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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广智的师弟,上前来道:“此计不妙。若要杀他,须要
看看动静。那个白脸的似易,那个毛脸的似难。万一杀他不得,
却不反招己祸?我有一个不动刀枪之法,不知你尊意如何?”
老僧道:“我儿,你有何法?”广谋道:“依小孙之见,如今
唤聚东山大小房头,每人要干柴一束,舍了那三间禅堂,放起
火来,教他欲走无门,连马一火焚之。就是山前山后人家看见,
只说是他自不小心,走了火,将我禅堂都烧了。那两个和尚,
却不都烧死?又好掩人耳目。袈裟岂不是我们传家之宝?”那
些和尚闻言,无不欢喜,都道:“强,强,强!此计更妙,更
妙!”遂教各房头搬柴来。唉!这一计,正是弄得个高寿老僧
该尽命,观音禅院化为尘!原来他那寺里,有七八十个房头,
大小有二百余众。当夜一拥搬柴,把个禅堂前前后后四面围绕
不通,安排放火不题。
却说三藏师徒,安歇已定。那行者却是个灵猴,虽然睡下,
只是存神炼气,朦胧着醒眼。忽听得外面不住的人走,揸揸的
柴响风生,他心疑惑道:“此时夜静,如何有人行得脚步之声?
莫敢是贼盗,谋害我们的?”他就一骨鲁跳起,欲要开门出看,
又恐惊醒师父。你看他弄个精神,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蜜蜂儿,
真个是——
口甜尾毒,腰细身轻。穿花度柳飞如箭,粘絮寻香似落星。
小小微躯能负重。薄翅会乘风。却自椽棱下,钻出看分明。
只见那众僧们,搬柴运草,已围住禅堂放火哩。行者暗笑
道:“果依我师父之言,他要害我们性命,谋我的袈裟,故起
这等毒心。我待要拿棍打他啊,可怜又不禁打,一顿棍都打死
了,师父又怪我行凶。罢,罢,罢!与他个顺手牵羊,将计就
计,教他住不成罢!”
好行者,一筋斗跳上南天门里,唬得个庞刘苟毕躬身,马
赵温关控背,俱道:“不好了,不好了!那闹天宫的主子又来
了!”行者摇着手道:“列位免礼休惊,我来寻广目天王的。”
说不了,却遇天王早到,迎着行者道:“久阔,久阔。前闻得
观音菩萨来见玉帝,借了四值功曹、六丁六甲并揭谛等,保护
唐僧往西天取经去,说你与他做了徒弟,今日怎么得闲到此?”
行者道:“且休叙阔。唐僧路遇歹人,放火烧他,事在万分紧
急,特来寻你借辟火罩儿,救他一救。快些拿来使使,即刻返
上。”天王道:“你差了,既是歹人放火,只该借水救他,如
何要辟火罩?”行者道:“你那里晓得就里。借水救之,却烧
不起来,倒相应了他;只是借此罩,护住了唐僧无伤,其余管
他,尽他烧去。快些快些!此时恐已无及,莫误了我下边干事!
”那天王笑道:“这猴子还是这等起不善之心,只顾了自家,
就不管别人。”行者道:“快着,快着,莫要调嘴,害了大事!
”那天王不敢不借,遂将罩儿递与行者。
行者拿了,按着云头,径到禅堂房脊上,罩住了唐僧与白
马、行李,他却去那后面老和尚住的方丈房上头坐,着意保护
那袈裟。看那些人放起火来,他转捻诀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
气吹将去,一阵风起,把那火转刮得烘烘乱着。好火,好火!
但见——
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黑烟漠漠,长空不见一天星;红焰
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起初时,灼灼金蛇;次后来,威威血
马。南方三逞英雄,回禄大神施法力。燥干柴烧烈火性,说什
么燧人钻木;熟油门前飘彩焰,赛过了老祖开炉。正是那无情
火发,怎禁这有意行凶,不去弭灾,反行助虐。风随火势,焰
飞有千丈余高;火趁风威,灰迸上九霄云外。乒乒乓乓,好便
似残年爆竹;泼泼喇喇,却就如军中炮声。烧得那当场佛象莫
能逃,东院伽蓝无处躲。胜如赤壁夜鏖兵,赛过阿房宫内火!
这正是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须臾间,风狂火盛,把
一座观音院,处处通红。你看那众和尚,搬箱抬笼,抢桌端锅,
满院里叫苦连天。孙行者护住了后边方丈,辟火罩罩住了前面
禅堂,其余前后火光大发,真个是照天红焰辉煌,透壁金光照
耀!
不期火起之时,惊动了一山兽怪。这观音院正南二十里远
近,有座黑风山,山中有一个黑风洞,洞中有一个妖精,正在
睡醒翻身,只见那窗门透亮,只道是天明。起来看时,却是正
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惊道:“呀!这必是观音院里失了火!
这些和尚好不小心!我看时与他救一救来。”
好妖精,纵起云头,即至烟火之下,果然冲天之火,前面
殿宇皆空,两廊烟火方灼。他大拽步,撞将进去,正呼唤叫取
水来,只见那后房无火,房脊上有一人放风。他却情知如此,
急入里面看时,见那方丈中间有些霞光彩气,台案上有一个青
毡包袱。他解开一看,见是一领锦騪袈裟,乃佛门之异宝。正
是财动人心,他也不救火,他也不叫水,拿着那袈裟,趁哄打
劫,拽回云步,径转东山而去。
那场火只烧到五更天明,方才灭息。你看那众僧们,赤赤
精精,啼啼哭哭,都去那灰内寻铜铁,拨腐炭,扑金银。有的
在墙筐里,苫搭窝棚;有的赤壁根头,支锅造饭。叫冤叫屈,
乱嚷乱闹不题。
却说行者取了辟火罩,一筋斗送上南天门,交与广目天王
道:“谢借,谢借!”天王收了道:“大圣至诚了。我正愁你
不还我的宝贝,无处寻讨,且喜就送来也。”行者道:“老孙
可是那当面骗物之人?这叫做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天王道:
“许久不面,请到宫少坐一时何如?”行者道:“老孙比在前
不同,烂板凳高谈阔论了。如今保唐僧,不得身闲。容叙,容
叙!”急辞别坠云,又见那太阳星上,径来到禅堂前,摇身一
变,变做个蜜蜂儿,飞将进去,现了本象,看时那师父还沉睡
哩。
行者叫道:“师父,天亮了,起来罢。”三藏才醒觉,翻
身道:“正是。”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忽抬头只见些倒壁红
墙,不见了楼台殿宇,大惊道:“呀!怎么这殿宇俱无?都是
红墙,何也?”行者道:“你还做梦哩!今夜走了火的。”三
藏道:“我怎不知?”行者道:“是老孙护了禅堂,见师父浓
睡,不曾惊动。”三藏道:“你有本事护了禅堂,如何就不救
别房之火?”行者笑道:“好教师父得知。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