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代桃僵,疑心乍起(2/2)
里面记载的十八种神兵利器,果然是绝世武器,构造精巧而繁复,杀伤力极强,是普通兵器的数倍。一个普通士兵手执此种神兵利器,便能以一敌百,所向披靡。如果大批量打造这些神兵利器,用于两军对阵之时,墨国将士如虎添翼,足可保家卫国。如果这书落在秦国人、魏国人手中,那便是墨国的噩梦,是亡国的开端。
于是,她花了三夜,抄录了另一本副本,每一种神兵利器的构造图都做了一两处修改,打造方法也有所改动,弄出一本假的《神兵谱》。
距离七日之期还有三日,水意浓前往邀月楼,金钗跟着。
在红梅厅,金公子再次将金钗弄昏,问她是否已经得手。
她从敞袖中取出抄录的《神兵谱》,“陛下藏书之前,容惊澜命府中一个过目不忘的婢女看了一遍,然后记录下来,世间便有了第二本《神兵谱》。”
“容惊澜竟然有此心思!”他大感奇异,随即笑道,“墨皇视他为心腹,朝政太过倚重他,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倘若日后有人参他一本,墨皇起了疑心,他便万劫不复。有《神兵谱》在手,便有一重保证,容惊澜聪明绝顶,早就留有一手。”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屑道。
“不信也罢。”他笑了笑,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中抢过书,“这本不会是假的吧。”
“你不信我,还是不信容惊澜?”
“我只信我自己。”
“不信的话,那就还给我。”水意浓伸出手。
金公子一页页地翻阅,那娟秀的字配合神兵利器的图,倒似不假。他双眼放光,如狼似虎,“罗氏父子所造的神兵利器果然厉害,足可以一敌百。”
她紧绷的身心立即松懈,总算瞒天过海。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有点不解,“罗氏父子只造了十八种神兵利器?”
她冷笑,“任何一种都足以以一敌百,十八种还少?”
他合上书,她立即道:“我已经帮你拿到书,你不会过河拆桥、置我生死于不顾吧。”
“我怎会言而无信?”金公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里面有三粒解药,月圆之夜服一粒,服完三粒之后便自行解毒。”
“如果还有余毒未清呢?”水意浓拿过玉瓶,晃了两下,叮叮当当的,甚是悦耳。
“你体内哪有那么多情毒?”金公子失笑。
“那你如何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金陵?”
他拊掌三下,便有一人从内室缓步出来,她看着那人,目瞪口呆。
世间竟有如此惊人、可怕的事!
这个女子,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完全一样的容貌!完全一样的衫裙!完全一样的身形!
怎么会这样?
水意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擦眼,好像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果不是信念坚定,她还以为自己是假冒的。
世界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她……”她说不出话了。
“个中关键,你不必知道,只需知道一点,李代桃僵。”金公子面色沉沉。
她太震撼了,是啊,如果是李代桃僵,以这个假冒的人代替自己回别馆,那么,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金陵。等墨君狂发现身边的女子是假冒的,她已经逃之夭夭。
这姑娘开口道:“水姑娘莫担心,我暗中观察你许久,熟悉你的言行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代你回温泉别馆,没有任何问题,你大可放心。”
水意浓更惊讶了,这姑娘的嗓音和自己一模一样,太厉害了。
“墨君狂精明得很,如果发现她是假冒的,她会不会有危险?”她担忧地问。
“她懂得自救,你放心。”金公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就好。”
水意浓看见了这姑娘凝视他的目光,那种目光虽然宁静而卑微,却有五分凄楚、五分不舍。
难道这姑娘喜欢他?
金公子使出这招移花接木,只怕计划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是不是有其他的用心与企图?
不管了,她能顺利逃走便万事大吉,何必想那么多?
她对这个假冒的姑娘说了自己所提三个要求的事,省得墨君狂短短两日就发现她跑了。
如此,这日,水意浓没有回别馆,这个不知名的姑娘跟金钗回别馆。
之后,她换上男子衣袍,把自己化妆成一个眉尾有黑痣、唇上有胡须的中年男子;接着,她去钱庄取了一些银两,然后出城。
策马驶出东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心澜起伏,感慨万千。
没来得及跟娘亲、秦仲、容惊澜和晋王告别,是遗憾,也是无奈。
你们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来到金陵一年,临到离开这一刻,她的心情很复杂,似有淡淡的愁绪萦绕心头。
终究,她转过身,扬鞭策马,往前疾驰。
离城门越来越远,愁绪越来越浓,她的脑中渐渐浮现一张冷硬的脸,那些宠爱与暴虐交织、伤害与深情交融的一幕幕涌现在脑海……
墨君狂,永别了!
希望你忘了我……
七日之期到了,墨君狂仍在黄昏时分出宫。
水意浓在后苑抚琴,凄伤哀怨、悲痛绝望的琴音绕着奇花异卉、亭阁白墙流淌,流进他的心。
他摆手示意,吩咐下人不要通报。
宋云挥手,阻止所有人跟随,让陛下独自一人前去。
每一音,每一段,都如此凄涩、悲伤,好像就是她的心情,为什么她这么悲伤?
他站在后苑圆洞门前,望着坐在石凳上抚琴的她。夕阳已落入山头,西天只剩最后一抹残红,笼在她身上,那一袭雪白衫裙好似染了血,如泣如诉,应了她凄绝的琴声。
顿时,他的心隐隐作痛。
琴音渐止,她手指未动,一动不动,风化了千年似的,目光好似凝聚在苑中的海棠,又好像散乱得很。
金钗看见他,连忙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水意浓听见了声音,回过神,站起身,福身行礼。
墨君狂缓缓走过来,眉宇含笑,“很凄美的琴声。意浓不仅舞跳得好,琴艺也精湛。”
她低眉敛蛾,淡淡道:“陛下谬赞。”
“去备膳。”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吩咐金钗。
“是,奴婢这就去。”金钗笑眯眯地退下。
水意浓记得,七日之期已至,他必定会来。她抬起眼眸,“陛下出宫前来,想必成竹在胸。”
他掀袍坐下,将她拉到身前,握着她的小手,“意浓,玫瑰盛开的时节还未至,朕想着,不如等到四五月,派人去魏国摘一些玫瑰回来,朕再向你求婚。”
她脸上的残红霞光渐渐淡了,微微一笑,“这招缓兵之计,当真妙绝。”
“朕也是逼不得已。”
“你不急着嫁给朕,朕便以缓兵之计对付你那三个要求。”
“陛下不担心有变数吗?”水意浓有恃无恐地问。
“为了表示朕的诚意,朕当即颁旨,废后宫,遣散妃嫔。”他拉她坐在大腿上,搂着她,“若你明白朕的心,朕明日一早便颁旨。”
一时之间,她忽略了他的举动,直愣愣地凝视他。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朕只愿与你厮守一世,你我之间,绝不会有旁人!”
她缓不过神,身为帝王,作出如此牺牲,说出如此誓言,可见他的深情已经深入骨血。
世间男儿,有几个能做到如此?
凤毛麟角吧。
她不禁妒忌,水意浓可真幸运,得到了墨国皇帝的真心、真爱。
只要她用心乔装水意浓,不露出破绽,在适当的时候取悦他,便可永远地取代水意浓,得到一国之君的独宠,母仪天下。
可是,她心中永远只有那个男子,那个给了自己全新的性命、占据了自己的心的傲岸男子,谁也比不上他。
“怎么了?”墨君狂见他发愣,猜不到她的心思。
“没什么。”水意浓应道,转念一想,“陛下还未册后,若此时废后宫,只怕朝臣会极力反对。”
“谁也左右不了朕的决定!”
“还是到时再议吧,陛下莫因为我而与朝臣多有不快。”
她挣扎着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抱起,直往寝房,她的心怦怦地跳动,“陛下,想必金钗已备好晚膳,不如先用膳吧。”
他踢开门,又踢上门,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心慌意乱地挣扎,终于双足落地。
……
为什么她不一样了?难道她瘦了?虽然这身躯明明就是意浓,但是,他就是觉得不一样。她的肢体比之前青涩,像是初经人事,羞怯窘迫,四肢不展,太奇怪了。
他与意浓身经百战,她早已不青涩,怎会像刚才这般紧绷畏缩?
那种感觉又冒出来了,他觉得怀中的女子怪怪的,是意浓,却又不是意浓。
明明是意浓,却为何有这样的感觉?
在他呆愣的时候,水意浓早已扯来衫裙遮掩身躯,眼中惊惧残留,羞怯地不敢看他健硕的身身。
“你不愿,朕不勉强你。”墨君狂穿上衣袍。
“谢陛下。”她连忙穿上衫裙,手忙脚乱。
他冷目看她,他的意浓再憎恨他、再不愿侍寝,却不会恐惧羞怯、惊慌失措,他的意浓是一只凶恶、还会骂人的母老虎。
她见他静坐不动、眼中精光锐利,暗道不妙,低声唤道:“陛下……”
他问:“意浓,朕记得送给你一枚玉佩。”
“玉佩?”她松了一口气,所幸已逃走的水意浓告诉过自己血玉雕镂鸳鸯扣一事,“陛下并无送给我玉佩,倒是送了鸳鸯扣。”
“哦,看朕这记性。”
“若陛下想看看,我就取来。”
墨君狂点头,看着她下床,打开妆台上一个沉香木盒,取出鸳鸯扣。
看了两眼,他状似随口提起,“方才想起今日一早起身忘记佩戴,便随口问了问。意浓,你为何不戴?”
她解释道:“我有时要跳舞,想着若不小心摔碎了就太可惜了。”
他笑道:“说到跳舞,朕万寿节那晚,你为朕跳了一支舞,朕记忆犹新。”
她盈盈一笑,“陛下可知,那支舞在民间广为流传,不少舞伎都想一睹风采呢。陛下想再看我跳一次?”
她心中雪亮,他提起鸳鸯扣和万寿节那晚的舞,是因为他对自己起了疑心。
主人料事如神,单凭一个细微的错处,墨皇也会瞧出端倪。
“若你能让朕提起兴趣,朕有赏。”墨君狂眼中的黑瞳点缀着丝丝寒气。
“我讨什么赏,陛下便赏什么吗?”水意浓眉目如画,浅笑嫣兮。
“好。”他爽快道。
“万寿节那晚,我特意备了跳舞的用具,今日没有,陛下将就看吧。”
她整了一下衫裙,摆了一个S形姿势,慢慢起舞。
墨君狂紧盯着她,她在他面前舞出各种动作,甩发,扭腰,肢体舒展,动作舒缓。虽然没有那根圆柱做辅助,无法完成一些精彩的动作,但是她还是跳出钢管舞的shén • yùn。
水意浓热身之后,开始跳那经典的舞蹈动作:幻想着面前有一根圆柱,一上一下地舞动。
这一舞,勾住了他的魂。
他看着她,喉结滚动。
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让他无法自已。
世间还有第二人会跳这支舞吗?除了意浓,还有谁?
墨君狂再没有怀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拉起她,拥她入怀。
“陛下……”水意浓使了一点力推他,“陛下输了……”
“你要什么赏?”他粗噶道。
“陛下先听我说,可好?”她语声娇软。
他不再吻她,等候下文。
她的手贴在他身前,“陛下如此年轻,不过我……陛下能否不勉强我?”
他心中微动,“为何?”
她窘迫地垂眸,“我想……等我接受了陛下……喜欢陛下,再为陛下生儿育女,可好?”
闻言,墨君狂的黑眸浮起笑意,“君无戏言,朕答应你便是。”
她欣喜地笑,“谢陛下。”
万幸,万寿节那晚,她亦在延庆殿,亲眼目睹水意浓那支舞,记在心中,苦练数日,有七八成像。
没错,她便是霓裳阁的舞伎,曾是邀月楼的舞伎,是水意浓亲自教出来的,与冷泠泠跳过几支舞。后来,她参加了舞蹈才艺大赛,因舞艺精湛,进了霓裳阁,成为宫廷舞伎。
她是盼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