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48(2/2)
效颦’了,不但不为新奇,而且更是可厌。”想毕,便要叫那女子说:“你不
用跟着林姑娘学了。”话未出口,幸而再看时,这女孩子面生,不是个侍儿,
倒象是那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里头的一个,却辨不出他是生、旦、净、丑那
一个脚色来。宝玉把舌头一伸,将口掩住,自己想道:“幸而不曾造次。上
两回皆因造次了,颦儿也生气,宝儿也多心。如今再得罪了他们,越发没意
思了。”一面想,一面又恨不认得这个是谁。再留神细看,见这女孩子眉蹙
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黛玉之态。宝玉早又不忍弃他
而去,只管痴看。
见他虽然用金簪画地,并不是掘土埋花,竟是向土上画字。宝玉拿眼随
着簪子的起落,一直到底,一画、一点、一勾的看了去,数一数,十八笔。
自己又在手心里拿指头按着他方才下笔的规矩写了,猜是个什么字。写成一
想,原来就是个蔷薇花的“蔷”字。宝玉想道:“必定是他也要做诗填词,
这会子见了这花,因有所感。或者偶成了两句,一时兴至,怕忘了,在地下
画着推敲,也未可知。且看他底下再写什么。”一面想,一面又看,只见那
-----------------------Page156-----------------------
女孩子还在那里画呢。画来画去,还是个“蔷”字;再看,还是个“蔷”字。
里面的原是早已痴了,画完一个“蔷”又画一个“蔷”,已经画了有几十个。
外面的不觉也看痴了,两个眼睛珠儿只管随着簪子动,心里却想:“这女孩
子一定有什么说不出的心事,才这么个样儿。外面他既是这个样儿,心里还
不知怎么熬煎呢?看他的模样儿这么单薄,心里那里还搁的住熬煎呢?——
可恨我不能替你分些过来。”
却说伏中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忽然凉风过处,飒飒的落下一阵雨
来。宝玉看那女孩子头上往下滴水,把衣裳登时湿了。宝玉想道:“这是下
雨了,他这个身子,如何禁得骤雨一激。”因此禁不住便说道:“不用写了,
你看身上都湿了。”那女孩子听说,倒唬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花外一个
人叫他“不用写了”。一则宝玉脸面俊秀,二则花叶繁茂,上下俱被枝叶隐
住,刚露着半边脸儿:那女孩子只当也是个丫头,再不想是宝玉,因笑道:
“多谢姐姐提醒了我。——难道姐姐在外头有什么遮雨的?”一句提醒了宝
玉,“嗳哟”了一声,才觉得浑身冰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都湿了。说:
“不好!”只得一气跑回怡红院去了。心里却还记挂着那女孩子没处避雨。
原来明日是端阳节,那文官等十二个女孩子都放了学,进园来各处玩耍。
可巧小生宝官正旦玉官两个女孩子,正在怡红院和袭人玩笑,被雨阻住,大
家堵了沟,把水积在院内,拿些绿头鸭、花鸂鶒、彩鸳鸯,捉的捉,赶的赶,
缝了翅膀,放在院内玩耍,将院门关了。袭人等都在游廊上嘻笑。宝玉见关
着门,便用手扣门,里面诸人只顾笑,那里听见。叫了半日,拍得门山响,
里面方听见了。料着宝玉这会子再不回来的,袭人笑道:“谁这会子叫门?
没人开去。”宝玉道:“是我。”麝月道:“是宝姑娘的声音。”晴雯道:“胡说,
宝姑娘这会子做什么来?”袭人道:“等我隔着门缝儿瞧瞧,可开就开,别
叫他淋着回去。”说着,便顺着游廊到门前往外一瞧,只见宝玉淋得雨打鸡
一般。袭人见了,又是着忙,又是好笑,忙开了门,笑着弯腰拍手道:“那
里知道是爷回来了!你怎么大雨里跑了来?”宝玉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
把开门的踢几脚。方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们,便一
脚踢在肋上。袭人“嗳哟”了一声。宝玉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
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着我取笑儿了!”口里说着,一低头
见是袭人哭了,方知踢错了。忙笑道:“嗳哟!是你来了!踢在那里了?”
袭人从来不曾受过一句大话儿的,今忽见宝玉生气踢了他一下子,又当着许
多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地。待要怎么样,料着宝玉未必
是安心踢他,少不得忍着说道:“没有踢着,还不换衣裳去呢!”宝玉一面进
房解衣,一面笑道:“我长了这么大,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偏偏儿就碰
见你了。”袭人一面忍痛换衣裳,一面笑道:“我是个起头儿的人,也不论事
大事小,是好是歹,自然也该从我起。但只是别说打了我,明日顺了手,只
管打起别人来。”宝玉道:“我才也不是安心。”袭人道:“谁说是安心呢!素
日开门关门的都是小丫头们的事,他们是憨皮惯了的,早已恨的人牙痒痒。
他们也没个怕惧,要是他们,踢一下子唬唬也好。刚才是我淘气,不叫开门
的。”
说着,那雨已住了,宝官玉官也早去了。袭人只觉肋下疼的心里发闹,
晚饭也不曾吃。到晚间脱了衣服,只见肋上青了碗大的一块,自己倒唬了一
跳,又不好声张。一时睡下,梦中作痛,由不得“嗳哟”之声从睡中哼出。
宝玉虽说不是安心,因见袭人懒懒的,心里也不安稳。半夜里听见袭人“嗳
-----------------------Page157-----------------------
哟”,便知踢重了,自己下床来,悄悄的秉灯来照。刚到床前,只见袭人嗽
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睁眼见了宝玉,倒唬了一跳,道:“作
什么?”宝玉道:“你梦里‘嗳哟’,必是踢重了。我瞧瞧。”袭人道:“我头
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宝玉听说,果然持灯向地
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地。宝玉慌了,只说:“了不得了!”袭人见了,也
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