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浮夸风”吹过之后(2/3)
看到田震高兴,周忠贵也暗喜起来。其实,纠正农业生产大兵团作战错误,是谢书记给他的指示,周忠贵再交给田震执行,就能哄得他高兴,满足他的自尊,这样一来,他也就不会在拖拉机问题上过分纠缠了。
果然,当田震把主要精力投入到秋粮复收时,周忠贵明着在抓粮食示范点工作,暗地里却在为户户喇叭响做准备。
解散了公社劳动兵团,各大队分头组织二茬秋收,全公社收获的遗留地瓜达二十多万斤,遗留玉米接近五万斤,周忠贵及时写了个报告,然后光明正大地上县里领奖去了。田震心里有怨气,但又说不出来。
那天下午,田震要下村检查保墒保苗情况,在公社大门口被民政助理赵尔芳和水利技术员姜元成拦住了。田震望着他俩,心里好生奇怪: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了一起?
赵尔芳拿着一张图纸对田震说:“田区长,天快冷了,姜技术员设计了一个节煤保暖炉,我想给三十个烈属每家配一个,你看行不行?”
这样的事他能不批吗!田震粗略打量了几眼图纸,觉得成本很低,便对赵尔芳说:“总共五六百元,在我的职权之内,你们做去吧。”
就在这时,到县里领奖的周忠贵回来了,他下了车,从车把上摘下了挂着的一个崭新的黑色牛皮公文包,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副黑色皮手套,一同递给了田震:“老田,这是县里发的秋收奖奖品,你劳苦功高,给你了。”
田震接过奖品,眨眨眼,现将公文包交给了赵尔芳,又将黑手套送给了姜元成,然后说道:“你们为烈属过冬想得很周到,这两件奖品归你们了!”
赵尔芳和姜元成兴奋不已,周忠贵朝他俩一挥手,说:“你们高兴去吧,我跟田区长还有事呢。”
赵尔芳和姜元成走后,田震问周忠贵有什么事儿,周忠贵对他说:“去骑车吧,我在这里等你,有人请我们喝酒。”
“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周忠贵带着田震跟出了门,直接插入了北边的小树林,田震问他:“这是上哪?”
周忠贵并不作声,只是闷着头蹬车子。穿过了小树林,是通往南流公社的一条大道,田震的心中渐渐有了数:这是要去找谭永吉,因为侨乡公社多分的氮肥已经到手,而田震却一直没有帮着人家设计泄洪网。果然,在去南流公社的方向一清二楚之后,周忠贵才向田震透露实情:“在县里开会,谭永吉恨不得撕碎了我,所以我今天要把你押送过去。”
“呵呵,”田震轻轻一笑,又毫无忌惮地说:“行啊,我走了,你就清闲了。”
不想,周忠贵毫不避讳地认可道:“算你说对了,没你在,我更开心。”
田震不依不饶地说:“既然这样,报告组织啊,把我给调离了。”
周忠贵却突然板下脸说:“打住,别太随便了,都当社长了,不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吗!”
田震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猛力冲到了前头。
到了南流公社后院的接待室,谭永吉闻声从屋里窜了出来。见到了周、田二人,他夸张的比划道:“我炖了这么大一条花鲢,今晚好好伺候伺候两位兄弟。”
而周忠贵却调转车头对谭永吉说:“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们怎么着我就不管了,走了!”说着,他跨上自行车,回头一招手,飞快地离去了。
猝不及防的谭永吉无奈地耸耸肩,对田震说:“他走了,咱俩更痛快。”
他把客人让进了客室,比划着说道:“田老弟,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早晨稀饭油条,中午一荤一素,晚上一壶小酒,别怕,公社卖旧报纸的钱,你给我把泄洪网搞好了,才准许你出这个大院。”
田震开着玩笑对他说:“谭大书记,你这不是绑架吗。”
“我才不管那些呢,反正搞不好泄洪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见谭永吉态度如此坚决,田震眼珠儿转了转,对他说道:“其实搞泄洪网很简单,你只要弄台履带拖拉机来,我保准你们公社一个月之内大功告成。”
“瞎扯吧你,”谭永吉对他的话有点儿怀疑,“搞泄洪网,跟拖拉机有啥关系呀?”
“当然有关系了!”田震接过谭永吉泡好的一杯茶水,将杯里的茶水倒在了窗前的三抽桌上,然后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开了图形:“你看,咱们是沿河公社,洪水来得快,退得慢,如果任其漫延,必定形成灾害。如何驯服这个怪兽呢?我们可以发动群众,在各大队的村头,挖大坑,形成湾塘,这样,洪水来了,储存积水,天旱少雨,又可以利用湾塘存水抗旱保苗……”
“我明白了,你是说将拖拉机改成推土机,挖掘湾塘,是吗?”谭永吉听到后半部分就明白了。
“聪明!”田震用玩味的口吻夸奖他道。“一台拖拉机,小水塘一天挖一个,大水塘两天挖一个,加上人民战争,一个月你们公社的水塘就会星罗棋布,纵横交错,形成一个渠道相连的大网。”
谭永吉点点头说:“难怪前年发大水没淹着你们呢,原来你们的湾塘起了作用啊!”说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头:“老弟,你的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买一台拖拉机多少钱啊。”
田震对他说:“谭大书记,多少钱你也值啊!”
“怎么个说法?”
“你别光算一笔账啊!”田震对他说。“有了拖拉机,不仅有利于防洪抗旱,还有利于粮食增产。”他拿起抹布,擦掉了桌上的图形,又写开了提示文字:“你看,你们公社的粮食种植,品种改良了、肥料储备了、今年又风调雨顺,可以说增产增收的条件基本具备了,但还有一个致命弱点,这就是深耕细作不达标,无论秋季还是春季作物,现在要求深翻三十厘米,可单纯靠人工是达不到的,所以,只要你添置了拖拉机,深耕细作就达到了标准,到明年年底,你们公社的粮食亩产就不会落后我们公社。这样,你也就不用看谢书记的脸色了!”
谭永吉瞅着他,忽闪着眼睛问道:“你这是真帮我,还是别有用心呀?”
田震却坐在椅子上,仰着头说:“爱听不听,我这是怕你们到时输得太惨了!”
“这么说,你们公社也要买拖拉机?”
田震故意扭头朝着窗外:“我不知道!”
“呵呵,”谭永吉笑呵呵地给田震续上水,犹豫不决地说,“你别使性子啊,买拖拉机不是买打火机,几万块呢,唉,我们有限的资金,已经投入乡村广播网一部分了,手头紧哪!”
田震撇着嘴巴对他说:“广播网也该搞,可是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你为什么朝着广播网使劲,不就是为了讨好张部长吗!”
田震不管不顾,一下说到了问题的要害。谭永吉十分难堪地笑了笑,然后坚定地说:“好了,你别埋汰我了,我明天就派人到地区去,购买拖拉机!”
田震也很够意思地说:“地区农机局的乔局长我熟,我跟你们的人一块去,给你们弄个优惠价。”
“好啊,为这事,今晚我要上好酒!”
午饭前,周忠贵下乡归来,独自在办公室里擦拭他的二把匣子,史祖军进来,要替他擦枪,周忠贵严肃地说:“我有那么腐败吗,你忙你的去吧。”
史祖军知趣地离去了。自从政权稳固后,人民公社实行了“三把枪”制度,党委书记、武装部长和公安特派员每人一把短枪,周忠贵坚持了战争年代的好作风,一直自己擦枪,从来不让别人代劳。由于多年的武装斗争经历,他对手中的武器有着特殊的感情,出发带着枪,睡觉搂着枪,经常还到靶场放几枪,给自己提提精神。他刚刚将枪擦好,忽而听到了一阵轰鸣声,走到窗前一看,是一台崭新的履带拖拉机轰隆隆地开进了公社大院,更让他惊奇的是,驾驶拖拉机的竟然是田震!
平静的公社大院忽然闯进了这么一个大铁家伙,而且还是社长田震亲自开着,人们都震惊了,大小公社干部从办公室里窜了出来,好奇地观看着在院里转圈的红色拖拉机,更有几个大院里的孩子跟随在拖拉机后头,一边奔跑,一边欢叫。看到这个情景,屋里的周忠贵犯了心思,这是怎么回事呀?哪来的拖拉机?拿着饭盆准备打饭的毕克楠见丈夫驾着拖拉机,举着饭盆不住地召唤丈夫,打扮精致的赵尔芳跟几个青年女干部站在路边,一会儿朝田震招手,一会儿起劲鼓掌。特别让周忠贵吃味的是尤蕴含,她一向不爱凑热闹,下班回来后也躲在一棵大树后忘情地观看左拐右转的拖拉机。一时间,田震仿佛成了从天而降的大英雄。拖拉机的轰鸣声,吓得大树上的一群麻雀不敢落下了,它们惊慌失措,盘旋在空中不停地乱叫。周忠贵似乎找到了机会,推弹上膛,提着匣子枪走出了办公室。就在人们观赏滚滚前进的拖拉机时,周忠贵随手一甩匣子枪,“啪啪”两声,两只惊飞的麻雀从天上掉落了下来。枪声一响,田震的拖拉机也刹住了,院里的众人望着落在地下的麻雀,再一次响起了掌声,这掌声是送给周忠贵的。周忠贵收起匣子枪,对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的田震说:“这是哪里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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