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新修）（2/2）
更何况萧问心的能力其实要比阳飞斐强上不少，如果是他，恐怕只会做得比阳飞斐更好，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喜欢赵青，绝不会让赵青第二次死去。
也许从这个方面而言，至少他对于赵青的真心这一点胜过对方了？
阳飞斐一边想着，一边紧接着赵青的话道：“你会这样想，他多半已经预料到了，就像预料到你会毫不犹豫地对他那个返虚期的手下动手一样。”
“萧问心这个人，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不稳定，按照你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实际上以我对他的印象来看，这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他的世界中并没有所谓的规则，他或许有的时候会克制自己，比如两百年前遇到我们队伍时的那个他，但无疑，他的克制只是为了获取更多他想要的东西，而他所追求的并非名利与权力——毕竟这些玩意儿对他而言实在没有挑战性。”
赵青看上去有些不太明白，她问道：“那他想要的是什么？”
阳飞斐紧皱着眉头，好半天，才喃喃道：“混乱。”
“混乱？”赵青更加无法理解了。
阳飞斐回过神来，解释道：“他想要的恐怕是一种能够让他感觉到快乐的混乱，他并不追求那些物质上的东西，而是在追求快乐的感觉，也就是说他在找乐子……听上去不可理喻，但对他而言，这恐怕是没有目标，没有规则和限制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的行为并非无迹可寻无理可推，”阳飞斐道：“只要你能理解他所谓的‘快乐’，差不多就能明白他做出的事情的意义所在了。”
比如赵青在云鹤宫中见到的被困住的云鹤，比如大张旗鼓地将赵青安然无恙地送回中洲部，甚至是早已安排好的放弃了那个世间难得的属于赵青的人情，都可以从中窥见一丝萧问心的想法来。
“恐怕即便是在柳青青预见到的那个萧问心极度边缘化的未来中，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只有可能是当时的情况已经完全契合了他的想法，他觉得已经足够了，才会安稳地呆在你身边，从最近的距离观看你在那个混乱的未来中扮演的角色，若非如此，恐怕他仍旧会是搅起一切的源头之一。”
阳飞斐说的话其实有不少只是源自两百年前那次相遇后的推断，如果赵青足够较真，这些话的可信度其实不高，但事实上，赵青还记得云鹤提起萧问心时的态度，柳青青只能看见一个未来，但云鹤可不一样，他的表现完全证明了阳飞斐说的话一点不错，萧问心并不只在现在这个世界线中对云鹤充满的威胁，恐怕在其他的发展下，因为萧问心而导致云鹤死亡的情况也一点儿不少。
赵青沉吟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萧问心救我其实只是把我当做找乐子的工具？因为白澒的力量足够挑起一切混乱？”
阳飞斐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提起萧问心也有可能是喜欢赵青的情况。
赵青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阳飞斐可以预见到，下次若是赵青与萧问心面对面的碰见，后者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心里有点小开心呢，阳飞斐面带微笑地想到。
赵青沉默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萧问心如何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他暂时与我没有任何冲突，即便要解决他，也得排在濯沧后面去了，我现下只想知道要如何救云鹤。”
阳飞斐的手在光滑的桌面儿上摩挲了几下，随后看向赵青，说道：“这件事其实不容易，你知道的吧？”
阳飞斐这话实在说得委婉，哪里是不容易，想要救活云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提云鹤从侧面吐露出的关于自己的预言，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也是难以和萧问心以及濯沧对抗的，若不是萧问心和濯沧两人都能算得上是阳飞斐的敌人，恐怕这会儿他都要劝赵青放弃了。
然而对于赵青来说，世上恐怕是有困难的事，但并没有什么不能去做的事，她只定定地看着阳飞斐，说道：“我答应过云鹤了，要拼尽全力去救他，即便你不帮忙，我也会去的，不过是成功的可能性稍低一些罢了。”
阳飞斐想更正一下“稍低”这个说法，但想了想还是不讨打了，只能道：“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只能帮你了，要救云鹤尊者很难，无论是濯沧的武力还是萧问心的手段，都是我们现下难以攻克的，也许众多看上去有成功率的安排中确实有一个能够真正成功的办法，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机会去试验，唯一摆在我们面前的必定成功的解决办法，只有云鹤尊者作为占星者从侧面给我们做下的安排与提醒，只要我们能够抓住云鹤尊者给出的线索，就能成功救下他。”
赵青闻言，正想说什么，却见阳飞斐并没有停下，只得听他继续。
“送你回来的是萧问心的人，但接你过去的确实是云鹤尊者的人，是吗？”阳飞斐问。
赵青听到这话，回答道：“应当是的，两者之间的区别太大了，接我到云鹤宫的只有三个人，为首那人——”
赵青说到这里，不禁怔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没错，他们就是云鹤的人手，为首那个甲字三号曾对我说过，他是最忠心于云鹤的人，而且他甚至还不知道濯沧要对付云鹤的消息，绝不可能是萧问心的人手。”
阳飞斐也点了点头，道：“而且据你所说，你是在往东洲部去的时候遇见了早有准备地等待在某处的他们，萧问心虽然厉害，却也不能对这样dú • lì和具有未知性的动作进行预测，只有云鹤尊者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定然是他事先吩咐了那三人，不过因为预言的限制，所以才没有将一切直白的告知于你。”
赵青抿了抿唇，说道：“甲字三号在途中还曾经说过，让我记住与他们相遇的地点。”
阳飞斐想了想，说道：“他与我们并没有联系的方式，想来应当是以那个地点作为接头之处，待到时机一到，便会在那边等候接应你……”阳飞斐说完，又反应过来：“你记住了吗？”
赵青面无表情道：“自然记得，不过我并没有告诉他我记住了。”
阳飞斐想也知道当时是个什么场景，不由露出一个笑来，在赵青看过来时，又连忙收敛，道：“这倒不妨事，他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忠心，不论你记不记得，他终归是会去那边等你的，而且这也算是我们行动的契机之一，可以派信得过的人手前去监控，他们何时出现，便知道我们何时该采取行动了。”
按照阳飞斐的说法，云鹤竟是早已经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了，既是如此，当初在云鹤宫的许多看上去违和的细节，赵青也多少能够明白过来了，比如当初甲字三号他们将她送到后立刻离开的动作，想来也不是什么急着找地方泊舟，而是真的在逃跑，作为云鹤最后用于拯救自己性命的力量之一……
阳飞斐喃喃道：“告知了我们前去救他的时机也不够啊，以云鹤尊者的能力，不该只有这么点安排，哪怕是有预言带来的负面作用作祟，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阳飞斐的话头突然截住，转而看向赵青，说道：“我想我大约知道了你将柳青青排除在外，只与我一人商量的原因了。”
赵青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阳飞斐朝她笑了，说道：“云鹤尊者是个比任何占星师都要强大的预言者，生死攸关，他一定不会放弃自己最大的优势，所以他给了你一个预言，一个隐晦到不需要他付出生命的预言，但除你之外，只能再有一个人知道，显然这个人不能是柳青青，是吗？”
赵青听到这里，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是。”
阳飞斐这回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确实是眼下赵青唯一依赖的那个人，哪怕柳青青其实是因为智商原因而被淘汰的，他也十分满足了。
赵青并没有说出是云鹤特地嘱咐过她不能将预言告知柳青青的，因为这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压根儿都没有想到要说这话，是以哪怕她天生敏锐的直觉在告诉她有哪里出了错，她也完全意识不到错在哪里，只是因为这样不详的预感而觉得十分烦躁，语气中也有些不耐了。
赵青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阳飞斐，虽然知道对方是因为并没有设身处地地代入这件事而显得有些轻浮，内心也依旧有些火气，她冷冷道：“如果你能直接猜出云鹤的预言是什么就更好了，这样我还能有另一个机会找别人帮忙。”
阳飞斐意识到赵青不高兴了，稍稍愣了一下之后，便露出谨小慎微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看了赵青一眼，勉强笑了笑，弱声道：“这却是太难了。”
赵青心中一动，看着阳飞斐那张苍白却温柔的脸，竟难得有了一丝愧疚之情，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是我不对，即便有气，也不该朝你撒。”
阳飞斐立刻打蛇随棍上，微笑道：“这倒也没什么，只要你能开心，我……我怎么样都好。”
最后一句说得倒有一半儿是真心诚意，赵青若是开心，别说嘴上撒撒气，就是再把他手指头揪下来一回也没关系，但要是赵青开心的前提是跟别人在一起，那就抱歉了，他虽然表面上为了赵青而妥协，试着装作一个温柔明朗的阳飞斐，但内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就比如那个萧问心，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手刃剑下！
这种想法阳飞斐脸上肯定是表现不出来的，当下也只抢在皱着眉头的赵青开口之前道：“闲话便不多说了，不知云鹤尊者给出的预言内容是什么？”
赵青闻言，回忆了一下，谨慎道：“他说，注意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人。”
阳飞斐听到这话，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赵青突然咋舌，道：“糟糕。”
阳飞斐一愣，忙问道：“怎么了？！”
赵青抬头看他：“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到，云鹤可能还会受伤，他原先叮嘱过我晚些再告诉别人的，现下才过了一天不到……”
阳飞斐：“……”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赵青脸上却没什么太明显的抱歉的表情，阳飞斐看了她一眼，只好替她找了个借口，说道：“云鹤尊者何等人物，手中囤积的资源那么多，想来应该已经早已用丹药治愈了吧，现下……现下应当也就是再吃点药的事。”
赵青确实不怎么觉得抱歉，云鹤本人本来就蛮讨嫌的，受个伤而已，反正他不是说了嘛，近来萧问心正享受着玩弄他呢，暂时不会对他动手，这伤应该也影响不到什么。
见赵青无甚表示，阳飞斐也就不多说了，只道：“看来占星师的诅咒确实可怕，云鹤尊者已是大乘修为了，只这么一句模糊不清的预言，也要受伤。”
“注意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人……指的是什么呢？除了能知道所指对象是复数之外，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注意又是什么意思？是要杀他们，还是救他们？”
饶是阳飞斐，在面对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时，也不由得有些力不从心，会导致云鹤死亡的力量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要一一对应，被云鹤指出的那些人身份的可能性也很多，阳飞斐皱着眉头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不行，即便是我，现下也没办法立即给你答案，你得多给我一些时间，一天，不，两天吧，两天之后我再告诉你，不过可能性实在很多，也许两天后我给你的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么准确的答案。”
赵青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你能帮忙已经很好了，我原先也没打算靠自己一个人得出什么结论来。”
况且除了濯沧牵涉其中在，这原本也同阳飞斐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柳青青把阳飞斐装到了储物袋中提醒了她——
赵青突然顿住，心中那股烦闷的火焰突然烧得明朗了起来，她抬眼看向阳飞斐，问道：“如果当时在云鹤宫时你能和云鹤谈一谈，是不是现在的情况会好很多？”
阳飞斐愣了一下，随后含糊不清道：“兴许吧。”
阳飞斐是这么说，但赵青如何能不知道，如果当初在云鹤宫时阳飞斐在外面，他和云鹤两个老狐狸光凭眼神交流搞不好都能直接把一切弄得清清楚楚了，何必需要像现在这样在这里闷头苦猜云鹤的预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阳飞斐看见赵青的眼神，便瞬间察觉到了她的想法，连忙道：“不行，现下我们不能去云鹤宫第二次了，你还记得吗？萧问心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哪怕你再去时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云鹤尊者呢？他不会这么轻易的给你机会救走云鹤尊者的，你一出现在东洲部，他定然就直接对云鹤尊者下手了！”
赵青沉默下来，下一瞬间，她狠狠地抬手在桌面上拍了一掌，被阵法加固过的茶桌，几乎像是纸壳做的一般瞬间坍塌，玉做的杯壶碎了一地！
预言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意义的，赵青猛然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出现这种烦闷的预感是在几时，那便是云鹤提醒她储物袋有问题，而她在发现了阳飞斐后选择将其封印，扔到门外去的时候。
那时候，云鹤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因为那是离他们最近的命运的转折点，云鹤作为预言者不能参与，而在之后，他也被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操控，完全忘记了与赵青储物袋相关的事情，如果那时她相信了阳飞斐，选择将对方留下来而不是排除在外，很可能现在云鹤已经得救了！
赵青隐约体会到了云鹤所说的那种无力的，几乎要被逼疯的窒息感觉，当你得知所有，但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命运就是如此，想要改变它真的很难，无数或明显或隐晦的巧合会将试图改变它的一切重新拨回到轨迹之上，至少直到现在，赵青唯一知道的一个真正改变了未来的人，只有柳青青。
而她这时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个解救云鹤的最佳机会，这还是她现在知道的，而不知道的那些，最近的那一个或许就发生在一息之前。
这实在很难，而云鹤直到现在都没有被逼疯，也实在是很厉害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