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断崖（2/2）

“长庚，对不起，难得出来一趟，还要给你添麻烦。姑姑和师父投缘，道是积累无量功德，不乐意带上云阙。苏苏倒是空闲，躺在东风阁吃海棠酥。只是云阙怕生，将他丢给苏苏，必定嚎啕大哭。”三千垂下眼睑，绞着双手，音调越压越低，露出几分羞愧。

“阿千，你我之间，需要如此客气么。云阙既然是你的灵宠，也就是我的灵宠。在阿千眼里，灵宠和家人一样，对不对。”长庚上仙将三千揽入怀里，笑容清浅，含情脉脉。

“长庚，你待我真好。”三千嫣然一笑，梨涡旋转。

“那阿千如何报答我？”长庚上仙蓦然轻吻三千的耳垂。

三千浑身酥麻，潜意识地挣扎，却被长庚上仙牢牢禁锢。不知是否产生错觉，她似乎瞧见长庚上仙的眸光，划过阴鸷，仿佛将她摧残。

“三千，三千，阿婉娘子来了！”云阙喊道。

语罢，三千掐了瞬息诀，急忙逃到船头。

刚才，长庚上仙与她亲热，她本该半推半就。可是，她心底酸涩极了，好像被灌满了及早开封的梅子酿，眼泪都差点掉落。

所幸，云阙过来解围，令她勉强轻扬起笑意。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船娘阿婉，善弹琵琶，曲调多哀伤。

一首《葬花吟》，每逢春季月圆时节弹奏。

云阙偏爱华丽丽的东西。南梦堂的首饰，他挪不开眼；花间堂的衣物，他管不住腿；胭脂巷的花魁，他栓不动心。再加上还有一位极其不靠谱的师父逍遥真人，什么琴棋书画，什么诗酒花茶，纵使变成痴儿，他也欢喜，果然是个幼稚鬼。

“三千，你什么时候学习弹琵琶。”云阙叹道。

“一把五弦螺钿琵琶，价值五两银子。恳请阿婉娘子指点，一个时辰按两金来算，待到融会贯通，至少九百个时辰，共计一百八十金。这么贵，我学不起。”三千掰着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

这回轮到云阙抚了抚额头，三千真真俗气。

“三千若是想听曲子，随时可以找我。”长庚上仙从船舱走出，执着玉笛，横卧唇瓣，眉眼被西湖水浸润，自成诗情画意。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一曲《诉衷情》，是胭脂巷烂俗调子，多半是红牌哼唱。

可是，换作长庚上仙，清丽脱俗，别有韵味。恍若，那爱怨交加的少妇，就在眼前，诉衷情，落红泪，将那丝丝缕缕的愁绪缠绕在心头，一圈又一圈，直至确定不会再受伤。

“阿千，换我心，为你心。”长庚上仙柔声道。

画船百来只，皆为长庚上仙停留。精通音律的花魁娘子、厨艺精湛的窈窕船娘、戴了幕离的大家闺秀、活泼可爱的小家碧玉……美人对他一见钟情。可是，他的眼里，唯有那个缺乏光华的三千。

三千咬着嘴唇，不敢抬头，在犹豫，在踟蹰，在徘徊。

“阿千，大荒有福禄花，可解云阙的痴儿症。”长庚上仙叹道，心底万般不甘、千般不屑、百般不悦，都只能独自消化。

三千听后，欣喜不已，葡萄眼里，光华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