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1/2）

这个玻璃管应该是刚放空不久的,里面存放过某些过于滑腻的填充物还没有完全干透,云悠顺着管子爬上去的时候颇费了些力气。

扣住边沿，手臂发力把身体直接带到顶端,她两脚踩着还没一根筷子的直径厚的玻璃层，示意撕开他们上面没事,可以从这里先出来。她猫在最上面,现在正在仔细打量着这个…“厂房”里的情况。

这片区域意外的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她站在高处，竟然一眼没有看到这个房间的墙壁。周围到处都是一个一个的玻璃柱子，填充物正发出蓝盈盈的光，这也是这个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每个柱子里都悬浮着一个人形生物,身上插满了她无法理解的管道。

柱子里的人都带着一个呼吸面罩，云悠通过自己的肉眼无法观察到呼吸带来的胸膛起伏,连续看了几个发现都是这样，她根本没办法判断这里的面的人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那些管道让她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在棺材一般的培养皿当中的场景，那个时候她的后颈上也插着这样的管道，挣扎会带来剧烈的疼痛，仿佛是一节延伸出体外的脊椎，上面布满了丰富的神经。但现在面前的这些……明显与自己用的那些在材质上有些许的不同。

思考中,斯凯他们已经有了动作。这里虽然让人毛骨悚然,到处都充满了不祥的意味,让人忍不住精神紧张,但却是一个能够活动且意识清楚的人也没有,更不要说敌人，这也能让人稍微放下些心，稍微休息一下。由于没有撒谎非常配合，暂时躲避了追踪也让撕开对于这个少女的态度少许好转，不在一直暗戳戳的枪口指着她或者随时打算暴起拧断这个人的脖子。他与云悠一人掠阵一人押尾，在云悠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让少女站在他的肩膀上把她送了上去，随后自己也一跃上来。

看到这么一幅场景，纵使是见过大世面的斯凯，也被唬的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他皱紧了眉头。

“我刚才看见有个标签上写着第四厂房和编号。”玻璃柱略有些高，两人合力将爬不上来的少女拉扯到边缘，云悠扯住她的手腕先把她拉出来，随后像蝙蝠一样倒挂着又把她从另一边放下去。从高处落下不会卸力会伤到腿脚，再加上他们现在是在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了，怎么让这个少女轻巧落地还是花了云悠不少功夫。

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向斯凯一招手，自己率先跳下。落地时，这两个人像两只从柜顶落下的猫，声音几不可闻。敷一落地，云悠就立刻上前拉住了少女的手腕。没办法，这种时候他们靠着这个看起来几乎无法交流的家伙来到这里，不敢轻易放她走了。但这里这样的环境，她有一种强烈感觉——她认为这里也许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或者说，也许在这里，她能直接找到她与斯凯此次出行最根本的目的。

活性水，实验室，要素几乎都集齐了，如果没有点什么突破性的发现，她觉得可真是对不起他们这一路上经历的艰难坎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云悠默不作声，只是将手中的少女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她没有告诉斯凯自己的打算，她觉得实在犯不着拉着旁人与自己一起玩命。斯凯一向惜命怕死，且不说他自己愿不愿意，反正现在云悠是不太愿意拉着他一起的，就算在这种时候多一个配合默契的伙伴百里无一害，她也不愿意。这种感觉有点难以说清，但总觉得……比起让他和自己为了一纸真相一次无憾一起死在这里，到不如让他去完成自己漫游星海自由自在的梦想。

毕竟，说来说去还是活着好啊。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之前那个标签的方向，现在它已经被一个又一个的玻璃柱子挡住，完全看不真切，无法辨别了。这个地方…是厂房？这个词语出现在这里，再搭配上这样一幅场景实在让人不能联想到什么好的东西，云悠思维突然发散，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有一个类似工厂的地方，能够把这些…姑且称为人的东西向商品一样一点一点加工好，最后来到第四厂房的就是大约半成品的东西，随时唤醒就能使用？

然后她突然向前趔趄了一步。

斯凯还没有收回推她的手，保持着推得动作：“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如果这里是厂房的话那第一第二第三厂房主要是什么工作。对了，之前和你交战的人是什么样的？”

被问到这个，斯凯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我不确定死了没有，但肯定是受伤了。当时我没打中要害，但是这个人肯定被打中了，只是他的护甲相当厉害，我不确定他收到了怎样的伤害，现场并没有血迹，所以我猜测有可能是内伤或者骨折之类的——反正他也别想毫发无伤的从我手底下逃开。”

制式枪在他手指尖转了一圈，他像个牛仔一样装模作样的吹了吹枪口。

云悠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拉起少女往前走去：“我们侦查一下这里，这里很大，我当时没有看见墙壁，到时候就在这里会和吧。”

“恩好。”

嘴上这么答应着，斯凯迈步就跟上来，之前云悠还以为他选择的方向跟自己正好重叠了，转身向往另一边走，没想到这块牛皮糖立刻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面对云悠询问的眼神，他怂兮兮地呵呵笑：“那个什么…我之前看过一部恐怖片，不是十好几部恐怖片都说在未知的环境当中分开行动一般都会迎来团灭的结局，你看咱们满共也就这么三个人是不是，要不一起？”

这份充满讨好以为的笑容搭配上苍蝇搓手的动作，瞬间就让紧张的气氛被暂时冲淡了一点，面对云悠不赞同的眼神，他还是一边装傻的嘿嘿笑着一边小步挪动过来，然后将云悠的另一只手拽在了自己手里。武器硬邦邦的，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握在手中确实能给人以动力和安全感，但现在可不是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了，这种时候如果手里只有武器的话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云悠的手并没有因为常年战斗变成如同鹰爪一般尖锐又干枯的爪子，反倒更像是猫科动物的爪，握着棍子在手上打出了薄薄的茧，握住之后好像更像猫科动物的肉垫了。于是自以为不着痕迹的rua了几下后，从与云悠初次见面就将自己定性成了“柔弱者”的斯凯现在也不打算给自己改人设了，他一边嘤嘤假哭，一边开始耍赖：“我不管反正我害怕的不行，反正我就是觉得这里面的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丧尸开始袭击我，我要跟在你身边让你保护我。”

云悠：……

云悠：“要点脸，我要保护她呢，你自己有武器，自己保护自己。”

斯凯，从善如流将枪塞给另一边的柔弱少女：“你看，她现在有枪了，让她自己保护自己吧。”

跟这个人在一起搭伴行动之后，云悠觉得自己面对了很多比战场更加可怕的场景，还有就是很多匪夷所思的情况。她回忆起这个人刚刚跟自己行动的时候，两人都认为对方会给自己添很大的麻烦，但狙击+近战这个搭配实在很万能，两匹孤狼决定先试一下再做决定。虽然初次合作之后他们两个差点真刀真枪的干一仗（云悠到现在都认为是斯凯认清了一旦动手他就会被自己打死，所以双方互相辱骂的时候他直接就把手背在背后导致最后两个人也没打起来），但是在此之后合作的机会却总是莫名其妙的在变多，到最后仿佛就成了固定的搭档。

但是从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到越来越熟之后，斯凯就开始热衷于…给她增加除了危险以外的“麻烦”和“难度”。这个动不动就“我不管反正我是柔弱者”的狗东西有一段时间甚至还自动get了随时准备握到装死碰瓷的技能，要不是她意志坚定早就开局先突突队友了。

到现在，看着斯凯这熟悉的操作，云悠不太确定的问：“要是我挣脱你就走你是不是就打算就地躺这里了？”

斯凯，理所当然：“当然不是了，我当然是想办法找到这些培养皿的开关把这些丧尸都放出来给你增加副本难度啊。”

云悠叹了口气。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之前打好的腹稿都是一些正儿八经的劝说，可是这个狗东西这么一闹让这些话全都失去了作用——她想到的都摆开事实谈危险，毕竟活命系数这么低斯凯应该不太想参与进来才对。她都想好了如果两人一旦开始争执自己要怎样回击，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说服对方——也有可能是物理说服——没办法的时候两人可以直接闹掰在这里分道扬镳，以斯凯的本事，如果之后他一个人，以他对奥威尔行事作风和建筑风格的熟悉程度，想要逃出去肯定要废些力气，但机会就会增大。

她甚至想到必要时自己可主动制造机会，用爆点造成短暂的骚动帮助他成功逃脱，谁想到他转手就给来了这么一招？？？

真是让人永远想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于是云悠叹了口气：“留在这里可能就永远出不去了，你自己的话机会很大。”

斯凯没说话。他脸上笑容不变，还是那么一副担心被抛弃的怂兮兮，肩膀都非常入戏的缩着，这么大个的人仿佛正在努力把自己缩缩缩，最好能缩到云悠的背后。奥斯卡（qia）影帝候选人一边惊恐的围观这周围，提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丧尸，和空气斗智斗勇的同时也不忘伸出手，在云悠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我一个人怎么走啊，这里这么多丧尸吓死人了——反正我要跟你一起。”

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

云悠抿住嘴。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想用力绷住忍不住总想犯出来的笑意还是对于斯凯的决定非常不满——也或许都有。斯凯给人带来的新奇感受真的太多了，现在又增加了一项，这些情感都非常饱满，如同一个吹胀的气球突然一下被针刺破之后瞬间就填满了整个胸腔。长久以来被危险所眷顾，由伊扎克给她撑起的一隅桃花源里似乎有别的人进来了，这曾经担任过电影院保洁员的家伙大摇大摆的拿着一串钥匙，吆五喝六地喊着“这是谁的钥匙反正我先进来了”。

他不是坏人，与那些对除了自己的意志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感兴趣的人并不同。

这个怕死的人几次三番义无反顾的只身前往险境，目的只是为了把自己从漩涡深处带出来，这份感情，这份感情……

虽然不合时宜，但云悠还是决定现在说出来。毕竟此次旅行前路未卜，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如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意，那就太可惜了。于是她反手握住斯凯：“斯凯，我之前在特里尔的时候了解到似乎从认识到标记的过程要循序渐进，认识之后要交往，要表明心意，要举行仪式，然后才是标记。我们的顺序似乎与他们并不相同，但我觉得也没什么，挺好的。”

斯凯愣了愣，他似乎没想到云悠会突然说这个，瑟缩的肩膀打开了两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笑了笑：“欠一个仪式，回头补上。”

“恩，好的，回头我给你补上。”云悠说着点头：“但这次确实太危险了，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所以先跟你表明一下心意。我认为你对我来说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这是我…这是我之前并没有过的感受，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安心。之前在特里尔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们也曾经聊过关于未来伴侣的话题，当时我并没有马上想到什么能成为伴侣的人选，但是如果是现在，如果是你的话，我想试一试也无妨。”

从云悠的第一句话开始斯凯就有点愣住了，他的脑袋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云悠的意思是“她来补上亏欠他的仪式”。不知道她对于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误解，反正斯凯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剩下一串省略号能表达此时的想法了，接着就听到了后面的一段。云悠并不是一个喜欢将感情用语言来表露的人，这次能对他袒露心意，是真的觉得出不去的可能性更大，但对于斯凯来说，这是弥足珍贵的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