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1/2）

“你害怕她？当初还敢那么对她们母子？”

白舟只是出于受到的教育觉得家暴的男人可耻，但谷雨感触更深，从他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宣氏起，宣氏一个厉鬼却是倾尽全力地对他好，他说出的任何话宣氏都是予取予求，但凡谷雨是个心性差些的，难保就不会变成第二个赵卫国这样的人，如今的谷雨对宣氏越是爱重，便越是厌恶赵卫国这样的男人。

他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对赵卫国说话时都难免带上了些冷嘲热讽的语气。

赵卫国被他说的话吓得一个激灵，或许也不仅仅是因为谷雨这一两句话，更多的还是因为对苏招娣的畏惧，他这样的人才会觉得害怕。

可赵卫国怕了，赵锋却不怕，他正怀疑着之前是看到了幻觉，又看见了屋子里的狼藉，跟着便听见了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弱气男人用夹枪带棒的语气提起了苏招娣母子，便如被戳到了痛脚，一下子就跳起来，从地上一跃而起，晃得脑壳子里一疼，但还是不肯输了气势，指着他们说道：“你们她妈的是什么人，敢闯到老子家里说三道四！”

谷雨直起身体，皱眉，冷冷说道：“我们对苏兰的事情很感兴趣，想和你们聊一聊。”

“苏兰？你认识那个贱人？”赵锋一听到苏兰的名字更是激动，伸手就要来推谷雨，如果是平时，谷雨面对这样一个比他高状一圈的男人或许会害怕，可眼前这个男人刚把自己从楼梯上滚了两圈，能站稳就不错了，谷雨往后退了一步，他就自己一个跟头又是脸着地摔在地上了。

谷雨听到他对苏兰的称呼，虽然他只见过苏兰两次，而且两次都是被苏兰追着要吃他的情况，但其实平心而论苏兰的五官精致是个十分招人喜爱的孩子，而且听白舟说起苏兰也说生前是个文文弱弱的和善性子，偏偏这样一个女孩子在她的继兄口里却被称作贱人，实在是让人气愤又疑惑。

谷雨皱眉，直截了当地问他：“苏兰十岁之前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比如受到过什么刺激？”

谷雨的问话一出，赵锋没有回答，连一直只顾着求饶的赵卫国的声音都停滞了，仿佛苏兰的十岁是个禁忌，是在这个家里不能提的存在，一旦提起来，就是山崩地裂。

父子两都一模一样的沉默，白舟因为父母的关系其实对苏兰的印象十分不错，也就更加好奇起来，见他们二人不答，自己蹲下身，看了看赵卫国父子，却发现赵卫国慌慌忙忙地躲开了他的视线，而方才还张扬叫嚣的赵锋也沉默了下来，他趴下来去看赵锋的眼神，两只眼珠子都瞪得圆圆的，双眼里满是恐惧。

白舟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也顾不上自己比谷雨还矮一头的身板，揪起赵锋的衣领，质问道：“你们对苏兰做了什么？你们，你们是不是打她了？！”

高中在校生的学霸心思单纯且简单，结合到赵卫国躲闪的眼神和家暴的前科，白舟所能想象到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这个继父是不是像殴打苏兰的妈妈一样，将年幼的苏兰也当做了发泄暴力的工具，可苏兰才不到十岁，殴打一个十岁的孩子，甚至在苏兰妈妈去了精神病院后，苏兰是不是取代了自己的母亲被继父一直持续家暴，才会让她在十七岁的年华失去了生命。

白舟双眼通红，像个愤怒的斗牛，恨不得将这两个男人暴打一顿，让他们知晓被暴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谷雨按住了他，白舟的愤怒不曾消失，也瞪着谷雨质问道：“你要拦着我揍他们？！”

然而谷雨的愤怒并不比他少多少，他按在白舟肩膀上的手捏得很紧，是几乎要将骨头捏碎的力道，他摇头，手中握着的矿泉水瓶在不停地颤抖，发出灼烧的热度，谷雨咬着牙说道：“我只是突然觉得，或许比你说的更加可恶，他们或许不仅仅是打了苏兰。”

白舟在起初的茫然过后，终于反应过来，这世上有那么一种男人是比畜生还不如的东西，双眼眼瞳渐渐放大，难以置信在眼中弥漫。

他忽然回过头，扑倒赵卫国拎起拳头便不要命地往这个老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痛骂：“畜生！你简直就是畜生！”

“你干什么！”赵锋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掀翻了殴打赵卫国的白舟，一边骂道：“你她妈谁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苏兰那个小贱人的姘头？现在想起来给那小贱人出头来了？！呸！她跟她那个妈都是自杀的，老子她妈把她养这么大居然还闹自杀，早知道喂狗都比养这个小贱人回本！”

有琴氏是唯一还站在门外的，他忽然抬起手，手指轻轻弹动，谷雨手中的矿泉水瓶忽然停止震动，谷雨慌忙低头，只见矿泉水瓶的瓶盖落在了地上，一只血迹斑斑露出骨骼的手从瓶口钻出。

白舟抬手正要反击赵锋，忽然拳头打在了空处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往前扑了个空，被谷雨及时拉住才没倒下去。

白舟怒火未消，站稳身体第一件事就是找赵锋，却发现周围根本没有赵锋，也没有赵卫国，甚至环境都变了一个样子，干净多了，家具也都新多了，甚至还有阳光从南面的窗户照了进来。

白舟被阳光照到眼睛，眯了眯眼，忽然跑到南面那扇应该是已经封死了的窗户边，却看见底下还有游鱼的水池，和一株才刚刚长到三楼的树，这棵树笔直光滑，没有任何一根突然横生出来的树枝。

白舟猛然回头，看向谷雨，再往后门口的位置，铁门是关着的，看不见有琴氏。

白舟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谷雨比白舟冷静，在周围环境发生变化的第一时间他就仔细地打量了四周：“家具摆设都没变，这里应该还是赵卫国的家，只不过可能是很多年前的赵卫国家。”

“我们穿越了？”

谷雨摇头，看向手里的空矿泉水瓶，蹲下捡起地上的瓶盖，说道：“我觉得是有琴氏给我的考验吧。”他晃了晃手腕，玉镯在手腕上晃动，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棋棋酒酒也不在。”

大概是谷雨比他冷静多了的态度也一定程度安抚了白舟，白舟看上去不那么暴躁了，只是捏了捏拳头，说道：“可惜我还没打过瘾，那个老畜生！”

白舟并没有发现谷雨在暗地里多看了他一眼，而且那一眼的目光是带着审视和疑惑的。

“我们往里面看看吧，客厅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线索。”谷雨和白舟一起往屋内走，这是个两室一厅的结构，谷雨停在一扇房门前，说道：“这是两室一厅，苏招娣和赵卫国住主卧，那赵锋和苏兰是怎么睡的？”

白舟直接推开了主卧的房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谷雨跟在白舟后面走近主卧，可惜主卧也没有人，这整个房子都是安安静静的，像是半个人都没有一样，谷雨看着白舟像是个放开了缰绳的二哈在拆家一般破坏式搜索着这间主卧，也帮助搜衣柜等地方，一边问道：“白舟，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害怕这个场景，你见过厉鬼？”

“见过几次。”白舟连主卧的床都推开了，什么也没发现，倒在床上说道：“我看你不是个坏人，才跟你说，你到时候不要往外传，尤其别告诉我爸妈。”

谷雨走过去坐在床边：“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不过有琴氏不是人。

白舟坐起身，第一次对外人提起自己的遭遇：“在我六岁的时候，那时候我长得粉雕玉琢特别可爱，在我表叔学校读一年级，有一次几个学校组合体操比赛，我们坐大巴车去的，表叔带着我坐在副驾驶上，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大巴车开出了车道撞在了树上，那一次我被表叔护在怀里没有受伤，但是表叔的腿被夹住，救出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白舟提起这件事眼中带着对表叔的愧疚，但是并未多言，而是提起了谷雨好奇的事情：“不过就在这次车祸之后我突然发现我能看见鬼了，最开始我看见了小区里的秋千上有个小哥哥一直不说话，我想去找他说话，但是我爸妈说那里没有人，这样的事情并不多发生，大概一年能见到两三次，后来才知道我是突然开了阴阳眼能见鬼。”

“我猜可能是那次车祸其实我受了什么内伤，徘徊了一次生死之间，才会获得能见鬼的能力。”白舟抱住自己说道：“刚开始我也害怕，因为有些鬼的死相实在太恶心了，不过久而久之，我发现那些鬼并不会伤害过我，只要我装看不见，他们跟我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白舟说完了自己经历，也好奇地问谷雨：“那谷哥你呢？你也是经历过什么车祸吗？还是你是家传的天师？还有你那个棋棋酒酒，她是叫这么古怪的名字吗？”

“不是，她们是两个人，一个是宣棋，一个是宣酒。”虽然不知道这个房子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到有琴氏就在附近，才显得比白舟要平静多了，但他的心里也是不安的，此时与白舟提起宣氏时暗地里躁动不安的心才平静许多，只有宣氏才是最能让他安心的存在。

白舟没懂谷雨的意思，那明明是一只女鬼，哪里来得两个人，而且他之前分明听有琴氏叫那个女鬼只是叫宣氏。

“她是我前世的妻子，死后因执念化为厉鬼，一直等待我转世重逢。”谷雨带着笑容和温柔说道：“棋棋和酒酒生前是双重人格，化成鬼后也依旧如此，你也可以直接称呼宣氏。”

白舟震惊地瞪大眼睛：“那，那不就是双重鬼格？”

谷雨颔首：“这么说也没错。”

但或许是连这个空间的主人都看不下去他们这样散漫轻松的样子了，让她觉得自己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很没有面子，屋外忽然传出一片刺耳的抓挠声。

白舟和谷雨瞬间提起呼吸，屏气凝神，死死盯着关着的主卧门。

那抓挠声就像是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木质门板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就像是一个人在往前走着，她的指甲却不时划过身边的木板，忽然那声音在主卧房门的位置停止了下来，那本来不该是这么大到可以让谷雨二人清晰可闻的声音，但或许是绝对的寂静放大了这样刺耳的声音，也放大了人心中的恐惧。

白舟一把抓住谷雨的手，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指着门外，他觉得那个没脑袋的女鬼就站在门外。

谷雨剩下的一只手掐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巫擅长沟通神明，在上古时候，巫沟通神明时最常用的途径便是祭祀，每一名巫都要精通祭祀的舞蹈和乐曲，谷雨现在所掐出的手势就是祭祀舞蹈中的一个动作，他现在也只能做出这一个动作，更多的他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那个无头女鬼似乎只是想在门口站一会怀念一下活着时的生活，在谷雨的心都快悬到嗓子眼时，那个尖锐的抓挠声都响起来了，但却渐行渐远。

谷雨轻轻吐出憋着的一口气：“好像离开了。”

白舟绷紧的身体也一下子放松下来，拍着胸脯，喘着气和谷雨说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以前那些鬼都不会上来打我的，也从来没吓过我。”

谷雨羡慕地看了白舟一眼，都是能见鬼的人，为什么人家就不招鬼惦记呢。

不过现在还不是可以放肆自己羡慕的时候，谷雨晃了晃脑袋把小心思排出去，说道：“看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出去看一看情况吧。”

白舟：“啊？！”

谷雨摊了摊手：“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啊，总腰想办法自己跑出去。”

“可是孟哥不是在外面吗？他总会想办法救我们吧。”

谷雨看着白舟，心中凄楚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怀疑就是你口中的孟哥放出苏招娣把我们弄进这个地方来的。

白舟没接收到谷雨的内心想法，但心里也觉得谷雨说的不错，他们也得努力，总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等待别人来救援，拍了拍脸颊：“好吧，我今天也就莽一回了，我就不信，我好歹是三十八中的尖子生，会比不过苏招娣个连脑子都没有的鬼呢。”

说是这么说，自己嘴里说出“鬼”字的时候，白舟还是打了个哆嗦，但也没想退缩。

谷雨手中还保持着祭祀舞的手势，脑子里循环重复着唯一记得的一句祭祀乐曲，脑中排练好了如果打开主卧大门，那只女鬼迎面而来，他就直接唱出来。

两人做足了准备，猛地拉开了主卧的大门，然而屋外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当然也没有鬼。

谷雨松了一口气，白舟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往下看，就看见在旁边的墙面大约半米高的位置有好几条绵延的血色抓痕，甚至血迹都还没干呢，黏黏糊糊的顺着墙面往下滑，顺着往里看，一直延续到走道尽头的一扇小门，那小门比正常的房门都小一圈，甚至只有一米多高，看上去是这个家里的杂物间。

白舟小声问道：“要去看看吗？”

之前的抓挠声是从杂物间的方向传来，接着又往大门的方向而去，谷雨看了一眼大门旁边的厨房，厨房的门是两扇推拉门，现在门是关着的，推拉门下方赫然是与他们脚边如出一辙的血色痕迹，看来无头女鬼就是进到了厨房里面。

谷雨也示意白舟看过去，白舟也猜到现在苏招娣的身体应该就在厨房里，他更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用口型示意谷雨：“我们快去快回？”

谷雨也觉得无头女鬼出来的那个杂物间或许藏着什么线索，虽然冒险，但是值得一试。

两人猫着腰，踮着脚，轻声而快速地移动到了杂物间门口。

谷雨伸出手，拉开杂物间的门，然而那并不是一个杂物间，它拥有杂物间的大小，却也拥有一般不会出现在杂物间的东西，一张单人床。

杂物间也就两平方的大小，放下一张单人床后连鞋都没有地方摆，而是挂在了墙面上的一个塑料袋里，那个塑料袋里装着两双鞋，一双是很老旧了的白布鞋，一双是已经褪色了的粉色凉鞋，鞋子都是童鞋，这两双鞋的主人是个小孩子，谷雨猜测或许就是十岁前的苏兰，这也回答了他们之前的疑问。

赵卫国和苏招娣住在主卧，赵锋住在次卧，而苏兰住在一个正常成年人可能连腿都伸不直的杂物间里。

忽然，推拉门被拉开的声音缓缓响起，白舟和谷雨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惊恐：有人推动了厨房的门，或者，有鬼从厨房里出来了！

两人现在根本来不及回到主卧，主卧的房门斜对面就是厨房，他们现在回去就能和无头女鬼撞个脸对脸，不对，无头女鬼现在没脸，他们只能撞见个没有脑袋血糊啦啦的脖子。

缓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谷雨来不及多想，拉着白舟两个人躲进了杂物间，并迅速把杂物间的门关上。

两个男人，即便其中一个还是高中人，但也有一米七八的个头，两个手长脚长的男人缩手缩脚地蜷缩在这个狭小幽暗的杂物间里，提着一颗心，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觉得恐惧都快冲昏他们的头脑，下一秒就要造成窒息了。

白舟焦急地指了指门：“她，她不会突然进来吧？”

谷雨摇了摇头，无头女鬼沉重的脚步声停在杂物间门口的一瞬间，他完全停止了呼吸，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露出一点呼吸声惊扰了门外静默的女鬼。

白舟也如法炮制，一时间只觉得耳边安静的能听见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幸好外面的女鬼没有脑袋，他真怕她也听见。

忽然！

杂物室的门被敲响。

扣！

扣！

扣！

那不是敲在杂物间的门，那是敲在谷雨和白舟心脏上的重锤，谷雨将白舟往自己身后压去，不管怎么说他多少还是个巫，之前也拿住过这个无头女鬼，虽然不知道有琴氏做了什么手脚有没有加强女鬼，但好歹也能有个一拼之力，而白舟却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