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2)
她不知道,不知道最好。否则难免要将这个当作邀宠的伎俩,或要挟的手段。一个人,若知道自己有了一项本事,总舍不得放着不用。他不在乎她惦记自己的钱或别的什么好处,他有的是,他可惜的是那样一种浑然天成的娇脆。
天真世故四个字,在她身上有种奇异的结合。他十分享受在那接缝中游走,像多年前在墨脱徒步,穿过雪山下的雨林。
他们身后是饱浸酒香的夜,浸的还是旧世界的红酒,含蓄而厚重,一点一点散发出岩石的香气。那香气的每一层,都藏着一个过时的、无人问津的秘密。
这座城市旧时是什么样子?他们以前又是什么样子?
大多数人都早失了探究的兴致。
那晚宴会散的很晚。整晚多数时候,他俩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杭远归会偶尔招来侍者,替她取个点心。程泉不沾酒,始终是一杯白水,他看在眼里,并不以为意。
在他这年纪与身份,收放自如并不是件难事,有趣也只在想与不想。因而聊着聊着,程泉渐渐放松下来。
宴散杭远归坚持送她回家。他的车是一款限量版的保时捷SUV,已然不显山露水地彰着奢华,然而与他的财力相比,大概还是在藏拙。
车中备着古典乐的碟,随便抽出一张放,是巴赫的b小调。程泉还是在大学时打工的咖啡馆里听过一回,迄今已有些年头了,顿时有些恍若隔世之感。见他这副遗老做派,忍不住打趣:“想不到你还听这么禁欲的东西?”
车内开着空调,杭远归却将车窗摇下来,冷气与暖风交会,给人一种熏熏然的感觉。窗外的夜似爬了一整个墙面的爬山虎,触角牵丝攀藤的、伸的到处都是,有些许潮湿的味道。
他蛮不在乎地笑笑,本想问为什么想不到,但转念想起自己这几年在外的风流名声,没什么解释的兴趣,遂改了口,反有板有眼地跟她讨论起“禁欲”两个字来。
“这你可就说错了。越是宗教的、抑制的东西才越能激起人的欲望,就像东方人自来喜欢包的严严实实的美人,这是一种反叛与挑战,能给人更多的刺激。动不动就露胸露腿的……其实没意思的很……”转头看向她,笑得更挑逗、无忌了些:“像《十八摸》那种玩意……我反正听了,可来不了兴致!”
程泉听他一腔正经八百的胡说八道,不免有些好笑:“你还真是品味独特,下回我送你张大悲咒,大概更有靡靡之音的感觉!”
“还真不必。”杭远归笑着摆摆手,又在一堆乱碟中胡乱摸了摸,掏出一张金光普照的CD,“喏,这里有。”
那天晚上,他们听着大悲咒,穿梭在空荡荡的高架上。窗外是微微松动的、藏青色的夜,窗内飘着柑橘和橙花的混香,梵音缭绕,有一种光怪陆离的迤逦。
程泉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又顺手撩了撩头发。杭远归从后视镜中瞥见她铺散开来的乌云长发,似一张细密的网,猝不及防地将人网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