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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休恐惧,我还是你国差来的神僧孙长老,未曾伤命。只因自
家性急,近妆台偷了金铃,你与妖王吃酒之时,我却脱身私出
了前亭,忍不住打开看看。不期扯动那塞口的绵花,那铃响一
声,迸出烟火黄沙。我就慌了手脚,把金铃丢了,现出原身,
使铁棒,苦战不出,恐遭毒手,故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
上,躲到如今。那妖王愈加严紧,不肯开门。你可去再以夫妻
之礼,哄他进来安寝,我好脱身行事,别作区处救你也。”娘
娘一闻此言,战兢兢发似神揪,虚怯怯心如杵筑,泪汪汪的道:
“你如今是人是鬼?”行者道:“我也不是人,我也不是鬼,
如今变作个苍蝇儿在此。你休怕,快去请那妖王也。”娘娘不
信,泪滴滴悄语低声道:“你莫魇寐我。”行者道:“我岂敢
魇寐你?你若不信,展开手,等我跳下来你看。”那娘娘真个
把左手张开,行者轻轻飞下,落在他玉掌之间,好便似——
菡萏蕊头钉黑豆,牡丹花上歇游蜂;
绣球心里葡萄落,百合枝边黑点浓。
金圣宫高擎玉掌,叫声神僧,行者嘤嘤的应道:“我是神
僧变的。”那娘娘方才信了,悄悄的道:“我去请那妖王来时,
你却怎生行事?”行者道:“古人云,断送一生惟有酒。又云,
破除万事无过酒。酒之为用多端,你只以饮酒为上,你将那贴
身的侍婢,唤一个进来,指与我看,我就变作他的模样,在旁
边伏侍,却好下手。”那娘娘真个依言,即叫:“春娇何在?”
那屏风后转出一个玉面狐狸来,跪下道:“娘娘唤春娇有何使
令?”娘娘道:“你去叫他们来点纱灯,焚脑麝,扶我上前庭,
请大王安寝也。”那春娇即转前面,叫了七八个怪鹿妖狐,打
着两对灯龙,一对提炉,摆列左右。娘娘欠身叉手,那大圣早
已飞去。好行者,展开翅,径飞到那玉面狐狸头上,拔下一根
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个瞌睡虫,轻轻的放在
他脸上。原来瞌睡虫到了人脸上,往鼻孔里爬,爬进孔中,即
瞌睡了。那春娇果然渐觉困倦,立不住脚,摇桩打盹,即忙寻
着原睡处,丢倒头只情呼呼的睡起。行者跳下来,摇身一变,
变做那春娇一般模样,转屏风与众排立不题。
却说那金圣宫娘娘往前正走,有小妖看见,即报赛太岁道:
“大王,娘娘来了。”那妖王急出剥皮亭外迎迓,娘娘道:“
大王啊,烟火既息,贼已无踪,深夜之际,特请大王安置。”
那妖满心欢喜道:“娘娘珍重,却才那贼乃是孙悟空。他败了
我先锋,打杀我小校,变化进来,哄了我们,我们这般搜检,
他却渺无踪迹,故此心上不安。”娘娘道:“那厮想是走脱了。
大王放心勿虑,且自安寝去也。”妖精见娘娘侍立敬请,不敢
坚辞,只得吩咐群妖,各要小心火烛,谨防盗贼,遂与娘娘径
往后宫。行者假变春娇,从两班侍婢引入。
娘娘叫:“安排酒来与大王解劳。”妖王笑道:“正是正
是,快将酒来,我与娘娘压惊。”假春娇即同众怪铺排了果品,
整顿些腥肉,调开桌椅。那娘娘擎杯,这妖王也以一杯奉上,
二人穿换了酒杯。假春娇在旁执着酒壶道:“大王与娘娘今夜
才递交杯盏,请各饮干,穿个双喜杯儿。”真个又各斟上,又
饮干了。假春娇又道:“大王娘娘喜会,众侍婢会唱的供唱,
善舞的起舞来耶。”说未毕,只听得一派歌声,齐调音律,唱
的唱,舞的舞。他两个又饮了许多。娘娘叫住了歌舞。众侍婢
分班,出屏风外摆列,惟有假春娇执壶,上下奉酒。娘娘与那
妖王专说得是夫妻之话。你看那娘娘一片云情雨意,哄得那妖
王骨软筋麻,只是没福,不得沾身。可怜!真是猫咬尿胞空欢
喜!
叙了一会,笑了一会,娘娘问道:“大王,宝贝不曾伤损
么?”妖王道:“这宝贝乃先天抟铸之物,如何得损!只是被
那贼扯开塞口之绵,烧了豹皮包袱也。”娘娘说:“怎生收拾?
”妖王道:“不用收拾,我带在腰间哩。”假春娇闻得此言,
即拔下毫毛一把,嚼得粉碎,轻轻挨近妖王,将那毫毛放在他
身上,吹了三口仙气,暗暗的叫“变!”那些毫毛即变做三样
恶物,乃虱子、虼蚤、臭虫,攻入妖王身内,挨着皮肤乱咬。
那妖王燥痒难禁,伸手入怀揣摸揉痒,用指头捏出几个虱子来,
拿近灯前观看。娘娘见了,含忖道:“大王,想是衬衣禳了,
久不曾浆洗,故生此物耳。”妖王惭愧道:“我从来不生此物,
可可的今宵出丑。”娘娘笑道:“大王何为出丑?常言道,皇
帝身上也有三个御虱哩。且脱下衣服来,等我替你捉捉。”妖
王真个解带脱衣。假春娇在旁,着意看着那妖王身上,衣服层
层皆有虼蚤跳,件件皆排大臭虫;子母虱,密密浓浓,就如蝼
蚁出窝中。不觉的揭到第三层见肉之处,那金铃上纷纷垓垓的,
也不胜其数。假春娇道:“大王,拿铃子来,等我也与你捉捉
虱子。”那妖王一则羞,二则慌,却也不认得真假,将三个铃
儿递与假春娇。假春娇接在手中,卖弄多时,见那妖王低着头
抖这衣服,他即将金铃藏了,拔下一根毫毛,变作三个铃儿,
一般无二,拿向灯前翻检;却又把身子扭扭捏捏的,抖了一抖,
将那虱子、臭虫、虼蚤,收了归在身上,把假金铃儿递与那怪。
那怪接在手中,一发朦胧无措,那里认得什么真假,双手托着
那铃儿,递与娘娘道:“今番你却收好了,却要仔细仔细,不
要象前一番。”那娘娘接过来,轻轻的揭开衣箱,把那假铃收
了,用黄金锁锁了,却又与妖王叙饮了几杯酒,教侍婢:“净
拂牙床,展开锦被,我与大王同寝。”那妖王诺诺连声道:“
没福,没福!不敢奉陪,我还带个宫女往西宫里睡去,娘娘请
自安置。”遂此各归寝处不题。
却说假春娇得了手,将他宝贝带在腰间,现了本象,把身
子抖一抖,收去那个瞌睡虫儿,径往前走,只听得梆铃齐响,
紧打三更。好行者,捏着诀,念动真言,使个隐身法,直至门
边。又见那门上拴锁甚密,却就取出金箍棒,望门一指,使出
那解锁之法,那门就轻轻开了,急拽步出门站下,厉声高叫道:
“赛太岁!还我金圣娘娘来!”连叫两三遍,惊动大小群妖,
急急看处,前门开了,即忙掌灯寻锁,把门儿依然锁上,着几
个跑入里边去报道:“大王!有人在大门外呼唤大王尊号,要
金圣娘娘哩!”那里边侍婢即出宫门,悄悄的传言道:“莫吆
喝,大王才睡着了。”行者又在门前高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