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4)
杜朝本说:“我分管行政和后勤。”
岑立昊的脸上出现了巨大的惊愕,看了看刘尹波,又看了看范辰光,再看看杜朝本:“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杜朝本顿时紧张起来,范辰光赶紧抢上来说:“我们团常委分工,杜团长和我管全面,具体的行政工作和后勤工作也是老杜管,思想政治工作,安全防事故……”
岑立昊怒不可遏,挥手打断了范辰光的话头:“荒唐!简直是今古奇闻,一团之长,一个团的政委,什么都管了,就是把根本的东西、最该管的东西丢掉了。”
杜朝本和范辰光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说。
岑立昊冷眼直逼杜、范二人,咬牙切齿地说:“虚在其位,并无其能,谋则失算,战则败北,这就是你们二位的形象。我警告你们,你们把你们最应该分管的东西交给了你们的副手。我不管你们怎么分工的,我只要求你们分管一项工作,那就是打仗!什么盖房子扫院子,什么喂猪种菜防事故,什么军民共建两用人才,什么计划生育卫生防病,统统让副职分管。”
二
一个月之后,集团军以军长钟盛英和政治委员岳江南的名义发布命令,88师团以下干部作了部分调整。266团政治处副主任黄阿平任师政治部干部科科长,师侦察科正营职参谋栗奇河任该科科长,后勤部副部长李木胜担任农场场长,炮团团长姚文奇担任师炮兵指挥部主任,副团长丁铁任该团团长。鉴于姜梓森没有担任过建制团主官,被任命为265团政治委员。政治部的工作暂由刘尹波主持。
黄阿平任职之前,由岑立昊亲自谈话,杜朝本和范辰光在场。岑立昊给黄阿平提的要求是“三知”:知恩图报、知难而进、知荣而惜。
岑立昊说:“知恩图报并不是要你报答哪个个人的恩德,我们每个人有今天的进步,都离不开组织的培养。人民把权力交给我们,是希望我们能够扛起这份责任,把我们的事业推向前进。知难而进就是要求我们要创造性地工作,着眼于世界军事革命的大环境,以我们的勤奋工作和学习尽快同先进的世界军事高速公路接轨。知荣而惜,就是永不骄傲。”
岑立昊送给杜朝本的是“三干”:越是有难度越是要主动地干,越是有隐患的越是要谨慎地干,越是不明白的越是要学着干。这三个“干”,是针对杜朝本的“三不”而言的。
因为能力方面的问题,杜朝本是最不希望轰轰烈烈的,哪怕部队沉寂如一潭死水,只要不出事就好。他也会说那句话,一团之长,如履薄冰。他对付这个薄冰的办法就是“三不”:不能绝对保证安全的不干,过于复杂的不干,上级不认可的不干。为了稳定和安全,他恨不得带着部队天天睡大觉。
但岑立昊送给杜朝本三个“干”只是程序性的,他不指望这个人能干出什么名堂。
岑立昊同时也给范辰光送了“三知”:知足常乐,知人善任,知耻后勇。
岑立昊开门见山地说:“老范,老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分手五年了,我该戴上高倍望远镜看你了。”
范辰光讪讪地说:“岑师长,我工作没做好,让你失望了。”
岑立昊说:“岂止是失望,简直是绝望。我感到全世界都在向前走,就你老范在往后走,还神气活现,还理直气壮。”
范辰光做洗耳恭听状,心里却不服:“你这意思差不多就是说我同全世界为敌,有这么严重吗?”
岑立昊说:“你给我的感觉是完全没有进入状态,一个团里的政治委员,不知道在现代战争中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平时你比谁话都多,真的打起仗来了,除了给大家熬绿豆汤,就那么老掉牙的两句口号。你让大家跟你冲,我还不放心呢。跟你去干什么?当炮灰啊?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跟着你往前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才是死不瞑目阴魂不散呢!”
范辰光也不辩解,尴尬地苦笑,拿着笔记本时不时地记两句。
“你范政委也是个老同志了,我说一句难听的话,你是官当的越大水平越差。一个政委是个什么形象?过去电影里都是军事干部粗鲁,政工干部文雅,现在情况好像恰好相反,至少在你的身上相反。有的干部反映你平均每天要讲六十至七十个‘妈拉个巴子’,这还像解放军的团首长吗?简直是土匪。为什么一说打仗就找不到感觉,一搞演练就慌了手脚?就是因为不会,进入不了状态,一滴油漂在水面上,没有融进去。看起来你咋咋乎乎指手画脚,有人还认为你挺有魄力的。你那叫什么魄力?好像做什么都行,盖房子,做牌子,唱歌,吹牛,汇报,拉关系,什么都搞得有声有色,但只要往沙盘边上一站,往高技术练兵讲台上一站,那就是驴头不对马嘴,东拉西扯不着边际,要么就是熬绿豆汤,你说你那叫什么魄力?”
范辰光表情很复杂,说:“岑师长,我是一个政工干部,你总不能让我也成为军事家吧?”
岑立昊说:“范辰光同志我提醒你,无论是现代战争还是未来战争,已经完全不同于我们经验中的战争形态了,思想政治工作该怎么做,有很多新的课题需要我们研究,我们再也不能不切实际地坐而论道了,要进入状态,首先要对战争形态有所了解。”
范辰光终于被逼出了一头冷汗,说:“我承认我们一度战争意识淡薄,恐怕这也不是我们一家。我们不是不想学点高技术,可是你说我们这么一把年纪了,重新学这些新玩意儿能学会吗?当年我们四大金刚……”
范辰光本来想说当年四大金刚时代,我也不必谁差,但一看岑立昊的眉头倏然皱到一起,就没敢再摆老资格。现在,在88师,已经不大有人敢提四大金刚那一茬,因为大家都知道,岑师长对此反感。
不光是四大金刚,连岑立昊的年轻也是基层军官忌讳的话题。岑立昊同别的人不一样,他不太爱听你说他年轻,他动不动就说自己也是四十多岁了,其实就多一岁,但他要追求那种德高望重的感觉。后来人们就悟出来了,因为在88师,师团两级有不少人是岑立昊过去的上级或同级,譬如辛中峄、路金昆、郑少秋,还有一个孙大竹。岑立昊除了对辛中峄偶尔尊称一声老首长以外,对于其他的,无论过去是他的上级还是他的同级,他现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地把他们统统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下级,你不按他的意思来,他随时训你,连路金昆对“老首长”这个话题都是讳莫如深,在作战会上,岑立昊批评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孙大竹之类,那岑立昊更是从来就没有把他当老领导看,好像本来就是被他一路率领过来的,训起来像训新兵。
岑立昊说:“学不会也得学,难道我们的敌人会因为我们不懂高技术战争就不打我们了吗?没有高技术战争指挥才能去参加高技术战争,就是找死。而我们现在不加强学习,则无异于等死。”
范辰光说:“岑师长,我回去跟老杜商量一下,落实师里的指示。”
岑立昊说:“不是商量的问题,你们266团不能再拖了,要痛下决心,扑下身子学习高技术战争知识和指挥艺术。上次岗位职能考核,按战争标准要求,老杜不称职,你也基本上是不称职的。你们两位主官都是这个水平,怎么能把部队带起来?我建议你们常委认真坐下来研究,科学地分个工,非战争准备以外的工作让副手们多管点,你们二位还是集中精力研究高技术训练问题。黄阿平同志过去在这方面很有想法,可惜你们没有很好地把他用起来。你黄阿平调到师里工作,要把关于266团建设的一些思考留给266团的同志。”
范辰光说:“对黄阿平同志,我们过去的态度不是很恰当。黄阿平同志事业心强,工作能力也强,这一点我们也认识到了。黄阿平同志到师里当科长,我们会充分尊重他,请师长放心。”
岑立昊意味深长地笑笑。黄阿平到师里当的是干部科长,你尊重不尊重,你范辰光能够掂量出分量。岑立昊说:“团结不是一团和气,关键是要取长补短。黄阿平走了,还有一些有想法有个性的同志在你的领导下,你要让他们发挥作用,创造条件让他们释放能量。”
黄阿平说:“我过去对范政委也有不敬之处,有些不尊重领导。范政委是老政委,管理部队有定力,这是值得我学习的。266团的工作有章法,有套路,我到新的岗位,好传统要带过去。”
岑立昊说:“对你黄阿平,我们是寄予希望的,但是,你也要注意,在有些问题上,你的处理也不是很恰当。你很聪明,但聪明和智慧是两个概念。聪明人善于发现问题,而智慧的人善于解决问题。你给我的感觉是,聪明大于智慧,发现问题敏锐,解决问题也有愚蠢的时候。当了干部科长,学习更要抓紧。”
黄阿平说:“师长关于聪明和智慧的关系很精辟,我也承认我的弱点,过去觉得反正老不进步,有点缺点顺理成章。现在,当了干部科长,我是得小心点。”
岑立昊说:“你小子倒是坦率,相信你会尽快进入状态。”又转首对范辰光说:“在团结问题上,我还送给你们几句话,抢镜头的事不干,伤害感情的事不干,背后拆台的事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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