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圆圆（1/2）

小机器人拿着照片，足足在山林里跑了五圈，张济林方只看得见它短短的四肢晃成了残影、灰尘，以及林子中被惊得飞旋的鸟儿。

“鹿鹿记起水火爸爸了！”

小机器人一蹦三跃，认识这么久，除了在北极遇到危险时，张济林方从未见过这样欢腾活泼的小机器人。

它平时是很沉默的，话很少地待在角落里，暗淡又普通。

现在一双蓝眼睛里装满了星星，明亮，充满活力。

工作时也更卖力，一只机器人扛起大它几倍的垃圾袋，哒哒哒送到垃圾车边，又跑回来继续捡。

只不过，每跑一趟，它都会打开小蛋壳，看一看里面装着的照片。

张济想让它休息会儿，“鹿鹿，休息一下，剩下的叔叔们能捡完。”

小机器人不，“鹿鹿要认真工作，变得更优秀。”它带着两颗五角星出现在水火爸爸面前时……水火爸爸说不定会摸摸它的方脑袋，夸赞它一句，小八厉害了……

……如果水火爸爸能抱抱它就更好啦，好想要水火爸爸抱抱它！

小机器人脑袋热热的，顶着一头的水蒸汽，把垃圾当成了头号敌人，努力打败它！

林方很疑惑，悄声问张济，“这个淡教授真的正常吗？制造这样一个，在感情方面如此细致逼真的机器人？真的是……”

真的是正派人吗？

张济抓了抓头发，“还是不要揣测鹿鹿重要的人吧？”

虽然他也一样困惑，但早在两百年前，就出现过主人离世，机器人随之陷入沉睡的案例了。

大佬的世界林方看不懂，只好埋头捡垃圾。

暴雨过后的腐臭味更刺鼻，两人一口面包吃不下去，后头连防护服都穿上了，忙到傍晚太阳下山，垃圾车来拉了两次，河岸边堆起一座水葫芦的小山，林方腰都快断了，“总算清理完了。”

额头和鼻尖被晒破了皮，但林方和张济都很高兴，“可以拍圆圆的照片了，像早上那样垃圾满河飘的样子，拍了照片，肯定被领导和公众骂死。”

“林子你看看幼崽的情况，我去拿录像机。”

林方拿过检测仪，查看中华鲟幼崽的能量体数值。

12%！

“什么？？”

林方摇了摇检测仪。

依然是13%！

检测仪以DNA为引索，只要有一点DNA，检测仪就能锁定追踪对象，林方换了第二个，还是13%！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50%！我们忙碌这一整天了！捡了这么多垃圾！垃圾都捡完了！水葫芦拔了！能打的油污也用瓢捞起来了！为什么！”

小机器人跟着中华鲟和白鳍豚宝宝穿过水草，游到对面一条支流，立起来看时，揉揉眼睛惊呼了一声，“指导员叔叔，快来这里！”

林方穿着防水的套头服，扒开两三米高的水草，踏着水洼走到对岸，一看对面一堆连着一堆的垃圾山，握紧了双拳，“啊啊啊啊——”

他愤怒的吼叫声惊飞了鸟儿，白鳍豚宝宝一下窜到小机器人身后藏起来了。

张济跑过来一看，立马惊呆了，“原来赣清江里的垃圾是从这冲过来的。”

“这么多垃圾！”林方心态炸裂，“没想到九洲还有这样，完全没有经过分类，没有经过处理的垃圾填埋场，还有这样脏臭的河！”

这一段支流是洼地，高起的一段接近200米长的河床将赣清江分成了两条支流，南北两边都有公路，北边是悬崖高壁高速公路，不会有人停下来，翻越围挡看断崖下的情况，南边地势低缓，又被茂盛的入侵水草遮挡了视线。

靠里侧的洼地就成了一个绝佳的垃圾场。

起先还挖了坑，后头坑都懒得挖了。

本该鸟语花香的河岸，现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废弃塑料，混泥土渣滓，卫生间用纸，废旧尼龙制品，泡沫、炉渣、碎瓦片、一次性餐具、碎玻璃，编织物，破烂衣服，废旧灯管、油漆桶、煤渣，间或还看得见一些动物尸体。

各种恶臭味混杂在一起。

“呕——”

“呕——”

张济控制不住干呕后，林方肠胃里翻江倒海，撑着膝盖吐起来，俩人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场面失去控制，一人靠在一边吐得头晕眼花。

小机器人有些无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跑去车里，给指导员叔叔拿水，和防毒面罩。

两人带上面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苍蝇蚊虫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入侵螺种，周围的树木呈现出病态的枯黄，松针叶灰扑扑的，越接近垃圾堆的地方，越是光秃，很多被垃圾压住的树林，已经枯死了。

白鳍豚宝宝开始叼垃圾，劳作了一天，它已经有流程了，咬着垃圾往回游，穿过水草，把垃圾放去刚才垃圾车停放的河岸边，放好，又回来叼，有时候不小心动一动，垃圾被水流冲出去很远，白鳍豚宝宝也会坚持追过去，叼住，再回来拱到岸上。

一趟接着一趟。

小机器人也是。

两人站在水草里，看着两只小家伙一趟趟来回奔波，一个小时后，才搬运完不到五公斤，张济忍不住说，“鹿鹿，别捡了，捡不完的。”

小机器人拖着垃圾袋，睁大了蓝眼睛，“可是圆圆乐乐还在捡。”

张济语塞，白鳍豚幼崽用喙衔着垃圾，在两条支流间不停地穿梭。

其实白鳍豚的视力还不错，肯定看得见这堪比河堤大坝的垃圾场。

小机器人发现了一张塑料小推车，欢呼一声，跑过去把小推车从垃圾堆里扯出来，装满垃圾，再拉到河对岸去，来回几次，白鳍豚宝宝显然发现了小推车的乐趣，自己叼了垃圾，搁浅去小推车上，让小机器人拉着走，时不时吱吱吱地摆动着尾鳍，新奇又欢快。

张济想笑又笑不出，如果小推车里拉的是鲜花，青草，或者是果子，这一幕得多逗趣。

可惜是臭烘烘的垃圾。

林方眼睛里烧起熊熊怒火，拿相机哗啦啦拍了无数张垃圾山、以及白鳍豚宝宝在污水里游泳翻腾的照片，搬了电脑来，接上蓝牙。

张济怔问，“林子，你要做什么？”

林方打开了社交论坛的网页，“我要曝光这个地方，谴责来这里倾倒垃圾的无良人！让他们不安，害怕，内疚！”

张济拦了一拦，“还是不要了，你曝光了，只会引起公众的愤怒，还是尽快联系警察局和环保部，一边查源头，一边清理垃圾，咱们也算半个公职人员，干正事要紧，别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