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你这家伙,该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了吧?”
阿诚用力地摇着头。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真的吗?”
“真的。”
快儿稍微松开了手,敦也在一旁接着说道:
“快儿,让这家伙也来帮忙,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共犯。”
“即使不让他做,他也是共犯,明白了吗?啊?”快儿将阿诚的衣领揪紧。
“难道,那个女孩……”阿诚发出shen • yin似的声音。
“罗唆!”
阿诚的身体被推到墙上,快儿露出牙齿并将脸靠近。
“那是意外,没有办法。”
阿诚没敢问是什么意外,事态严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快儿和敦也好像在想办法脱身的样子。
“快儿,让这家伙一起加入吧……”敦也说。
“不,我不要带这家伙。”快儿终于松开了阿诚的衣领。“让他当我们不在场证明的证人。喂!阿诚,你先去一个地方,制造我和敦也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制造不在场证明……要怎么做?”
“你自己慢慢想!要是敢随便乱搞的话,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阿诚很困惑地看着他们。不过那两人把责任推给阿诚后,好像就觉得没事了似的,转身离去。
阿诚稍后才走出巷子,这个时候快儿和敦也正好朝着公寓走去。发现阿诚茫然地目送着他们之后,快儿便举起拳头,示意阿诚快点离开。
阿诚加快脚步离开那个地方,他的脑袋一片混乱。
他们把那个女孩……把那个女孩——
不在场证明,要怎么做……要怎么做呢——
长峰在黑暗中醒了过来,一时之间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终于小睡了片刻。
自从绘摩失踪以后,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睡着。
他躺在床上,但是并没有换睡衣,身穿长裤和Polo衫。因为他一直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
长峰拿起枕边的闹钟,数字显示着十二点多,但是不知道是中午还是半夜。房间的木板窗全都关上了,屋内一片漆黑。
看着闹钟的时候,他的记忆慢慢回复过来了。昨晚他也没睡,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等天亮。天一亮他就出门,先去看看信箱,期待着绑架绘摩的歹徒会寄些什么讯息给他。但是信箱里除了报纸什么也没有。他很失望,走回房间躺了下来,就这样睡着了。
现在他反而希望绘摩是被人绑票了,因为这样她还活着的机率会比较大。如果是为了钱而绑架的话,至少还可以期待付了赎金之后,绘摩就能平安回来。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很难想象绘摩是碰到绑架意外的事,而且仍然平安无恙。
然而在经过一天后,警察判断绑架的可能性很低,认为这并不是绑架事件,便向他提议让媒体报导出来。长峰也同意了。他认同警察所说的——将事情公开将有助于调查。
长峰慢慢从床上起来。他的头很重,全身倦怠无力,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他揉搓着脸,手掌触摸到粗粗的胡碴,还有油脂附着在手掌上。他回想起自己连脸都没洗。
就在他慢慢站起来的时候,电话响了。
长峰在黑暗中转过头,看见枕边电话机上的来电显示灯在闪烁。
自从电视报导以来,他接到许多人打来的电话。亲戚、朋友以及公司同事,每个人都来安慰他、替他打气——没关系,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还必须不断道谢。其实他只想要大叫:“让我安静一下吧!”
难道又是这种电话吗?
不,他心想不是。这也没有任何根据,不过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这是一通和绘摩有关的重要通知。
长峰拿起电话,按下通话键。
“喂?”
“请问是长峰先生家吗?”是一个他没听过的男人声音。
“是的。”
“您是长峰重树先生吗?”
“我是。”
他回答后,停了一秒对方才说话。
“这里是警视厅,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想要请您确认一下是不是令嫒。”
在黑暗中,长峰的身体冻结了。
4
那具尸体是在荒川下游葛西桥的北边被发现的,就在荒川砂町河滨公园的旁边。一个钓客坐在小船上移动的时候,发现尸体靠着堤防漂浮在河面上。这是清晨五点多的事。
那是一个被蓝色的塑胶纸包住,宽约几十公分,长度不到两公尺的物体。这个物体之所以会浮起来,是因为下面垫着一个木头梯子。
钓客一开始以为只是一般的非法丢弃物,可是当他用望远镜一看之后,却发现像是人体脚踝的东西从塑胶纸的一端露出来,于是他立即报警。
城东分局的警员赶紧进行打捞,然后他们确定塑胶纸里包的果然是人的尸体——一个全裸的年轻女孩,脸和指纹并未遭到破坏。可能是因为放在梯子上的关系,所以尸体并不太湿,也还没开始腐烂,推测应该是死后即立刻被丢弃的。
虽然警方是以处理弃尸案的方式开始调查的,不过因为早晚会变成shā • rén案,所以从警视厅赶来的调查人员,已是从shā • rén弃尸这个方向展开初步调查了。
查明尸体的身分其实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这具尸体和崎玉县川口市失踪的十五岁少女身体特征相似,在即刻进行指纹对比之后,警方确认了两者的指纹吻合,之后便联络了她的父亲长峰重树。
警视厅调查一课的织部孝史和组长久冢一起陪同长峰确认遗体。长峰来到城东分局时,已经憔悴得像个病人似的,整个人失魂落魄。
即使如此,在实际看到女儿惨死的样子时,长峰还是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他的叫声和怒吼似乎永远停不下来。这深刻的悲恸也震撼了织部,他紧张得无法动弹,当然也没有勇气说什么话。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当久冢对长峰说:“等您心情平复之后,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您。”时,长峰居然回答:“现在立刻进行没关系。”当时长峰脸上的表情令织部毛骨悚然。因为在那张经过嚎啕大哭过后的脸上,只留下对凶手的憎恨。
他们决定借用城东分局的接待室询问长峰。由久冢亲自询问被害人家属是很难得的情形。
长峰用沉重但是很有礼貌的语气,开始叙述女儿失踪当时的状况。他带了记事本来,并且不时看着记事本说出绘摩出门的时间、他最后一次拨打女儿手机时的时间等等。这本记事本看起来好像是绘摩失踪之后才开始使用的。
“那个记事本可以借我看看吗?”久冢问道。
“这个吗?可以啊。”长峰迟疑了一下,然后递过去。
久冢翻着笔记本,织部也在一旁瞄着。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写了许多东西。其中有写到:“烟火大会九点钟结束,绘摩她们九点二十分左右离开?”这好像是他女儿的朋友告诉他的讯息。
“可以先放在我这里吗?”久冢问。
“可以,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这本笔记本充满了您的絷念,一定能够藉此抓到凶手的。”
久冢的这番话似乎刺激到长峰,他的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孩子会碰到这种事……为什么要对那孩子下手?”长峰像是哀叫般喃喃自语,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织部。“她是被杀害的吧?”
织部望着久冢的侧面,久冢慢慢张开嘴巴。
“目前还没办法判断。不管怎么说,我们还不知道死因是什么。”
“不是被勒死的吗?”长峰摸着自己的脖子。
“就外观来看,是看不出这种迹象。”
“没有这类的外伤吗?”
“就外观来看的话,没有。”
织部将视线从上司的侧面移到家属的脸上。长峰皱起眉头,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
“遗体已经送去司法解剖了,今天晚上就会查出死因。”久冢说,“是否为他杀,可能要看了结果之后再做出判断吧。”
“一定是他杀吧?否则为什么会丢到河里?”长峰吊起眼睛。
“或许凶手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要杀死被害人,但是在突发状况下导致被害人死亡,所以凶手不知该如何处理尸体——这种情况很常见喔。”
“这……和shā • rén有什么两样呢?”长峰一阵激动后,似乎有些后悔。他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没关系。”久冢稍微欠了欠身。
“您说得没错,这和shā • rén一样。是否为蓄意shā • rén或是他杀,这些只不过是法律上的界定。所以我们一定会追查出shā • rén犯,将对方绳之以法的。我向您保证。”
虽然口气很轻松,但是久冢说的话却很有分量,似乎让长峰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
“那就拜托你您了。”长峰深深一鞠躬。
织部和久冢一起送长峰到分局的玄关,他们目送着长峰坐上刑警驾驶的车子后才折返。
“为什么您不告诉他打针的事?”织部问。
“说了又能怎么?”
“但是长峰先生想要知道死因。”
“他迟早会知道的。在现在这个时候告诉他我们的推测,有什么意义吗?”
“或许没有意义……”
久冢停下脚步,用手机戳了戳织部的胸口。
“记住,家属都想知道所有事,不该知道的事他们也想知道。但是有关案子的事,他们知道得越多就越痛苦。所以尽量不要让家属知道,也是警察的职责。”
“可是如果因为被害人方面没有获得讯息而造成问题……”
“没有关系。”久冢这么说完,便迈开脚步。
无法释怀的织部赶紧追来上去。
久冢虽说遗体看起来没有外伤,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长峰绘摩的手臂上因为注射造成内出血,留下了一点一点的痕迹。那绝对不是因为治疗疾病而留下来的。施打的方式及部位都乱七八糟,一看就知道不是医护人员所为。
调查人员们推测应该是兴奋剂,织部也有同感,而久冢大概也是这么认为。一下子给予大量毒品,导致急性中毒引起心脏麻痹,这样的情形很罕见。
当然就如同久冢所言,这只是推测,搞不好长峰绘摩是被毒死的,也或许注射毒品和死因并没有直接关系。不过,把目前所掌握的讯息告诉她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呢?织部这样思忖着。
到了晚上,司法解剖的结果出炉了。织部等人还有久冢那一组的调查人员全都聚集在警视厅的一个房间内。
“死因应该是急性心脏衰竭。死者体内残留的尿液呈现阳性反应,是毒品。”久冢拿着资料,慢慢吐出这些话。
在场的十三名调查人员似乎全都在叹气。
“那这样就不能以shā • rén案件提起公诉了。”一个叫做真野的老鸟刑警说。
“这种事等抓到凶手后再说吧!”久冢以安抚的口气说。“对未成年人施打毒品致死,会引起社会高度关注,媒体也会骚动的。”
“要从毒品这条线去追查吗?”其他的刑警问道。
“当然也要从那条线去追查,但是不用抱太大的期望。我想凶手可能对毒品一窍不通——至少不太熟悉‘冰块’(注:安非他命的俗称)的使用剂量。”久冢将目光投向资料继续说。“施打的剂量乱七八糟,当时在现场可能有人懂,不过注射的手法还是很糟。大概是为了找静脉而重新施打了好几次,以上是鉴识课的见解。熟悉毒品的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其中一名刑警咂了咂舌。
“反正一定是哪个死小鬼从哪里弄来‘冰块’,然后抱着半开玩笑的心情随便乱用。”
久冢瞪着这名刑警。
“你怎么知道是死小鬼?”
“不,这个……”
“不要有不正经的想法。”久冢这样说,并看着资料。
房间内的空气变得很凝重。织部觉得怪怪的,而且每个人好像都有同样的感觉。这到底是什么呢?他想。他才刚被编到这个部门没多久。
“凶手应该不认识被害人吧?”真野换个话题。
“应该是吧。”久冢继续看着资料回答。
这个说法织部也能理解。尸体的脸和指纹都没有遭到破坏,可以看出即使尸体的身分被确认,凶手也不担心警方会循线查到自己。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那样大费周章丢弃尸体呢?”真野搓着自己的下巴。“直接扔进河里不就好了吗?”
“应该是不想太早被发现吧?太早被发现的话,会比较容易找到目击证人。”织部说。
“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在尸体上绑个重物,让它沉到河底比较快,反正最后都会浮上来,至少这样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可是凶手却是将尸体绑在梯子上,好像故意不要让它沉下去。”
“阿真,你到底想说什么?”久冢看着这个老鸟刑警。
“凶手是想要让尸体漂走。”
“漂走?为什么?”
“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让我们难以锁定调查目标吧。尸体往下游漂流之后,我们就更难判断凶手是从哪里丢弃的。调查范围势必会扩大,目击者的情报也更难收集。”
“其实调查本来就很困难。机动调查队的人也说,没有人会去一一注意荒川上的漂流物。”久冢这样说,并扫视着大家的表情,然后又看着真野。“其他的理由呢?”
“这是我自己猜想的,或许您又要骂是不正经的想法。”久冢苦笑着。
“没关系,你说说看吧。”
“凶手会不会就在离荒川不远的地方?”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丢弃尸体是件很大的工程,得完全掌握现场情形才行。会丢弃在荒川,就表示凶手对当地很熟悉。不过他又希望尸体漂得越远越好,这就和凶手的心态有关了。”
“也就是说,凶手觉得尸体一直在自己的住处附近,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是吗?”
“就是这样。”
久冢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这样一开始就不要选择荒川,丢到别的地方不就好了吗?”织部说。
“如果可以的话,凶手就不要那么大费周章了。”真野回答。“但是凶手想不到别的地方。”
“如果是荒川的上游,那距离长峰绘摩失踪的地方很近耶。”其他刑警说,“要是阿真猜对的话,凶手就是在距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地方掳走少女,然后又在附近丢弃尸体。这个凶手的活动范围还真小哩。”
“没错。我想在掳人和弃尸的时候,凶手都使用了汽车,不过平时应该不太常开着车到处跑。车子有可能不是凶手的。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是:凶手或许是刚考上驾照没多久,还没有什么长途驾驶经验的人。”
“阿真!”久冢用困惑和责难的眼神看着部属。
“对不起,我太过主观了。”真野爽快地道了歉。
“要分析凶手的样子可以,但是有先入为主的认定就不太好了。对别人来说是这样,对自己也是。”
真野说了声对不起,又低头道歉。
“从明天开始,调查总部要正式开始运作了,所有的人都给我上紧发条!”
对于久冢的话,大家都回答:“是。”
解散后,织部抓住真野。
“组长难道没有考虑过凶手是少年的可能性吗?”
真野微微耸了耸肩,盯着这个晚辈刑警。
“就是因为他确信是这样,所以才不敢说出来啊。”
“啊?”
“所以我们也要和他一样。”这样说着的真野便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
5
看到新闻的时候,阿诚正好在家里吃着有点晚的晚餐。父亲因为公司的应酬而晚归,母亲也和文化教室的同学聚餐,傍晚就出去了。阿诚吃的晚餐是母亲做的寿司饭。但是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将料理包的食物拌一拌而已,味噌汤也是冲泡式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母亲亲手做的料理了,而她的理由则是“反正没人在家里吃饭,所以我也不想费心去煮。”不过阿诚却认为,就是因为餐桌上都是偷工减料的料理,所以才没人想在家里吃饭。不知道老爸是不是也这么觉得,他心想。
平常边吃晚餐边看电视的时候,他完全不会将频道转到新闻节目。然而,某种预感让他今天晚上格外在意新闻。快儿和敦也是在昨天向他借车的,他们到底借车去干什么?虽然阿诚有稍加揣测,但是他不敢想得太具体。因为他觉得那会让他不敢再开那辆车子。
昨晚——其实应该是更接近今天凌晨的时候,阿诚接到了敦也的电话,叫他过去把车子开回来。敦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微微颤抖。
如果从阿诚家走路到敦也的公寓,距离太远了;但若是骑脚踏车去的话,到时候又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脚踏车。虽然敦也叫他快点过去,不过在电车发车之前,阿诚也无计可施。
“那我把车子停在公寓前面,你到时候坐头班车过来开走。知道了吗?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告诉快儿。”敦也这样说完后,就挂断电话。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虑。
莫可奈何的阿诚只好按照他说的,搭乘最早一班电车前往敦也的公寓。除了想要快点把车子开回来之外,他也想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Gloria就停在路边。阿诚打了手机给敦也。
“你也太慢了吧!”尽管是大清早,但是敦也还是立刻就接听了。阿诚推测他可能根本没睡。
“我已经尽量赶了啦。”
“算了,你待在那里等我。”
过了几分钟后,敦也和快儿一起出现了。两个人的脸色黑紫,眼睛也很浑浊,两颊瘦削。
“上车!”敦也将车钥匙丢给阿诚。
阿诚一上车子,敦也也跟着坐上副驾驶座,快儿则坐进后座。阿诚心想,他们大概是要去什么地方吧,于是便准备发动引擎。但是快儿却叫他不要发动。
“不在场证明弄得怎么样了?做好了吗?”快儿用阴沉的声音问道。
“呃,弄好了……”
“怎么弄的?”
“假装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了卡拉OK。是在四号公路沿线一间叫做“海岸”的店。”
“什么意思啊?你真的有去吧?”
“我有去。对方问我“几位”的时候,我回答“三位”,还告诉对方其他两个人待会儿就会过来,然后走进包厢,点了三人份的食物和饮料。”
阿诚决定不要告诉他们,一个人吃下三人份的食物和饮料有多痛苦。
敦也咂了咂嘴。
“什么卡拉OK嘛……”
“因为我想不到其他的地方。”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快儿问。
“嗯。”
“为什么?你怎么没有另外找两个人来?让那两个人充当我们不就天衣无缝了吗?”
“没有办法啊,事出突然,而且如果那两个人在外面乱说些什么的话,反而更不好吧。”
“但是一直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店员应该会觉得奇怪吧!”
“等一下,搞不好阿诚说得没错。”快儿接着说:“那家店没有装摄影机吧?”
“没有装,所以我才会选那间店。”
这个快儿应该最清楚。因为没有装摄影机,所以只要将门上的帘子拉起来就看不见包厢内的情形。快儿曾经利用这一点,把女孩子带来qiáng • bào了好几次。
“而且那间店里的客人很多,店员才不会一一清查每间包厢有多少人。”阿诚说:“只要按照人头数点了食物和饮料,之后就没人管了。”
“那你从几点待到几点?”快儿问。
“呃,大概是从九点到十一点左右吧……”
“就这么短?”快儿扭曲着脸。
“因为你没告诉我不在场证明是要做到几点的啊,而且卡拉OK又不可以待好几个小时不走……”
“就算是唱个四、五小时,店员也不会怀疑吧。”敦也吐出这句话。
刚刚不是还在担心什么只有一个人待在里面店员会觉得很奇怪吗?现在又变成待很久也没关系就对了!阿诚很想这么说,不过他还是就此打住。
“卡拉OK之后呢?”快儿又问。
“咦……”
“我在问你卡拉OK之后的不在场证明啦!”
“没有……就是那个,”汗水从阿诚的脖子后面流了下来,“因为我不知道不在场证明需要做到几点,所以就想说先做卡拉OK……”
阿诚的背部感到撞击力,因为快儿踹了驾驶座的背后一脚。
“搞什么!就只有这样啊?”敦也龇牙咧嘴,“短短两小时根本没意义嘛!你知道我们半夜有多辛苦吗?”
“敦也!”
快儿一叫,敦也便住口了。看来快儿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半夜到底做了什么事。
“没办法,那场卡拉OK之后我们就去餐厅好了,就是我们常去的那间Anny’s。”快儿下了决定,“然后再回到敦也的房间,我们三人一整晚都在一起。就这样吧。”
“我也是?”阿诚惊讶得转过头去。
他的肩膀被快儿抓住。
“怎么?你有意见啊?”
“不,不是的。”
“那是怎样?”
“会有谁……还是警察会问我们不在场证明吗?有这个可能吗?”
快儿将手从阿诚的肩上拿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是以防万一。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事,不过那些条子查东查西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找上我们。”
“既然这样,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不是比昨晚更重要吗?就是掳走那个女生的晚上。”
听到阿诚的话,敦也不悦地撇下嘴角。他们的内心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那天晚上我们都一直待在敦也的房间里。如果有谁问起的话,就这样回答。知道吗?”快儿说。
“那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我中途就回家了唉。那个时候不是得还车子吗?我是觉得我老爸应该会记得这件事。”
“车子开回家后,你做了什么?”
“待在房间里……”
“那么车子还你老爸之后,你就又回到敦也的房间。总之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懂了吗?”
一见阿诚没有回答,快儿又抓起了他后脑勺的头发。
“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你也是共犯,休想一个人置身事外。”
阿诚默默地点头。他很想大喊和他无关,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已经杀死了一个人。
就这么决定,快儿这么说完,便放开阿诚的头发。
“我们就先暂时不要聚在一起吧,被警察看见就麻烦了。”快儿这么说完,和敦也相互点点头,然后就下车了。
发生这件事之后,今天早上阿诚什么事都没做。很明显的,那两个人杀死了一个女生,而且用某种方法把尸体藏了起来。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又用车子做了什么呢?因为太在意这件事的关系,阿诚才破天荒地看了新闻。
“今天早上,江东区城东分局接到通报,有具尸体漂浮在荒川上,警员赶到后进行打捞时,发现蓝色塑胶纸里包着一具女尸。”
男主播的声音让阿诚差点噎住,他盯着电视,看着从直升机上拍下的画面。荒川的堤防边聚集了很多的警察。
“城东分局调查发现,尸体的身分,是崎玉县川口市的上班族长峰重树先生日前失踪的长女——长峰绘摩。警察厅和城东分局怀疑长峰绘摩是遭人杀害,已经展开调查。”
阿诚无法动弹。手上的筷子在不知不觉滑落了,他却无心去捡。食欲也已经完全消失。
这是阿诚本来就知道的事。快儿他们杀死了长峰绘摩,然后为了处理尸体而叫他把车子开过去。但是这样实际看到新闻之后,却有种说不出的焦虑和紧张,甚至是恐惧,向阿诚袭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无法回头的隧道里一样。
你知道我们半夜又多辛苦吗——他想起敦也说过的话。他们将尸体包在塑胶纸里,丢进荒川。结果尸体漂流到下游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他把车子开到敦也的公寓时,正好看到他们手里提着“HomeCenter”的纸袋。那里面可能就装着塑胶纸。
阿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拿起手机。他想打电话给敦也,然而在按下通话键前,他又犹豫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再来确认事实也于事无补,只会被他们一再提醒“你也是共犯”而已。
但是他真的是共犯吗?
确实,他协助他们掳走长峰绘摩。开车的人是他,把他们载到公寓也是事实。
可是他压根儿没想到快儿他们会杀了那女孩。而且,快儿说是意外。那这样他还算是共犯吗?是shā • rén共犯吗?
很可惜,阿诚完全没有法律常识。他只知道未成年人就算犯下稍微严重的罪,也几乎不需要入狱服刑,而且姓名也不会被公开。
阿诚切换着电视频道。他想要看新闻报导,但就是找不到,于是只好一直开着NHK台。现在NHK台在播着海外天气异常现象的解说。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拉开书桌的抽屉之后,他把放在里面的那支粉红色手机拿了起来。
那是长峰绘摩的手机。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开启过电源了。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她的亲朋好友们应该打了无数通电话给她,可能也有简讯吧。只不过他们的声音或是讯息,绘摩都没有收到。
忽然间,阿诚觉得自己好像了解人活着的意义了。那不单单只是吃饭呼吸那么简单,而是和周遭的人之间的联系及互相关怀。就像蜘蛛网上面一格格的网眼一样,人一旦死了,就会有一个个网眼从蜘蛛网上消失。
“自己闯了大祸”这个念头,又再次冲击着阿诚的心。明明很轻的手机,却让他觉得沉重异常。
长峰绘摩到底用这支手机和多少人联系过呢?有多少人曾抱着一丝希望,拨打过这支手机呢?
几乎是无意念的,他打开手机的电源。开机画面是一张猫的相片。那是绘摩养的猫吗?
他看了来电记录。在长峰绘摩被押进车子里之后,手机曾经响过一次。那是谁打来的呢?要是那通电话早个五分钟打来的话,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液晶荧幕显示的文字是“爸爸”。来电时间就是那个烟火大会的晚上。
阿诚关掉电源。他快崩溃了。
把手机放回抽屉里之后,他倒卧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