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片段1(1/3)
白则开始知道胃的位置,是因为疼痛。
有意识开始就伴随着疼痛,先是胃,再是肝,它们总是交替着折磨他。他幼小的身子,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学会了应对疼痛。其实也没什么应对的法子,无非是蹲下身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间,借着暂时隔绝亮光,来模拟降生前那令人安心的宁静而温柔的黑暗。
这时候,与他一样穿着胸前有一串数字的藏青色圆领衫的其他孩子们,就会绕开他行走。倒也不是他们冷漠,而是他们彼此之间,是不被允许交谈的。
不只是不被允许交谈,他们甚至没有行动上的自由。他们是同一批次生产的融合了不同基因的实验品,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严格的时间表加以限制。每一个人都要在一定的时间内赶到一定的地点,否则,植入后颈的芯片就会使他们体会到一种类似被电击的疼痛。
这种来自神经中枢的疼痛比不上脏器抽搐的绞痛,却连接着对于死亡的恐惧。没有哪个孩子能抵御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的抗拒,尽管他们来自于试管和培养舱,每天的大部分时间不过是穿行在各种试验设备和检测仪器间,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吃的是营养糊,睡的是氧舱。这里没有欢笑,没有眼泪,即便在放风时间能被阳光笼罩,一张张稚气的脸上也依旧是死气沉沉的灰。
他们不过是一群倒计时的数字,一串被定义的代码。当出生便是如此时,他们都以为本该如此。
这里的围墙不高,但装着电网和密密麻麻的监控探头。
穿白大褂的实验员们,也都带着隔绝情感的面具,对他们说得最多的,除了枯燥的指令,就是“安静”。
其实根本没人说话,只是偶尔他们的脚步声太沉重了,惹得仅有的一点良知心浮气躁。
白则见过几次,有孩子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被送走后就再没有回来。
他们的人数在不断减少。从六十到五十,不过用了一年的时间
相应的,实验员的人数也在减少,他们脸上的阴霾堆积成了皱纹,使得他们本来就平平无奇的长相又缩减了一部分差距。
直到某一天,来了一张年轻的新面孔。
瘦弱的身板和变声期略微沙哑的嗓音,使得他命令他们时,那种故作镇定的不自然更为凸显。他不习惯与人对视,镜片后那双带了些灰的眼,还不太懂得掩藏情绪。
白则每日都偷偷观察他,他记录他数据的同时,他也在用双眼记录着他。
有一日,趁着四下无人,白则从仪器里出来,便大着胆子对他道:“我是这里最小的孩子。”
少年愣了一下,从屏幕后抬起头来。
为了好打理,白则的头发被剃得很短,然而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为他增添了一种柔和、灵动的气质,中和掉了发型所带来的呆板,白皙的皮肤也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
对于白则方才严重违反规定的放肆行为,少年实验员没有像其他实验员那样铁面无私地实施惩罚,而是握着芯片遥控器指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我才一岁半,他们都以为我听不懂,也不会说话。”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白则支支吾吾道,“你是实验员里最小的,你也没有父母……”
少年脸上阴沉起来:“我没有父母,是因为他们都去世了,和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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