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3）

第十四章

他们飞了几千米，这时候狮鹫突然开始不听使唤。只有一头狮鹫响应了卡德加的召唤，而且它还在迦罗娜靠近时昂头表示不满。卡德加纯粹是靠着过人的意志力，才让狮鹫接受了半兽人的存在。离开高塔之后许久，他们还能听见麦迪文的叫喊和咒骂。卡德加用脚后跟紧紧扣住狮鹫的髋部，将狮鹫引向暴风城的方向。

他们的速度很快，但现在狮鹫开始在他身下挣动，试图拉扯缰绳，想掉头飞回环形山。卡德加努力想控制住这头野兽，好让它继续前进，但狮鹫却越来越躁动不安。

“它怎么回事？”迦罗娜越过他的肩头问。

“麦迪文正在召回它，”卡德加说，“它想飞回卡拉赞。”

卡德加与缰绳搏斗了一番，甚至试着用上了那枚哨子，但最后还是不得不认输。他让狮鹫降落在一个光秃秃的小石山上，等迦罗娜爬下去，然后自己也从它的背上下来。他双脚刚落地，狮鹫便腾空而起，在逐渐变暗的天色中拍打着它沉重的双翼不断攀升，回应主人的召唤。

“你觉得他会追过来吗？”迦罗娜问。

“我不知道。”卡德加说。“但如果他真的追过来，我可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我们往暴风城走吧。”

他们跌跌撞撞地连夜赶路，终于找到一条泥泞的小道，便沿路往暴风城的方向走去。身后并没有追兵，夜空中也没有奇怪的光亮。日出前，两人挤在一棵大雪松下面休息了一小会儿。

第二天他们没见到一个活人。他们看见被烧得只剩下地基的房子和新埋的土堆，每个土堆下都埋葬着一个家庭。被掀翻砸碎的货车随处可见，还有许多焚烧后留下的巨大灰堆。迦罗娜说，兽人们就是这么处理尸体的：先把死者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烧掉。

他们见到的动物也全是死的——有在残破的农庄旁被开膛破肚的猪，还有马的骸骨，肉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一个神态惊恐扭曲的马头。他们在沉默中穿过一个又一个被损毁的农庄。

“你们的人做得还真是彻底。”卡德加最后说。

“他们以此为傲。”迦罗娜阴郁地说。

“骄傲？”卡德加反问，环顾着四周。“以毁灭为傲？以掠夺为傲？人类的军队和人类的国家绝不会将所经之处的一切付之一炬，或是毫无理由地屠杀牲畜。”

迦罗娜点点头。“这就是兽人的做法——任何可能被敌人利用的东西都不能留下，决不能给敌人反抗的机会。如果遇到的东西不能立刻派上用场——比如饲料、住所、战利品，那就应该一把火烧掉。兽人氏族领地的边界通常都是寸草不生的地方，因为双方都会想尽办法让对方得不到资源。”

卡德加摇了摇头。“这些可不是资源，”他气愤地说，“这些是生命啊。这片土地曾经满是翠绿的田野和森林，生机勃勃。现在却变成了一片废土。看看吧！人类和兽人之间真的有可能达成和平吗？”

迦罗娜一言不发。他们在沉默中继续前行，晚上歇在了一家旅店的废墟里。他们睡在了不同的房间，卡德加选了面目全非的大堂，迦罗娜则挪到了后面的厨房里。两个人都没有提议住在一起。

卡德加被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弄醒了。他们逃出卡拉赞的时候除了身上的东西之外什么也没带，除了一点儿野外找到的树莓和花生，他们已经超过一天没吃东西了。

年轻法师从被他当作床的那堆潮乎乎的稻草上爬起来，感到四肢酸痛，自己的关节嘎吱作响。自从到了卡拉赞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露营过，他感觉自己有些疏于锻炼。前一天的恐惧已经完全消退，但他仍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们之前打算前往暴风城，但他要怎么把迦罗娜带进城里呢？也许可以找点儿什么东西给她伪装一下。又或者她其实根本不想进城？她现在从塔里出来了，也许她更愿意回去找古尔丹和暴掠氏族。

房屋被毁坏那一侧有动静传来。大概是迦罗娜吧，她肯定也和他一样饥肠辘辘。她倒是没有抱怨，但从兽人留下的那一片狼藉推断，他们肯定需要大量食物才能保持最佳战斗状态。

卡德加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像蛛网般纷乱的思绪，从一扇破窗户里探出头去，想问她厨房里还有没有剩下的食物。

一把巨大的双刃斧迎面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斧子的另一头是一张翡翠绿的兽人面孔。一个真正的兽人。卡德加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看惯了迦罗娜的脸，以至于被眼前这个兽人宽大的下巴和竖起的眉毛吓了一跳。

兽人咆哮道：“什吗人？”

卡德加慢慢举起双手，同时暗暗呼唤魔法能量。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咒语，就足以把兽人推开，然后找到迦罗娜，两个人一起逃走。

除非就是迦罗娜把他们引过来的，他突然意识到。

卡德加只是迟疑了片刻，就给了对方足够的可乘之机。他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但还没等他转过身，某个又大又沉的东西就打中了他的后颈。

卡德加肯定没昏过去太久——时间刚好足够半打兽人拥进房间。兽人们开始用他们的斧头在残垣断壁里翻找。他们戴着绿色的臂章。卡德加的记忆告诉他，这些兽人隶属于血环氏族。他动了一下，第一个兽人——拿着双刃大斧的那个——立刻又朝他转过身来。

“泥底洞系宰辣里？”那兽人说，“藏岛辣里切了？”

“什么？”卡德加问，心中疑惑是兽人的口齿不清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的东西，”兽人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你的装备。你什么都没有。你藏哪儿了？”

卡德加不假思索地说：“没有东西。之前弄丢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兽人哼了一声。“你可以去死了。”他吼道，举起了斧子。

“住手！”迦罗娜站在残破的门口叫道。她昨晚似乎没睡好，但她的腰带上挂着两只用皮绳系着的野兔。她是出去打猎了。卡德加为自己之前有那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滚开，混血种，”那兽人没好气地说，“没你的事儿。”

“你要对我的财产动手，怎么会跟我无关？”迦罗娜说。

财产？卡德加想，但他没吭声。

“财惨？”兽人口齿不清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你也配拥有财惨？”

“我是半兽人迦罗娜！”她咆哮道，怒火扭曲了她的面容。“我效忠于暴掠氏族的酋长古尔丹。你敢损坏我的财产，就去向他解释吧！”

那兽人又哼了一声。“暴掠氏族？呸！我听说那是个弱小的氏族，任由他们的术士摆布！”

迦罗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倒是听说两个氏族约定联合攻打暴风城，但血环氏族没能支援暮光之锤氏族，结果两个氏族都被打回来了。我听说你们与人类公平竞争，最后却败给了人类。是不是这样？”

“辣不是重点，”血环氏族的兽人说，“塔们有马。”

“也许我可以……”卡德加说着，试图站起来。

“坐着，奴隶！”迦罗娜吼道，狠狠一巴掌把他扇得往后倒去。“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再答话，其余时候不准插嘴！”

领头的兽人趁机往前走了一步，但迦罗娜说完之后立刻转过身，用一把长刃匕首抵住了兽人的腹部。眼看战斗在两人之间一触即发，其他的兽人都识相地退开了。

“你是在质疑我的所有权吗？”迦罗娜咆哮着，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用尖刀刺穿兽人的皮甲。

随后是片刻的沉默。血环氏族兽人在瘫倒在地的卡德加和迦罗娜之间来回看了几圈。他哼了一声，说：“这种废物也值得你护着，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