个数字中的任何单个数字或一组数字,也可以用其他器皿将数字遮盖起来让闲家猜。数字可以是任何替代物,比如羊粪蛋、小木棍、土坷垃、小石子等。猜中一组数字,赔率翻倍,即一元变二元。猜中单数,赔率双倍,一元变四元。所谓一组数字即:一三、二三、一四、二四任意组合。一组数字分别放置在两只手里或两个器皿里,如左手是一,右手是三,这就是一三,押注者猜成一四,算猜对一半,不输不赢。猜其他不相干的数字为输。这个简单的dǔ • bó游戏,不分民族、性别、语言、老少、亲疏、人数,肢体是否健全,智商是否达标,只要能数到四就可以参与。因其随时随地可以开赌局,所以普及面很广。可以赌一把就撤,也可以坚持到底,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少于四个人。实在缺人,三个人也是可以玩,所以,这种dǔ • bó游戏最是吸引人。加之庄家宣传说这种游戏貌似三比一的输赢概率,故玩这个dǔ • bó游戏者最多。恰恰因为它通俗化、群众基础广泛,真正的大赌家又不屑参与,参与者多是家境一般,且赌瘾极大的赌棍或初学者。
此时此刻,在黑虎坊里的“淘宝”赌桌前,围着十几个神经紧张的淘宝游戏参与者,一庄三闲坐着玩,面前除了一摞摞的“正光通宝”铜钱,还有赌场赠送的一碟瓜子。围观者中的随机参与者也称“钓鱼”,站在三闲身后,瞅准机会押一注。赢了便激动地气血上涌,输了就以恶毒的脏话纾解心中的不快。
华北贸易商行自己发行的“正光通宝”,现在已然成了怀朔镇的硬通货,镇民和商家都认这款新制铜钱,即便是赌场,现在也出现了“正光通宝”的身影。一方面是分量足、质量好,币值表面上看起来也惹眼。还有一个原因是,华北贸易商行运营以来的信誉不错,赢得了本镇大多数人的信任。更重要的是,商行的产品转包出一部分粗加工份额后,客观上促使怀朔镇的闲散劳动力直接或间接的参与进了这场半工业化的生产当中,支付他们劳动报酬的正是这款铜钱。同时,在商行强势的要求下,所有供货商的收益也用新制钱结算,进一步加快了“正光通宝”的流通。所以,小额赌本的“淘宝”,不用换成筹码,直接用现金对赌。
如今怀朔镇狱队尉景的儿子尉粲,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吃的、穿的都开始讲究了。玩的东西也不再是小孩过家家那样的游戏,进进出出也都是镇里数得上的高档场所。
今天午后,他一如既往地约了几个好友,吃饱喝足后,一定要来黑虎坊碰碰运气。一连几天,每天都要输几百铜钱,实在是让他心里憋得慌。还就不信了,我尉粲大公子的手气难道能一臭到底?
为了转运气,他今天刻意换了一身舅舅家出产的新款皮衣、皮帽、皮手套,拒绝了朋友逛窑子的提议,直接来到赌坊。庄家还是这几天一直侍候他的那个一口洛阳口音的庄家,上下两位还是刘三和李四,赌桌也没变,赌具还是淘宝,一切如旧,可运气却变了。
赌场有句谚语,情场失意,赌场便会得意。果不其然,今天没有沾窑姐儿的脏身子,赌运立马上身,撵都撵不走。
此时此刻,风度翩翩的尉粲坐在赌桌前,嘴角撇的像八万似的,富家公子的派头想掩饰都掩饰不住,何况他还在故意张扬。身边一个十二三岁脏兮兮的小少年叫“小三”,没有大名,是尉粲根据他跟在自己身边时间早晚的顺序,随便给他安了一个顺口的名字。小三乖巧的把桌上的瓜子嗑好了,再一粒一粒的喂进尉粲嘴里,殷勤的小样,更加衬托出尉粲的高贵与不同凡响。十四岁的少年人装hēi • shè • huì老大,就是眼前尉粲的这副做派。
此时的赌桌上,尉粲是唯一的赢家,这让他膨胀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他手里拿着一摞铜钱一边无意识的玩弄,一边等着庄家准备。
“粲公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把把买独龙、把把赢,被财神舔过腚眼儿了?这么好的手气,何不赌大点?一把十个二十个小钱儿,一下午也赢不了一贯。庄家,赌注加大可以吗?”坐在左手的老赌棍刘三撺掇尉粲。
刘三本是匈奴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无儿无女,老光棍一条。现下是给镇军府喂马的马倌,没什么高雅的爱好,就喜欢dǔ • bó。刘三不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叫刘嗤,因为一次赌输了付不起账,手起刀落,自己切下自己左手的两根手指头,所以得了个外号叫刘三。
下家李四帮腔说:“就是,堂堂的尉大公子,输赢只在几十个铜子儿,说出去丢面子。”
至于这位李四,本来是个逃犯,两年前被镇军抓了壮丁,因祸得福,成了一名镇兵,负责城门守卫。
庄家说:“只要粲公子愿意,加多大都行,现在由粲公子说了算。”
尉粲听刘三、李四撺掇时还保持着一点点的清明,可听庄家也这么说,内心便有些意动。回头看了看身边围着的赌友,一个个向他投来羡慕和景仰的眼神,这让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出身尊贵,富可敌国的幻觉。整个赌桌上,洋洋洒洒十几个人,不管庄闲,都要看自己的眼色,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要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颐指气使的感觉,心里像被充了气的猪尿泡,膨胀的厉害,感觉有点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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