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1/3)
今年二十九岁,虚岁三十。她二十五岁认识丁贤,如果没有,她会结婚,生孩子,在朋友圈晒娃……工作之余被家长里短、孩子的教养、作业、兴趣班填满……用十年来规划如何从跳槽中增加工作经验,提升工作收入。生活里面各处省俭,却在一年两次举家的出国游玩上大破悭囊。一边怕胖,一边胖,少吃一顿就要头晕,体重如何也减不下来;化妆品越买越贵,咬牙用着也延缓不住衰老。但她在父母、公婆、丈夫和亲戚朋友间熬出了贤妻良母的好名声。
和丈夫睡一张床盖两张被子,一大张被子各卷一边嫌漏风。无论几件套,被面都只有一张,外加一张被面,床品永远不统一。深夜悄寂的时候,朦胧的自我偶尔稍有觉醒,不热衷房事,成了一个床上像死鱼一般的无趣妇人。然而两三年后,又添了一胎。日子周而复始,极目所至也望不穿岁月。那个坐在橡树下,清瘦戴兜帽的人,就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生命平稳地行进着,“平淡”和“幸福”在她的词典里渐渐融为一体。琐事像沙,一层层沉埋了未见天日的自己。一句话的人生。
知宾用洪亮又扁,自带一种严肃怆然的嗓门喊:“家属谢礼——”她把戴着人字麻披的头磕下去,用力猛了,听见脑门撞在地上砰地一声,人们忽然惊呼起来,等她反应过来赶上前,她母亲盛月娥已被人团团围住。以为是个人选择,“葬送”或者“成全”结果无非是自作自受,竟像是欠债,扣住了人,债主捏着票据找上家门……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到一点儿也不知道。辛悦额头红红的,被隔在外面插不进去,抬着下巴唤着:“妈,”辛尚从后面追上来,拨开辛悦,“不用你。”从事发到现在,这是辛尚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话。
辛悦跟着来到一旁的起坐间,盛月娥闭眼倒靠在坐椅上,辛尚用药油为她擦着太阳穴,陪同前来的老教授在一旁安抚着递水。外面一声强似一声是魏萍的哭嚎、叮叮咚咚的罄鼓铃声、嘈杂的人语声……
辛悦木讷地唤:“妈……”
盛月娥虚弱地张嘴做着口型,老教授说:“她说你去吧,你去招呼忙吧,这里有我和辛尚就可以了……”
亲戚一时凭空冒出许多,魏建军带头招呼茶料理饭,送来迎往忙碌不停。传统式的家庭,样样以男丁为先。辛悦帮不上忙也歇不下来,夜深了,对辛尚说:“阿姨去睡了,你也守一天,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吧,这里我来看着。”
辛尚说不用。
辛悦说:“睡一会儿吧,不然身体吃不消。这里有我……”
辛尚低低重复了一声:“有你……”
辛悦无言以对默默不语站着,辛尚问:“你还站这里干什么?这会儿真的不需要你了。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爸说……”辛悦迟疑了一下,眼看炉中最后几支香堪堪将尽了,低头点上一炷香,插进炉中,“等结束了,我想尽快去洼泊把宝儿带回——”
辛尚冷笑了一声,打断道:“得了吧,辛悦,快得了吧……你扪心自问,你的心还在家人身上吗,你心里只有你自己。魏嘉宝失踪了那么久,大家都在问,都在急,你呢,你埋头顾着你去法国的事,你没去找!我问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有!丁贤……那个女人出了事,你连亲生父亲也可以抛下……你去吧,现在就走……已经不需要你了。”
一阵风过,香柱猩红一闪,倒下一截子灰,辛悦说:“完了我再走。”她静静跪在一旁,低着头。
辛尚说:“出事到现在,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从小爸就偏你,你喜欢吃的菜,他不碰,也从来都不让我碰;你要考试了,爸怕打鼾吵着你,熬着一整晚都没睡;你做交换生,爸爸怕你钱不够用,每天上班都是带饭……你送他的东西,从来都不舍得用不舍得吃……”
她送的花……凋零已久……辛悦仿佛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问:“爸爸,爸爸,那一朵好看?”
男人微微笑指着她说:“这一朵……”
辛尚红着眼哽咽着说:“你回来了……也守在这里了,就仁至义尽了?辛悦,你还配为人女,你连做人都不配。”
……
后来辛悦只记得这句话,这话代替亲人陪着她。独那一句,“别哭了,别哭了……不怪你,不怪你。”她忘了。因为除了辛海宏,再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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