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娑由也觉得五条悟生病了,而且病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不然为什么找她要药呢?
她又不是医生。
但是她很聪明,没有立即反驳他。
依她目前对五条悟的了解,反驳了的话一定会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比方说尖酸刻薄的回怼什么的。
可是光线黯淡的亭子下,属于五条悟的那只掌心就那样明晃晃地摊在她眼前。
娑由抬眼,他漂亮的眼睛正透过墨镜盯着她。
低头,他修长的指尖似是催促地勾了勾,看似随意,却又不容拒绝。
眼下,淅淅沥沥的大雨被隔绝在亭子之外,方才的人早就走光了,剩下的只有他们两个,雨水落在冷硬的油柏路上汇成激流葬送进下水道里,马路上的汽车掀起水流呼啸而过,被雨幕朦胧成了一道幽灵似的影子。
而五条悟比幽灵还要安静。
没有多余的解释,他的到来与态度好像都理所当然得不需要多说。
娑由也没有多问。
她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来横滨,也不去想他们相遇的巧合,只是在半晌后,才空出了一只手,迟疑地将其递了上去。
宽大而温热的掌心,在她的指尖搭上的那一瞬抖了两下。
娑由感觉到他的指尖动了动,好像在挠她的掌心,随即屈了起来,像一张慢慢收起的网,想要将她送上来的手尽数笼住。
但是,赶在那之前,娑由的指尖就像在钢琴键上跳舞一样,雀跃地沿着五条悟的掌纹向上爬,既而伸进了他外套的袖口,最终搭在了他的脉上。
“唔,你的心跳确实有些快哦。”
娑由弯着眉梢,指尖在他鼓动的青脉上点了点,笑道:“体温也有点高。”
这么说着,娑由抬起眼睛去看他。
阴翳之下,白发少年的表情明灭不定,娑由看见他的嘴角处在一个冷硬又乖巧的弧度上。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少年的手在轻微地发颤,娑由一愣,不禁问他:“你很冷吗?”
夏天的雨总是清爽又微凉。
当落在人身上时,便会激起一阵机灵或颤栗。
时间尚早的清晨,五条悟套着白T和宽大的薄外套,朽叶与水泥的气息夹杂在夏季肆意的风中,像玩躲猫猫一样灌进了他的衣服里。
由此,少年的衣角轻扬,袖笼微鼓。
其中,娑由的长裙和黑发也在飘扬。
她说:“最近有一家医院,你可以过去哦。”
语毕,娑由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五条悟,其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小孩子一样:知道怎么走吗?知道怎么挂号吗?”
都说生病的人智商会降低,要不然好好的东京不呆,干嘛大雨天不带伞跑来横滨找她讨药呢?
好在五条悟好像还没退化到那种程度。
因为他刺过来的目光好像在无声地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可是,娑由刚这样想,下一秒,与他的神态不符的却是他出口的言语:“不——知——道——诶——”
刻意拉长的语调,懒洋洋又干巴巴的,要都假有多假。
对此,五条悟自己都翻了个白眼,他好像被自己的调调给恶心到了,就差吐个舌头将其虚伪的做作都呕出来一样。
可是,他不改。
像是要将这种心血来潮的操作贯彻到底,五条悟反过来握住了她搭在脉上的手,说:“你要负责医好我。”
唔,她收回刚才的话。
娑由想。
生病的五条悟不但智商下降了,而且开始随手逮人并无理取闹了。
她不禁抬起头看眼前的那个高个子。
而五条悟则是看见她细密的眼睫上有晶莹的水珠在闪烁。
那是他赋予的东西。
她眨了眨眼睫,漆黑的瞳孔里因此落入了流转的光华。
娑由用一种天真又无辜的声音笑着感慨道:“能打倒你的病毒真强大呢。”
闻言,五条悟不知为何就觉得有点火大,娑由看见他骤然阴冷下来的表情写满了不快:“你是在挑衅嘲笑我吗?”
对此,娑由困惑地眨了眨眼。
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这并没有让五条悟的表情有所好转。
在她看来,五条悟的火气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可她不想受这样的迁怒。
娑由近乎委屈,直言道:“又不是我害你生病的,你为什么要对我生气?”
这一刻,五条悟哑了声。
与此同时,娑由觉得他好像更火大了。
白发少年抽了抽眼角,烦闷与暴躁好像须臾间在他那副身躯里肆意地轰炸开来,以致于他的表情都扭曲了一瞬,并用手将那袭柔软的头发揉乱了。
娑由感觉到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在收紧,他烦躁得甚至下一秒就可能跳脚,同时,他翕动的侧脸好似在咬牙切齿,想就着她的脖颈将她狠狠撕裂咬碎一样。
她敏锐地觉得五条悟有些不对劲。
而她向来不喜欢这样不稳定又明晦不清的情况,于是她冷下表情,想将手抽回来。
可是五条悟却说:“别动。”
这么说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滤去了所有动静,他方才的躁动好像全都结了层冰,沉下了深海。
可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属于他的骄傲与冷倨被这个夏天蚕蚀,转而凝成了盛大的火星,在他冷蓝色调的瞳孔中迸溅开来:“你敢挣开我就……”
娑由的瞳孔随之微微紧缩。
偌大的夏雨中,他的眸光在这个阴郁的雨天中碰撞出明亮又危险的火苗。
然而,模糊了他声音的是公交车刺耳的车鸣。
穿透雨幕的车灯绵长又朦胧,一辆公交车放缓了速度驶来,在亭外停下,随即敞开了自动门。
娑由一瞥,是她要搭乘的那辆。
眼见车门快合上了,她一惊,来不及解释便加大臂力想要甩开五条悟的手。
五条悟显然也没想到她这一下力气会这么大,这一甩没让他脚步站稳,他瞪圆了眼,呲着牙“啧”了声,高大的身形在这一瞬脆弱又单薄,被她巨大的力道甩得撞上了公交亭的板壁。
感觉到手上力道的松驰,娑由赶忙踩着步子踏上了车。
雨依旧在下。
而她刚站上车门的身形在须臾间被一股硕大的力道猛地往后扯。
这会的娑由已经没有空余的手来扒住车门了,所以差点被他扯下车去。
回头时,那个家伙正站在公交亭与公交车之前的间隙中,被大雨淋湿了大半。
可是五条悟压根不在意,只是用阴冷又逼仄的声音说:“别想逃……”
嘟嘟嘟——
公交车再次发出笛鸣。
雨天的雾霭在空气中弥漫,阴灰的天连一丝浮动的光都不见,而眼帘中的少年原本柔软蓬松的银发被这场夏雨打得尽数耷拉下来。
娑由眼睁睁看着五条悟那身一看价格就不菲的衣物被雨水晕开了深色,其发梢也沾上了水汽,甚至开始滴水。
可是他的表情冷硬,大雨都化不开他此时眸中的冷冽。
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声音倏然变轻了,带着莫名的郁闷和委屈:“我在横滨找了十几天才找到你……”
闻言,娑由一愣。
恰逢司机扯着嗓子在提醒她快上车,吵人得很。
这一刻,鬼使神差的,她在愣忡间反过来牵住了五条悟的手。
少年宽大的掌心浸了水,变得有些凉了。
娑由借着车梯的高度与他望来的视线持平,用一种比雨水还要柔软的声音哄他:“先和我一起上车吧,淋雨的话,病会加重的哦,五条大少爷。”
闻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掠过的光影中明暗生花。
几秒后,他终于迈动腿跨了上来,在彻底淋成落汤鸡前,以近乎拥抱她的姿态和她一起挤上了公交车。
晨间的公交车大多是要去上班的社畜和上课的学生,人很多,也很拥挤。
夏季的雨天里,大家手里滴水的伞彼此摩擦,车内有种潮湿又沉闷的水汽。
相比娑由,五条悟长得很高,都顶到车顶上面垂下来的护手了。
这么一看,他微微弯下背脊的身形穿梭在一车子拥挤的人中就显得格外委屈。
但是这样年轻又高大的人却在上车时就被好心又善良的高中生让了座。
因为下雨天还戴着墨镜的人在他人眼里可能就是个盲人吧。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道了声谢后就毫不犹豫地坐下了。
嗯,没看错,脸不红心不跳地坐下了。
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五条家的大少爷不管是鹤立鸡群的身高还是鲜明昳丽的外表在上车就引来了大多数人的注目。
而当他坐下时被密集的人影掩住后,这种瞩目的存在感就大大降低了。
所以娑由没有拆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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