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2）
丁贤唤进来，天野唯带着一个客房服务生走进来，问候过丁贤，对辛悦用标准的中文道：“辛翻译也在？早安！吃早餐了么？”辛悦想着对方什么都晓得，招手说：“你不招呼我。”
天野唯一面招呼服务生将餐点放在桌上，一面笑道：“太巧了，我说和卡洛尔一起吃早餐呢！”
辛悦注意到，餐点果然是两人份。天野唯话说的很巧，没有称呼辛悦“辛小姐”表达了她对丁贤和辛悦关系的认知，没有像往常那般以同事角度直接称呼辛悦“辛”，体现了对公司动态的了解。即不失距离，又持有立场。
天野唯很快岔开了话题，说：“卡洛尔，十五分钟后，车在下面等你。我现在先把你的行李给你带过去。”转而对辛悦笑道：“辛翻译，你先和卡洛尔聊。”
辛悦闷闷坐下，看着天野唯将二人的行礼使服务生运走，脸红道：“这也太过了……她这类经验很丰富啊。”
丁贤为她递上鲜牛奶，道：“你是第一个。”
辛悦抿着牛奶心想，“赵成城呢？”
丁贤说：“成城从来没跟我出过差。”
……
新航路开辟，殖民扩张，为工业革命提供了温房，致使其进化为工业化国家的法国，构建了资本主义市场体系，掌握了主动权占据了有利地位。贸易中心转至大西洋后，愈发加大了贸易之便。基础经济扎实，上层文化底蕴深厚，教育体系完善，法国GDP居高不下。
巴黎有二十区，以城中心螺旋向外发展。与五、六区毗邻的十四十五区、和沿线往西的七、八二区是巴黎最好的区域。十八至二十是阿拉伯、黑人的盘踞之处，治安名声素日不佳。天堂和地狱、浪漫和堕落只在一线之差。
老佛爷位于第九区，和第二、第八构成巴黎最主要的商业区，提供了本地为数最多的工作岗位。法国拥有全世界最短的工时，最宽裕的假期，抵不过本地人对享受生活的向往，罢工时有发生。相较美梅林肯式紧凑而程式化的生活，法国人显得更强调自我。劳逸结合是法国人的强项，工作效率丝毫不逊其余强国。处处不肯落后于人，法国的失业率也同样。
晨早的会见在位于被称为波旁工区的第七区。此地分布着外交部、财政部、国防部以及各国使馆和公司及高档社区。
丁贤的行程是沿着第七区一路东向参观交流。
辛悦一路随车同行，只是跟在队伍最后。眼看着天野唯在丁贤身边递水送物，交流谈话。丁贤一举手，她就知道要什么，丁贤一摆手她就知道怎么做。上车脱衣下车撑伞，殷勤周到地让辛悦发酸。
线路是预先核对安排好的，仍旧行必预查，至必先问。辛悦吃醋之余暗自将自己平日的工作和她做了一番比对，天野唯的工作做得确实无可挑剔，但是对于辛悦而言，她并不是完美的效仿对象。有时过犹不及，过于适合一个位置，会杜绝了其他位置的可能性。
没有任何一刻，让辛悦如此妒忌的职位，在辛悦心里却不是理想的选择。如果可以，她并不期待成为丁贤的助理，她期待和丁贤平起平坐，而不是成为她背后的女人。
十一点二十，提前结束了参观行程，丁贤建议休息一下，十一点三十五分准时出发。辛悦跟随群人往商务车靠近，丁贤落下队来，和辛悦平齐低声道：“坐那部BZ327FN。”
辛悦顺话望了一眼，是一辆亮白色的轿车。
上了车，坐了几分钟，旁边门一开，钻进一阵香风。辛悦还来不及高兴，前方门也开了，天野唯随之坐进副驾。对司机道：“跟着前面。”
车子慢慢行驶起来，辛悦转过脸去看车外，无趣的街景，干巴巴填满了太阳的清光。
天野唯递来两瓶无商标玻璃矿泉水与丁贤道：“卡洛尔、辛翻译喝水。”
丁贤拿过一支递给辛悦。辛悦把幽怨的脸，礼节性但抗拒地拧过来，匆匆说：“谢谢，我不渴。”“我不渴”三字飘到窗外去了。
天野唯笑笑背过身，丁贤扭开盖，喝了一口，握在手上。瓶身结出了一粒粒的水珠，瓶口有淡淡的红色唇膏印。辛悦觉得膝上的手一凉，凉气过去，是柔软温和的触感。转过脸，丁贤已凑过身，在她脸畔望着外面问：“看什么呢？外面有什么好看么？”
午间的阳光照在辛悦的睫毛上，辛悦眯着眼，看着一片片牙色建筑、成排的法国梧桐、零星的花楸树后面的淡影，“好看啊……”
丁贤从玻璃上自己的面孔移下目光，落在辛悦纤长的颈脖侧方一颗小小的痣上。痣旁的肌肤被视线激晕起一片淡粉，丁贤撤开了身子，捏着辛悦的手，靠身倚在车背，打开手机，低头对着一张照片笑微微地瞧。她从旧手机提出来的照片，她尤其喜欢。辛悦抽不回手，转过头，一张少女在夕阳下骑车的照片让辛悦的脸越发红了，夺过了丁贤手上的水，仰脖灌了一口。
辛悦含着一口水，只是吞不下去。望着那方唇印，那一口水一缕缕顺着咽喉凉下了胃，在丁贤手中的手，似乎出汗了。辛悦不敢动，茫然瞧着外面发呆，丁贤的手机响起来——原始的铃声。
丁贤放开辛悦，从裤袋里掏出一只简易手机——最古老的按键款式。
“嗯。什么？……嗯。知道了。就这样。”
辛悦不加掩饰地专注瞧着那只怪模怪样的古老手机。丁贤接完电话，似乎有些烦，拧着眉头将手机塞进了一旁的包。闭目倒在靠背问：“下午什么行程？”
“两个驻法华人媒体的采访。”
“多久？”
“两小时。”
“压到九十分钟。”
“明白了，我安排。”
事情并不如天野唯应承的那样简单。从丁贤吩咐过后，天野唯就一直在电话沟通，资历较浅的媒体在交涉中做出了退让，另外一家提出，采访时间是早在一周前，反复商议确定下的，临时缩短导致无法完成所有问题，必须砍掉一部分，然而这些问题是整个编辑组根据调查几轮筛选得出，并已经预告了两期。事出紧急，留给他们应变的时间太仓促。主编也会对本次和通达的邀约感到失望……天野唯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抽笔勾勾画画，即时挑出了八条，道：“第三条，通达的定位战略；第七，触点管理以何为方向；第九，逆向营销……第十、十一、十二、十六、十八，还有……第十九条……这八条，我就可以回复你，不必再占用卡洛尔的时间重复一遍。”随即在车内，即刻做出了完整应答。
天野唯魄力十足、话术精湛，业务精通，诚然是能帮老板解决问题的人物。让辛悦暗叹这样出色的人，居然甘心在丁贤手下埋没了这么些年……若不是看她对丁贤眼神坦然，辛悦几乎要产生怀疑。
丁贤面对这样出色的表现，丝毫无动于衷，闭目靠在脖枕似睡非睡。辛悦瞧着丁贤劳累，极想帮她按按头，无奈前面两双眼睛，唯有作罢。
将到地时，丁贤取出镜盒，稍稍补了一补妆，取出补水喷雾，喷过拍了拍脸，这才醒起一旁一双浓情满溢的眼。提起精神，朝辛悦笑笑。“你要累，就不用陪着一起进去了，在车上休息。”
“我想听听这次的话题，”辛悦坐直了身子，“我挺有兴趣的。”
丁贤笑笑，“行吧，随你。”
车方停定，不及天野唯来开车门，丁贤已大步下了车，挂上微笑往前方和大使等人会合。丁贤从轿车上下来，原本没有随行同事给辛悦打掩护，辛悦不是工作人员，不好明目张胆跟太紧。但这个距离，再不跟，就算是跟丢了，然而就此狂追乱赶地贴上去未免不妥，正在犹豫，天野唯对辛悦笑道：“辛翻译，拜托你个事儿，这个文件代我给卡洛尔拿过去好吗，我还要讲两个电话。”
辛悦感激涕零，几乎要喜欢上眼前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儿了，接过文件笑道：“哎，好咧。没事儿！你忙！”
持着文件追上去，丁贤偏过头，微微怔了一怔，朝辛悦展颜一笑，手推在辛悦手上，“我一会儿用。”
辛悦甜笑着应声跟在丁贤身侧。卯足了精神聆听众人的对话，在心里迅速地处理归纳着所有资讯，以便丁贤回问做出回答和补充。丁贤有意给辛悦制造存在感，不时带着翻译的话题朝辛悦问询，众人的话题也微微偏移到和地名相关的翻译话题上。
涉及到辛悦的老本行，极大地增加了辛悦的存在价值。合宜又巧妙地回答了几条关于“凯尔特特征在法语里的历史残留”以及“拉丁语在文艺复兴后的短暂复辟”等问题后，众人均然称赞通达人才济济，前途远大。
辛悦从丁贤的眼里看见赞赏，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女孩儿。”心下正在暗喜，丁贤笑容一滞，仿佛忽然忆及什么，低头轻声说：“辛悦，你回去帮我从包里把那只旧手机取来。”
丁贤神色紧张，辛悦不觉也有些慌，忙应道：“哦，好的。”尾字落下，人已经往回冲了数米，她怕丁贤急，索性跑起来，眼看白色轿车就在目前，车门开着，天野唯正弓着腰埋首在找东西。辛悦边上前边叫：“天野助理……”
天野唯定住动作，缓缓转过身子，辛悦从她侧方的车座看见丁贤的包被打开了。辛悦愣了一下，“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