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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锁链已经在握。

周围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隐隐的似乎有弓弦颤动的声音。

我还一心关注着瑾瑞的动静，瑾奕飞身向我扑来，两个人重重跌落马下。

我庆幸自己穿得厚实，还不至于摔得多狼狈。瑾奕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我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才发现一支箭深深插入他的后背。

我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居然能翻身爬起来，待看清楚瑾奕死灰般的面色，我全身的力气几乎被抽空，险些抱不住瑾奕的身躯。

“抓刺客！”瑾瑞大喝一声，下马冲了过来。“怎么样，伤势如何？”

他蹲在我身旁，却被我一掌推开。“现在来装什么好人，还一副公平的样子！”

“放肆！”旁边一个将官叫道。

我顾不上理他们，手抚过瑾奕的脸，替他擦去沾上的灰尘，瑾奕的睫毛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睛。“你没事吧？”

“现在有事的是你。”我生生把眼泪忍回去。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瑾奕笑了笑，他的唇已经慢慢没有了血色。

“你说的！”我恶狠狠地对他吼，“敢说话不算，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瑾奕握了我的手，“我老婆的厉害，我十多年前就领教了。”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提起往事？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瑾奕的手从来没有这么凉过，握的力度似乎也在慢慢变小。

“是啊，很厉害的……”我实在忍不下去，几滴泪落到他的脸颊上。

瑾奕用手指沾了放进嘴里尝：“原来不常流泪的人，眼泪会特别苦。”

我看着他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过来，想替我擦泪，可是刚到一半，便颓然落下……

我搂了瑾奕的身体，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为什么我得到的过程艰辛漫长，失去的过程却短暂得让我都来不及留下一点点的纪念就错过了。

我本来已经做好思想准备来迎接一场惨烈的厮杀，甚至决定要跟瑾奕一起死掉，没想到死亡来得如此迅猛，我甚至都还没有让惨烈的过程在脑海里留下些痕迹。

我坐在地上，把瑾奕紧紧抱在怀里，渐渐的，我觉得他又有了温度，甚至还有些微微的脉搏跳动。

我想，如果这样一直抱着他，也许会有奇迹发生。毕竟老天不会对我那么残忍。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一心一意地虔诚等待着奇迹。

一件披风盖在我的肩上，瑾瑞蹲在我身边：“耘笙，别这样。”

我抬手把披风丢在一边。虽然我是有点冷，可是那披风上有那个人的温度和味道，瑾奕会不高兴，连我都觉得恶心。

“耘笙，跟我回去有吧。”瑾瑞想把瑾奕从我怀里抢走。

“你滚开！”我一手护住瑾奕，一手推开瑾瑞。

“他已经死了！”瑾瑞冲我吼。

“你胡说！瑾奕没死！”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是巴不得他死，他不会让你如愿的！”

旁边的人想冲上来拉我，被瑾瑞阻止。他尽力放软了口气：“听话，天快黑了，回去吧。”

“回去？”我愣住了，现在还能去哪里？望着天边已经低沉下来的黑云，突然觉得天地还真是大，觉得自己微不足道，风大一点都会被吹得无影无踪。

我丧气地垂下头，抄起瑾奕手里的锁链发疯一样对着瑾瑞劈头盖脸打过去：“你害得我害不够惨？现在还叫我回去，我回去哪里？南昭还是和瑾奕在一起？”

瑾瑞没料到我的举动，躲闪不及下意识地抬手臂挡住自己，于是手臂上生生受了一下子。

所有人都围过来，我奋力地挥舞锁链，阻止任何人靠近。

后来回想那一刻，我并没有想要shā • rén或者报仇，脑子里是空白的，身体不受支配，那种灵魂跳出躯壳的感觉又来了。

时间似乎停滞了，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才好，突然后脑一阵钝疼，我终于因为失去知觉停下来。

第十九章

我又被关进深宫之中。一样是瑾瑞的寝殿，那时是太子，现在是皇上。

与上次不同，照雪和松儿一直守着我。据说只要不出后宫，我的自由便不受限制。

我冷笑几声，想象瑾奕的样子，自以为多大的恩典，大概还期待我感激涕零，大呼谢主隆恩。

我问松儿瑾奕的灵柩何在，松儿大致意思是说，考虑到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这次不打算举行丧礼，只将棺材抬进皇陵就算了事。

我在屋子里寻了一转，大概怕我寻短见，不要说剪刀之类的利器，连成幅的白绫都没有。我告诉松儿，需要三尺见方的白绸一幅，外加笔墨。

松儿点头出去，半柱香后带着我要的东西回来。

我吩咐照雪研墨，将白绸在书案上展开，才发现原来是南昭的名产行云缎。

看来，松儿是去见过瑾瑞了，不然凭他的力，断不能找来这东西。如此举动是主动还是被动不得而知，如果是主动，那就太让人寒心了。

我提笔蘸饱墨汁，却不知道如何下笔。亡夫？听来幽怨大过伤痛；挚爱？肉酸得肤浅。正纠结着，听照雪轻声唤我。

原来是笔上墨汁正滴在白绸上，雪白的背景，浓黑的墨迹，刺痛了眼。我一低头，两滴泪正好滴在墨迹旁，迅速将饱满圆润的点晕开来。

“帮我挂起来。”我对照雪说，突然觉得这样就够了，不用一定要写什么来表现什么，我知道就够了。

照雪迟疑地看着我，一脸担忧。

我擦了擦泪对她笑：“放心，我还没疯呢。就算这宫里的人都疯了，你主子我还是好好的。”

我把那条锁链摆好，不经意发现瑾奕买的那匹红缎保持着刚买回来的样子，也被带回来。我告诉松儿，我还要一壶酒，一盘鲜果。

松儿的速度很快，我新添的婆逻香还没燃起来，他托了盘子进来，里面一个青花壶，两只酒杯，还有一碟码放整齐的梨。

梨，离，真是个应景的东西。

我将贡品一一摆好，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带着清冽的香味，淡淡的弥漫了整个房间。我将一杯酒淋淋的全倾在地上，不只是瑾奕，还有我的父母兄嫂。

我跪在地上，木木地看着酒水顺着地转的缝四处蔓延。心已经不疼了，可能已经麻木，眼泪也流不出，只是见着稍微强烈点的光，就觉得刺刺的疼。

大队人马的脚步由远及近，停在门口。独独一个人开门进来。不用说也知道是瑾瑞。

他蹲在我身边，半晌后用这辈子最没底气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

我淡淡的斜了他一眼：“这是我平生听见最苍白的歉意。”

“笙笙，地上冷，别老坐着。”他伸手要扶我，被我恶狠狠的盯着，动作硬止在半途。

我冷笑，都心虚到如此地步，还勉强自己来伪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悲痛，何苦来。

瑾瑞的手扶在我的肩上，手的温度透过薄衫让我生生打了个寒战，不由得缩了脖子蜷成一团。

“看吧，我就说冷了，别坐在这里了。”瑾瑞躬身想抱我起来，被我硬生生推开。

他可以这么快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却不可以。从回到这里到现在，我一直失眠，甚至连闭上眼睛都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