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节冷眼旁观（1/1）

自刺杀许振英行动失手并诱发一连串危机之后，经过了数天的蛰伏期，军统北平区做出了最新评估，认为此次危机已基本悄然度过。从北平区部到下属的一站二站及各情报组、行动组，即日起可解除最高戒备。

危机造成的损失是惨重的。有三名同志遇难身亡，包括军统北平区部朱姓内勤以及外勤司机马大福，北平一站内线特工陈阳。另有北平二站行动组组长何慕之受伤，北平区部外勤司机马大福太太被俘。

这其中，已经以翻译官身份成功打入日军北平宪兵队的北平一站特工陈阳的遇难，最令人痛心和惋惜。这条内线价值连城，损毁的后果无法估量。

另外，军统北平区部位于安福胡同的地址、北平二站行动组位于东交民巷美租地的地址，一度都处于可能暴露的危险之下。

而军统的“运用单位”、位于西交民巷的广德商行，目前仍无法确定是否转危为安——借调商行参与行动的雪佛兰轿车落入日伪军警手中，与军统关系密切的商行赵姓副总经理不得不继续转为地下状态。

自身的危机如此，未能完成的任务同样令人沮丧。伪市长许振英躲过了刺杀，随后北平市就被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更名为北京市，许振英摇身一变成为了“首都市”的市长，至今仍在逍遥。

军统总部已来电，委婉批评北平区部在此次重大政治事件发生前夜、未能完成对伪市长的克期制裁，导致日伪气焰甚嚣尘上。

蒋委员长领导的武汉国民政府，更是向全世界发出了严正声明，坚决不予承认日伪当局将北平更名北京的决议，其义愤填膺之意味溢于言表。

此刻，始终躲在东交民巷美租地公寓内的何慕之、楚静怡二人，也度过了备受煎熬的时日。差不多一周的时间里，他们两个尽量不出门（尤其是臂膀上有枪伤的何慕之），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应对不测。平时只能通过电台广播以及当地的报纸，了解外面世界的动静。

他们注意到了北平市终于变为北京市的新闻，也收听到了武汉国民政府发出的义正辞严的声明。前者让二人愤怒，后者则让二人汗颜。

二站站长打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电话通话中，曾经用暗语向行动组通报了军统总部的不满。戴老板想必正为此寝食难安、殚精竭虑。

当然，这些日子当中北平城内的风声是相当之紧。市警察局强制推行每户居民家的门前都要悬挂户主姓名的明示牌，包括家中常住总人口的数目。而借着检查这一明示牌制度的落实，日伪军警更在暗中拉网式搜捕反日组织及人员。

何慕之、楚静怡这对假伉俪，因为租住的是东交民巷内的洋人物产，而东交民巷眼下还是享有近乎“租界”的待遇的，日本人的管制之手很少伸入这片特殊地界。是以何楚二人的住处相对安稳。即未受到悬挂户主明示牌的骚扰，也没有军警特务登门入室。

但就在昨天上午，东交民巷却突然涌入了大批日伪军警以及便衣，他们集中在与美租地近在咫尺的六国饭店一带。起初这让军统北平二站行动组的两个人大为紧张，直到楚静怡冒险出去一趟，弄清楚了是伪政府教育部在六国饭店举行什么国际背景的学术会议。

而今天，楼下的杂役按时送来的《新民报》，则让何楚二人获悉了那个所谓学术会议的具体主题与内容。

当他们看到《新民报》头版头条下的大照片时，也为知识界巨擘史兆贤的突然亲日附逆行径感到惊诧。史在国内的名气，使得他们对其并不陌生。何慕之据此分析，应当是华北方面军特务部的人在史兆贤的身上做足了功课，最终将其拉下了水。

不过，惊诧归惊诧，军统行动组的两名特工，都没有把此事太放在心上——比起平津一带的昔日北洋政府的军政要人们竞相投入日本人怀抱，出任大小不一的伪官，仅为学者身份的史兆贤的落水，远算不上什么大事件。

倒是日伪方面策划这一所谓“国际会议”的心机，让何楚二人感到了齿冷：这个打着东亚旗号的国际会议，与会方除了日本和朝鲜两个dú • lì的国家之外，其余尽为日本人侵占中国后在各个沦陷区成立的伪政权：伪满洲国（东北四省），伪蒙疆自治政府（西北绥远），以及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华北五省三市）。如今却各自顶着国际的名分招摇过市、汇聚一堂，显然是要在世人面前迫不及待地坐实这些伪政权的合法身份。

“跳梁小丑，群魔乱舞。”军统行动组长冷冷地说了一句，随手将这份当天的《新民报》丢于一边——眼前他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美女特工楚静怡则拾起报纸，饶有兴致地盯着头版的大照片，她的目光没有集中在新闻报道刻意突出的史兆贤身上，而是端详着不穿军装的日军华北方面军特务部长喜多诚一少将。

“喜多诚一这老东西，冷眼一瞅倒是挺像中国人；”楚静怡一面说，一面就抬头望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早知道日军少将来六国饭店，昨天不如混进去安个炸弹，炸死那个王八蛋喜多！”

不料这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竟然引起了何慕之的极度反感，他颇为不屑地瞥了美女部下一眼，恶声恶语地讥讽了一句：别想那些没用的，你最应当炸死的不是喜多诚一，而是许振英！

军统女上尉的靓丽面孔瞬间羞愧得绯红，坐在沙发上一下子呆若木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