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图书馆危机 五、图书馆为谁存在——稻岭急流勇退(2/2)
“着火了!里面是场刊啊!”
“里面有人!”
被火包围着正在翻滚的人是谁已经无法辨认出来了,一名队员跑去拿来了放在走廊一角的灭火器。向全身是火的人影喷过去之后,那人双手抱着头的样子在灭火剂中显了出来。
“横田准司令?!”
队员们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横田会在这里,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有人用步话机联系了救护班。
“放场刊的仓库着火了,横田准司令重度烧伤!立刻叫救护车!”
另外有人叫着有没有担架。如果用人手搬送的话,看上去伤者会因为自身重量而扩大伤势,但附近没有可以代替担架的东西。仓库里的火越烧越旺,寻求氧气的火焰开始逼近大开的门。
“我来背,放他上来!”
一名体格好的队员蹲下了身,另几名队员将横田放上他宽阔的背,然后一同跑出了火势旺盛的仓库。背着人的队员留下一句“我一直背到救护班去”就跑走了,就算背着跑会让伤势加重,但比起停留在火场附近,还是运到救护班尽快搭上救护车要来得好。
“自动灭火装置怎么了?!”
图书馆所有室内都装有的氮气灭火装置完全没有反应,忍耐着热气跑回仓库按下墙上强制启动按钮的队员又咳嗽着跑了出来。
“不行,开不了!大概是在被中央控制系统换成测试模式了!”
“有人离中央控制室近吗?!关掉自动灭火装置的测试模式!起火仓库的自动灭火装置启动不了!”
“保险起见,我还是跑一趟吧!”
一名对速度有自信的队员向中央控制室跑去了。
这时,队员们注意到了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身影正焦急地想要离开。
“是你吗?!”
有人揪住了须贺原的领口。
“竟然做和日野时一样的事!亏你还是图书馆长!”
关掉灭火装置再点火,“日野的噩梦”时的手法完全被重现了。这对为了心中志向而来到图书馆的人而言,是最无法原谅的暴行。
“我、我只是、要保护图书馆……”
须贺原无意识地找着借口,但队员们看向她的视线带着非常明显的鄙视。
“你完了。”
放火兼shā • rén未遂,引起这么如此严重的事态,须贺原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队员们之后的行动就像完全无视了须贺原的存在一样。
自动灭火装置在几分钟后启动了,仓库本身并没有多大损害,但场刊就几乎全被烧毁了,残存的量很明显不够在县展期间派发。
场刊是危险的资料,不能收藏——须贺原的这一愿望现在实现了。对于图书馆而言,因为是专门空出这一间仓库用于收藏场刊,所以没有藏书受损,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和玄田一样被送往红十字医院的横田在呓语中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不适合做县立图书馆的馆长。
这句话在第二天成为了地方报纸中用来弹劾须贺原和行政人事的话。
※※※※※
漫长的县展首日终于结束了,女子防卫员们回到了宿舍。
玄关处,作为业务部中心的几名女馆员在等着她们。
“那个……我们有话想说。”
“什么事?我们很累了,最好不要耽搁太久。”
郁边说边脱掉战斗靴,其他人也跟在她后面纷纷解开鞋带。
“今后,食堂那些地方和只有业务部能用的设备你们都可以自由使用。”
这种说法让已经累到想趴下来的郁完全失去了自制。
“这算什么?”
郁保持着坐在玄关的姿势,恶狠狠地朝上瞪着业务部众人,这目光令她们害怕得缩成了一团。
“‘可以自由使用’算什么!难不成你们以为这样就算道歉了?!而且这是该向着我说的话吗?!你们跟着须贺原馆长一起虐待的人是谁?!要不要我帮你们想起来?!”
站起身的郁令越来越害怕的女馆员们不禁后退几步,可郁的语气还在继续变差。
“食堂、澡堂、新的洗衣机,这些原本就应该是所有人都能平等使用的!是你们擅自制造出那种奇怪的等级制,现在却以为只要取消掉就算是向对方道歉了吗?!”
“笠原小姐。”
拉住郁的是野野宫。
“这是我们的事,让我们自己说吧。”
“……嗯,是啊,抱歉。”
野野宫转向了业务部的女馆员们。
“我们不想认为你们是因为须贺原馆长出了事才来说这些话,但也请你们不要忘记我们有过这种怀疑,和你们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你们在职级之外制造出这种等级制度的事。今后防卫部和后勤部都会平等地使用宿舍内的设备,只要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就可以了,你们也不用特别给我们优待,那样只会倒转等级制而已。”
顿了一下,野野宫又轻笑着加了句“不过”。
“双方之间大概会有一段尴尬期吧。”
现在的野野宫已经和郁最初见到时那个动不动就说出一连串“对不起”“不好意思”的她判若两人了。
“我们现在不想接受你们的赔罪。现在玄田三监、横田二监还有许多同伴都受了伤,我们没时间听你们为这种可笑的事赔罪。就正常地一起生活吧,这也是我们对你们的希望。”
野野宫这番话说得很精彩,大概是因为经过了今日残酷战场的洗礼吧。
“虽然不知道要到哪时才能消除隔阂,但我们的心也没有单纯到只听一次道歉就能既往不咎的程度。就算双方有嫌隙、会反感,也请正常地和我们相处。”
——已经不需要我了。
郁微微一笑,没有像平常那样将自己的战斗靴拿回房间,而是收入鞋箱里。
※※※※※
玄田和横田的手术算是成功了,但两人还未从昏迷当中醒来。
谁也没有说过“没事的吧”这种话。即使都在为这两人担心,却没人把不安说出口,就像害怕着这种相互确认的行为会召来不吉一般。至少,图书特种部队里除了转述玄田的情况之外,没有人再多谈论一句。
看护玄田和通知情况的是县展首日就从东京飞来的折口,这下连郁也能领悟到他们之间“果然是有特别的牵绊啊”。
须贺原正接受警察的调查。
县展首日的情况被报道出来之后,参观者反而更多了,第二天的客流量几乎相当于十年间的数量。
郁也随着班上按照排班表参与警戒,和主题公园开场时一样壮观的人群从早上到傍晚都源源不绝。
父亲和兄长也来看了,直到他们找到郁来打招呼之前,郁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
第三天晚上,横田恢复了意识。舍监难得地以明快的语气广播了这个消息,当时正在吃饭的野野宫等人扬起了“呀”的欢呼声,注意郁之后才将声音压低下来。
玄田还没恢复意识。
“哎呀,你们不用在意我啊!”
郁慌忙摆了摆手。
“太好了——大好消息啊,我也很高兴!横田二监没事的话,一定也能平安带回玄田队长的嘛。”
真是太好了——有人像孩子般地哭了出来,又引得周围哭成一片。
郁也受到了感染,边说着“太好了”边和大家一块哭着。
——拜托了,让玄田队长平安回来吧。我们那个豪爽的队长虽然常常胡来又不按常理出牌,但只要有他在就好象什么事都能解决。拜托,让他早一点醒过来吧。
——横田二监,请把玄田队长一起带回来吧。
郁想独自待一会,就和其他人错开了洗澡的时间。
在房间里呆呆地望了手机好一阵,考虑着“没事能不能打过去”的郁最后还是拨了堂上的号码。
“怎么了。”
和以前一样进入临战状态的声音让郁笑了出来。
“没发生什么事我就不能打过去吗?”
“概率的问题。”
回答虽然冷淡,不过堂上还是放缓了声音。
“横田二监恢复意识了呢。”
“是啊,可喜可贺。”
“玄田队长也……”
郁拼命地让哽咽的声音显得明快一些。
“也就快醒了吧。”
“——嗯,一定快醒了。”
郁听得出来堂上在开口的一瞬为了发出有力的声音而深吸了口气,明白这一点时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是啊。”
郁漏出了孩子般的呜咽声。
不吉的话谁也不敢触及,因为太过担心了。其实谁都想对人说一句“会没事吧”,但大家都同样的不安,就谁也不敢把担心说出口了。
特别是男性阵营那边,把“为了不在醒来后的玄田队长面前抬不起头而努力工作”当成了排解不安的出口,没人有和郁说话的余裕。
“我们这边也是,都兴奋地说横田二监回来了,那么拽的玄田队长不可能回不来。”
“真狡猾,就你们自己兴奋。”
——我这边可是还要反过去安慰那些担心我的女孩子们,我也很高兴横田二监恢复意识了,但这边只有我一个特种队员真是好难过。
“我想和大家一起啊。”
“嗯……抱歉。”
堂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不过郁已经能分辨出这是他在困扰的声音。
“没事的,玄田队长一定会醒过来。你也知道他是个胡来的人吧,这次是胡来过头,所以要多花一点时间恢复而已。”
说完这句沉默了一会之后,堂上唐突地冒出“……咚”的拟声词。
——刚才那是什么?
“刚才,我敲了你的头。别哭了。”
郁像呛了下似地喷笑出来。
“好象傻子!明明是那么严肃的人,真是掉价啊……不过……”
郁忍住笑声拼命地装出可爱的声音得寸进尺地要求:
“笠原比较喜欢被摸头~~”
“本日服务已经结束!”
或许是因为被逗笑而变得不高兴起来,堂上用硬邦邦的声音吐出这句之后单方面地切断了电话。
※※※※※
“……么点事有什么好紧张的,混小子们……”
才发出呓语的喉咙随后被涌上来的咳嗽占据了。
“玄田!”
玄田在激烈的咳嗽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这里、是……”
“医院。你全身中了二十三枪,动了十三小时的大手术……”
折口苦笑着。
“恢复意识的第一声就是斥责部下,还真像你的作风。”
“画、呢?”
“平安无事。县展已经开始五天了,你的部下都干得很好,所以病人就乖乖休养吧。”
玄田想抬手却发现重得抬不起来,一想到依这情况到康复为止大概要花很长时间他就觉得烦了。
虽然抬不到想抬的高度,但玄田还是把手搭在了折口的膝上。
“抱歉了。”
他终于能顺畅地说话了。
像是为了不给玄田造成负担一般,折口将搭在自己膝上、包着绷带的手非常轻柔地包在掌中。
“我对你的胡来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但再次碰到时还是会甘拜下风啊。”
然后,玄田看到了自从两人没再一块住之后隔了十几年没见过的情景。折口的双颊滑下了泪水。
“饶了我吧,你一哭我就没辄了。”
“就当作是你胡来的惩罚,好好看着吧。”
“就这点小伤我哪会死,笨蛋。”
“正常来说会死呀,笨蛋。”
“反正那些家伙也只不过是在那么点距离下连我一个人都杀不死的没用东西。”
“我说啊!”
折口抬起了哭泣时依然美丽的脸。
“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到了六十岁还没人要的话,你就会接受的吗?!就只会说吗你?!”
哦,你还记得呀,而且,这约定还有效啊——玄田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不是谎话,也不是随口说说,但玄田觉得让折口认为这只是玩笑会好一点。
“过了六十岁之后你会入籍吗?”
玄田还在想着是不是让折口认为这句也是玩笑会比较好时,折口绷着一张脸斥回了一句“前提是你要能好好活到那时候”。
这么点事有什么好紧张的混小子们。
折口传来的玄田恢复意识的快报以惊人的速度在图书特种部队中传遍了,而且还附赠了让队员们会在感动之前先笑出来的材料。
“一般而言会有人这样的吗?!”
堂上班正在休息,郁在休息室中砰砰地敲着桌子。
“我可是一个人在女子宿舍里担心得要死哦!”
“他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所以意识还停留在我们惊慌失措的那个时候吧。”
小牧边说边呵呵地笑了。
“说不定昏迷当中还一直在脑海里指挥人。”
堂上的说法也不算过分。
“茨城那边的人似乎被吓得不轻。”
手冢也搬出了无意中听到的事来闲谈。
“特别水户总部的横田准司令又是那种稳重的绅士型。”
横田恢复意识时女队员们固然是哭成了一团,男队员这边也是一幅人人感动的情景,那喜报让不少人相互抱着肩掉下了男儿泪。
“横田二监是烧伤,治疗主要是以整形手术为主吧。玄田队长要痊愈得三个月,完全康复似乎得花半年以上的时间。”
小牧的话让郁皱起了眉。
“……明明是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我们这边会先当成笑话听啊。”
“个性不同吧。”
“哇,你就用‘个性不同’来交代过去啊!”
郁惊呆了,堂上难得地赌气般地反驳回来。
“那你说吧,还有什么原因。反正一旦他能用了就绝对不可能老实得下来,你知道要把那个听不进别人话的大叔带回医院还得劝他不要胡来的我有多辛苦吗?!”
“嗯嗯,的确是堂上之外的人做不来的事呢。”
小牧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
“你也要给我做!”
被攻击的小牧敷衍地笑着逃开了。
“因为那个人被你那样吼的话会很开心嘛。”
“到康复之前,不,至少在痊愈之前,干脆把他关在这边的医院里算了。”
对于自暴自弃的堂上发出的这种牢骚,郁要很辛苦才能忍住不笑出来。
※※※※※
县展期间,郁的母亲寿子似乎也悄悄过来过一次,这是父亲克宏传来的情报。
“郁个子高,姿势也端正,的确很神气,虽然完全不像女孩子。”
寿子是在厨房里头也没回地用硬邦邦的声音这么对克宏说的。不过郁完全没有察觉到,寿子应该是悄悄地观察郁之后又悄悄地回去了吧。
虽然横在双方之间的沟壑很深,但对方已经有了让步的表示,这大概也包含有寿子明白了自己不得不去理解郁的意思吧。
县展最终日,等参观者都离开,将在屋外展示的作品搬回美术馆之后,图书特种部队的支援任务就结束了,第二日便会返回关东图书基地。
“这边今后不知会怎么样呐。”
若有所思地这么喃出声的,是碰巧和郁一起搬运画框的堂上。
茨城县图书馆界现在的情况是,县立图书馆长因放火和shā • rén未遂被捕,准基地司令又受了重伤在住院,下一任图书馆长和代理准司令也还未决定。
最重要的是,须贺原馆长时代制造出来的扭曲不知会给今后的茨城县图书馆界留下怎样的影响。
将画框交给美术馆员之后,郁拉了拉堂上的袖子。
“能出去一下吗?”
“活还没干完。”
“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嘛。一下下就好。”
郁有些强硬地扯着堂上的袖子,堂上只得无奈地被她拖了出去。
郁领堂上来的地方,是以前被她和手冢当成休息地用过的准基地庭院了的温室。
这里似乎没有通电,照亮室内的只有夕阳发出的微弱残光。
“堂上教官,这边这边。”
郁往记忆中那鲜嫩植物的地方奔过去,然后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跟在她身后走来的堂上弯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里并排摆放着好些盆栽,种的植物有着饱满又优美的茎和缎带般的叶子,每片叶子都翠绿得鲜嫩欲滴,从目前的成长情况看,差不多该移植到地里种植了。
郁上次和手冢来时还只看到嫩绿的叶。
现在已经有三成左右开出了白色的花,纯白的长椭圆型花瓣包围着鼓起的黄色花心,舒展出的圆形只用手指尖便能托起。
是远远称不上娇艳的小小花朵。
“春黄菊。”
堂上沉默地注视了花朵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这就是春黄菊啊……是这个时候开的吗?”
“可以春种也可以秋种,不过它算是惧暑的花,所以秋种的更容易成活。”
啊,还没发现到吗——郁着急地等着堂上反应过来,但对于不通花草的堂上,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明说了。
“这个种春黄菊的人肯定是专门查过资料的,呐,连移植到地上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花盆附近的土已经翻松了。
“肯定是知道阶级章上为什么会有春黄菊的人,而且肯定是年年都在种。”
盆栽旁的名牌上“春黄菊”这个名称别描过好几次,名牌用纸不仅泛黄也有了裂痕,或许种的人一直懒得把名牌换掉。
“这个图书馆里有人知道‘苦难中的力量’,所以一定也……”
“够了。”
堂上稍嫌粗暴地揉着郁的头发,阻止她说下去。
“你想鼓励我还早一百年。”
一百年之后我们两个可都不在了耶。——虽然郁是这么想的,不过那句话反过来听也表明堂上承认了郁是在鼓励他,所以郁也就没再顶嘴。
堂上站了起来。
“之后就只茶了,回东京后就去找店吧。”
说完这句,堂上先迈开了步子。
那个约定还有效啊。——意外的郁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羞涩的少女神情。
※※※※※
女子宿舍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僵,但至少已经能够平等的使用设备了。
等明年新队员入住之后,过去的事应该就能慢慢淡化下去。
出发当天早上,以野野宫为首的女子防卫员们在玄关为郁送行。
出发时县知事会领着主要行政官员和美术馆的相关人员来送行,因此现在是能直接和队员说话的最后时间了。县知事坚持要办送行仪式,副队长绪形推辞再三之后只能换成“请尽量简短”的要求。
“笠原小姐……”
野野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两人毕竟也一同住了一个月,分别时也就格外伤感。
不想哭着离开的郁背上背囊站起了身。
“你们要保重哦,往后还会很辛苦的,加油吧。”
业务部的女馆员们就完全无视了郁等人,虽说这是两边的疙瘩还在的当然表现,不过郁也的确不想但到所有人都哭哭啼啼的。
“射击!要是掉过现在的水平可就出局了哦!我可是底线了!”
郁精神满满地留下这句告别话,离开了借舍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女子宿舍。
送行仪式时郁的父亲也来了,不过站在各自队列里的两人只能交换了下眼神。搭上巴士之后的事郁就全都不记得了,除了司机之外全体队员都睡得很沉,而一路上交换开车的次数也比来时要多得多。这一次支援工作让所有人都累坏了。
回到关东图书基地之后,只简短传达了一些事项便解散了。今天和明天算作特别休假,回到房间的郁脱了战斗服随手一扔,就立刻爬上了床。
※※※※※
郁再次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拉着窗帘的房间一片漆黑,正好回来的柴崎打开了灯。
“回来了啊。”
郁看向处在逆光位置的柴崎,就算逆光,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暇美人。
“好了好了,再睡下去的话食堂和澡堂可都要关门了哦。起来起来。”
郁就这样被柴崎拖着去吃了饭洗了澡,才又回到房间。
“辛苦了。”
柴崎很难得地用认真的语气说了慰劳的话,还冲来了红茶。
“这次可真是够呛呐。”
玄田就不用说了,进藤也被射穿惯用手,负伤者数不胜数。
“听说玄田队长差不多要两个月之后才能转到这边的医院。”
“你这女人还真是一点没变……”
玄田的转院时间可是连副队长绪形都还不知道的情报。
“堂上教官说最好在康复之前都关在那边的医院里。”
郁很平常地提到了堂上的名字——这时脑中突然闪过某个回忆,郁眼睛也同时泛起了湿气。
“柴崎……”
滴滴答答掉着泪的郁垂下了头,不敢去看柴崎的脸。
——如果……
——仅仅是想象一下如果是那样……
“对不起,柴崎。我……还是喜欢堂上教官。”
已经不能说和我没关系了——就算对方是柴崎,自己的内心也会被那种无法排遣的嫉妒纠缠,郁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
“你终于肯承认了啊。”
柴崎一边说一边抚着郁的头。
“没关系,你喜欢堂上教官的事我老早以前就知道了。”
被柴崎这么一说,郁也觉得似乎自己真的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堂上了,手冢慧丢来爆弹只不过是导火索。
“你不用担心啦,他可是被我当面说‘要不要交往’时也会当场回答‘恕我拒绝’的男人。一般来说,被我这样的美人提这种要求时,不是至少都会暂时保留答案的吗?从那个时候就能看出来,他是绝对不会转向我这边的啦。”
郁稍稍安了心,也涌上了一点想投机取巧的想法。
“你觉得堂上教官对我是什么想法?”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柴崎很干脆地打回了郁的询问。
“问了我的话那答案就不是推测而是事情了吧?为对方的一言一行高兴或是不安,这才是怀着少女心的酸甜恋情嘛。”
——哇,被你说得这么明白,我还着年是丢脸呐。
“你是那种会追着喜欢的人背影跑的典型,就努力跑好了,到目前为止的难关你不都用自己的双脚跨过去了嘛。”
嗯——点着头的郁很珍惜地抱起了自己的膝盖。
“我是不是也成长了一些呢?”
郁带着半是自言自语的心情低声地说了这么一句,柴崎则给了中规中矩的回答。
“初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战斗,能够不带伤地回来不是很厉害嘛。我可没听到什么值得你不安的说法。”
“堂上教官说了什么?”
——问这个是不是也违规了?
不过柴崎像是给予奖励般地告诉了郁。
“说你真是够有胆量的了。很重量级的褒奖吧?”
郁的表情再次无法控制地变成了害羞少女状,她赶紧将脸埋在膝盖里。
※※※※※
图书特种部队结束支援归来之后,和茨城县司令部水户总部之间的关联应该就解除了。
但在关东图书基地司令部大楼里召开的干部会议上,一脸倔强的彦江副司令此时又更加显得固执。
“分担责任?”
稻岭点了点头后,彦江吐出了“什么蠢话”。
“关东图书基地派出图书特种部队全员守护了县展的最佳作品,还协助县展警戒直到最后一天!为此玄田三监负了要半年以上才能康复的重伤,而相对的,茨城那边的图书馆长则是犯下放火和shā • rén未遂的重罪!我队还有什么义务要为茨城分担负责?!”
虽说是和稻岭立场不同的行政派,但彦江也拥有极高的图书队意识,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
稻岭用和平常一样的温和语气更正了自己的话。
“非常抱歉,分担负责这种说法会招来你这种误解也不奇怪。正确来说,我并不是指由茨城县司令部和东京都司令部分担责任,而是在说关东图书队的责任问题。”
在稻岭加上的“请听我慢慢说”这句前提下,不满的干部们只得摆出姑且听之的态度。
“起初我们以为只要派出半数特种部队队员就够了,但最终还是出动了全体人员。根据先头队伍的报告,我们才知道水户本部——本次事件中是以有县立图书馆这一基地附属图书馆的水户准基地为中心——的图书队内发生的扭曲。”
“是指因为那处县立图书馆长的偏向造成了防卫员地位低下的事吧。”
彦江不高兴地插了口。
“那是水户总部的问题。”
“不过,那里还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和县立图书馆长相勾结的市民团体,名字是‘非抵抗者协会’……”
在须贺原眼里,县立图书馆长这个位子只不过是个闲职,因此而焦躁的她神经质地拘泥于自己在任期间不能出现牺牲者一事,和防卫部之间的对立也越来越厉害。
和有着那种坚持的须贺原接触的,便是“非抵抗者协会”。
他们用花言巧语盛赞须贺原尊重生命,鼓吹水户总部应该以贯彻奉行非抵抗主义作为特色。
“那之后水户总部的惨状就如大家所知的一般了。”
面对审查也毫不抵抗地交出书籍,防卫部的权限被削弱,战力也降低了。
“非抵抗者协会”为了让茨城全县都陷入这种状态,还将触手伸进了县内各分部。作为中央基地的水户总部已然如此,这一点便成为了他们在茨城县开展活动的根据。毕竟是市民团体在歌颂生命的珍贵,合法武装组织很难在言辞上与之抗衡。
“但是,为这个‘非抵抗者协会’提供资金的团体中,已经有几个能确认是良化法的支持团体,当然它们也都做了伪装。”
会场中立刻掀起了一阵嘈杂的声浪。
“那么说来,他们是……”
稻岭对这道寻求确认的声音点了点头。
“‘非抵抗者协会’很明显是变相的良化法支持团体,可以想见他们的目的是通过须贺原馆长这个薄弱之处来从内部分裂图书队。”
稻岭带着沉痛的表情抱起手臂。
“和市民团体的交流一向是委派给各司令部自行处理,而且也是个很难鉴定的问题。健全的团体是有的,但借团体的名目来隐藏不轨企图的人也很多,要分辨出来就必须有一定的交流基础。此次事件中须贺原馆长很轻易就被他们利用了,原因就在于须贺原馆长原本就无心于图书馆,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到县厅,这才给他们可乘之机。”
“那是茨城县图书馆行政人事上的失败。”
彦江吐出了这句话,以他处于行政派的立场而言,这可以说是一句令其非常遗憾的话。
“我对关东图书队全队是否抱有责任表示怀疑。”
“但若是此时把次茨城司令部踢开,可就开了先例了。”
稻岭转变成了劝服的语气。
“不管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那么一来就会开创‘被巧妙伪装的敌对组织打入内部的司令部只能自作自受地被抛弃’的例子。”
稻岭最后问出“这和图书队的理念相符吗”之时,没有人能回答上来。
若是开出此例,图书馆和市民团体的交流就会被压至最小限度,从长远来看,司令部之间的信赖也会瓦解。
“身为总部的基地应该能让各地域的图书队便于行事,就关东来说,便是由关东图书基地担任这一角色。关于这次的问题,茨城司令部会负他们应付的责任,而关东图书基地也必须付自己应付的责任——为至今为止都没能察觉到关东图书队陷入了被逼入危险境地的灾难中负责。”
在除稻岭外每个人都不得不垂下头的沉重气氛中,稻岭换上了明快的语气。
“这样回头一看,今年的茨城县展能把《自由》选出来对我们而言也是侥幸的事。正因为选出那种绝对会惹火媒体良化委员会的作品,特种部队才会赶去支援,也才得以发现水户组织中的扭曲。若是事态继续恶化下去,过上几年再暴露在我们面前时,就不是我一个人下台便能交代过去的事了。”
“……请等一下!”
彦江砰的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这个问题是因为茨城司令部在图书馆行政人事上的失败造成的!那么应该由身为行政派的我对此负责才最为适合!”
“为了留下基地司令而把副司令丢出去?这样不管是队内还是社会上都不会认同的。”
稻岭沉稳地笑了笑。
“我也已经六十六了,是可以隐居的年纪了。”
站着的彦江不知该看向哪儿才好,只得垂下了头。
“下一任司令,不管从年纪、阶级,或是派阀上来说,都应该非你莫属。行政人事在茨城事件后需要加以控制,而关东图书基地也一直由身为原则派的我担任司令,下一任司令由行政派担任也是大势所趋,我也认为应当如此。”
彦江抬起了垂下的头直直地看着稻岭。
“……那么,请以特别顾问的身份留在队里。如果你现在完全抽身,我还控制不了全队,而且你似乎也拥有自己的情报网。”
彦江讽刺的语气针对的是稻岭掌控的实验中的情报部,那个未完善的部门还无法交接,而且要完善也还需要时间。
“只要挂个名的话,我可以接受。只是,我也有一个请求。”
彦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稻岭却还是维持着微笑。
“请让我最后下一道有些胡来的人事命令。”
※※※※※
玄田还需要在红十字医院里静养,而就在他完全动不了的情况下,一道命令送到了医院里。
替动不了手的玄田拆开信的是折口,她为了报道茨城图书馆界的内幕还停留在附近的宾馆中。
“正化三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起,玄田龙助三等图书监升为一等图书监。任命者,关东图书基地司令·稻岭和市。”
折口读完之后,玄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折口大概并不了解,但玄田很清楚让没有殉职的三监连升两级是一项多么胡来的人事任命。
然后,玄田也完全理解了这项人事任命的意义。
终于,玄田开口对折口说了句“拿指示棒来”,那是还不能动的玄田为了向折口表达各种意思而使用的东西。
折口递过指示棒之后,玄田让她将指示棒拿到敬礼的位置,自己则直直地看着空中。这是手臂手伤的警员采用的敬礼方式。
“玄田龙助一等图书监,领命!”
——啊,稻岭司令他……
在这一句回复中,折口也明白了过来——
等玄田回到关东图书基地时,稻岭已经不在基地里了。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绪形副队长在早会中做出传达时,郁几乎是反射性地回了嘴。
“正如刚才说的一样。详细情况会在各班会议上说明。”
接到暗示的堂上压着郁的肩膀将她按回了座位上。
“冷静点。”
“可是……!”
——这要怎么冷静啊!
手冢也是脸色苍白,堂上和小牧之所以能冷静应该是因为身为班长和副班长的他们已经先听说了。
——明明自己是先听过了才能冷静的!
“稻岭司令竟然引咎辞职?!该不会是行政派的手段吧!”
“注意你的措辞!”
堂上怒吼过后又压低了声音。
“彦江副司令也提出了茨城的事情是图书馆行政人事上的失败,应该由他引咎辞职。你还有话可说吗?辞职完全是稻岭司令自己的意思。”
“……对不起。”
郁完全没想到彦江会提出这种要求。
在被击沉的郁身旁的手冢紧接着追问了。
“该不会是我哥……”
“你太侮辱自己的兄长了。”
回答的是小牧。
“我不认为这会是令兄喜欢的手法,他是完全以根除审查为指导思想的类型。不过,不排除他知道却没提出忠告的可能,图书队在某种程度上弱化对‘未来企划’是有利的。”
即使评价是他人的亲属,小牧的话也丝毫不客气。不过,没有对此提出否定的手冢对自己的亲人也同样是丝毫不客气。
手冢在午休时间去了武藏野第一图书馆。
很快找到工作中的柴崎之后,手冢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借我点时间。”
“如果我拒绝呢?”
“跟我来!”
手冢不由分说地抓着柴崎的手腕迈开步子,那纤细感有一瞬令他胆怯了,但还是硬拉着她离开阅览室来到外面。
“你知道的吧?”
手冢追问的是到达水户后和柴崎通过的那次电话。
“稻岭司令要对水户总部的状况负责的事,还有我哥发现了‘非抵抗者协会’内幕却保持沉默的事。”
……不对,不能太相信他哦。他是你哥的同时,也是‘未来企划’的思想本身。
这种不像柴崎会管的闲事,对手冢追问的后半句来说,是个确实的证据。
“冷静一点。你哥是发现了并且没有说出来。有什么理由我们不知道,而且这也不是直接逼迫稻岭司令辞职的原因。”
“但是……”
除了那句少有的管闲事外,柴崎在电话里的声音几乎和平常没有两样,那时的情景不断地在脑海中打转,令手冢十分焦躁。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就算说了,都到了那一步,你们也同样束手无策!”
柴崎边怒叫着边垂下了头,然后压低了声音。
“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无论如何都必须由稻岭司令出面负责的地步,那个时候就算我告诉你也只会令你们动摇,这样的情报又有什么意义。不管我说不说,水户总部被‘非抵抗者协会’侵蚀得千疮百孔的事实都不会改变。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还要特地让你们动摇啊?”
又说出一声“我……”之后,柴崎屏了下气,才接着说了下去。
“当时能做的只有祈祷你们都平安回来!”
柴崎甩了下被抓住的手,手冢反射性地松开了她的手腕,仿佛是觉得她纤细到勉强抓住就会折断一般。
柴崎立刻转过身离开,鞋子在地板上敲出像是忍耐着不跑起来的强力声音渐行渐远。
就在她原先站立之处,地板上凝着几滴水滴。
绝不在人前哭泣的女子,刚才动摇到了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的程度。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手冢最终没有去追柴崎,也没给慧打电话。
对慧而言,只要稻岭还在图书队就会对他造成妨碍,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自然也没有理由把让稻岭失足的因素特意在还能补救的时候告诉弟弟。而且手冢也非常清楚他不是会那么做的兄长。
但即使明知如此,手冢还是会受到伤害。而柴崎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说了那句多管闲事的话。
手冢红着脸用拳头大力地擦着留在地上的水滴,柴崎一定也不想让这些水滴残留下来。
“我真是差劲……”
什么都做不了的焦躁让手冢迁怒于那名同样什么都做不了,和他比起来要纤细上许多的女子。
那么,他也不能为了迁怒而给慧打电话。
因为他原本就是出于要抓到有利的情报这个理由,才允许慧打来电话的。
※※※※※
“呐呐。”
郁提起这个话题是在那一天的晚上。
柴崎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郁的搭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视。
“柴崎!”
“咦?!啊,什么事?”
柴崎难得动摇到露出空隙,郁沉着脸抱起手臂。
“看来你们真的吵架了。”
“咦,什么啊?说我和谁?”
“手冢。”
郁投出了直球,柴崎不禁畏缩了下——要说吵架的话,那也的确算得上是吵架吧。
“他让我代传抱歉。”
——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才好啊。
“……‘我才该道歉?’这样说适合吗?”
郁一边说着“这么说倒也没错啦”,一边露出“服了你们”的表情剥着桌上的橘子,之后又补充了句“不会太无聊了点吗”。
“那么稳妥的说法是怎样?”
看上去是挺有余裕的样子,不过柴崎是认真地提出问题。
“像‘我也很抱歉,过去了就算了吧’,这样带有和好感觉的话怎么样?”
“啊——那你就照这种感觉帮我传话吧。”
“……你们两个把我当录音电话啊。”
这么唠叨着的郁将橘子放进嘴里。
“都发展到可以吵架了嘛,你和手冢。”
郁追加的这句再次让柴崎畏缩了下。
“果然不该吵架吧,从情报通的素质来看也是。”
“有什么关系,朋友嘛。”
这样啊,我和手冢也算是朋友啊——柴崎这才发觉得到,继同期、相互协助者之后,手冢的位置又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动。
※※※※※
包括交接在内,十二月十四日是稻岭的最后一个出勤日。
私人物品已经寄回家里了,现在剩下的手提物就只有他平常使用的公事包。
稻岭将放在桌上的春黄菊小盆栽和公事包放到腿上。失去了一条腿的稻岭只用手种植花朵多少有些辛苦,不过每年不管是春种还是秋种,只要到了花期他都会分植一株到盆中摆在办公桌上。
——呐,老婆啊。
稻岭对着朴素的盆栽在心中说着话。
——我做的这些事你会怎么看呢?
如果妻子还活着的话,这种没有意义的设问原本早就被稻岭抛开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这么问的想法。
——我做的这些事,为了对抗审查而将组织彻底武装化的事,为了与审查战斗而组建了会流血的组织的事,你若是活着又会给出什么评价?
妻子会怎么回答,稻岭终究是无法知道的,不管是安慰还是鼓励,都没有传到稻岭的耳中。向死者寻求救赎也是没用的,就算是妻子也一样,面对回答不了的妻子,稻岭无法重复自己的话后便将其正当化。
这也是不需要那些借着妻子之名弹劾稻岭的人专门提出来的事。
如今图书队已经组建起来了,即使稻岭离开,对抗审查的战斗也会继续。而为此流出的鲜血是稻岭就算卸下司令一职也必须去背负的,稻岭就算死了,身为图书队创始人的他也要在坟墓里继续背负这些鲜血。
让年轻队员代替这动不了的身体流出的鲜血。
——我果然是罪孽深重啊。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后,司令室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可以称为稻岭直辖部下的柴崎和——曾经把稻岭称作叔叔的笠原士长。
柴崎先开了口。
“到时间了,您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
“那么,我们送您上车。”
走过来推轮椅的是笠原。
“碰上绑架那时候多亏你的照料了。”
一边将轮椅拉离桌子推着前进,笠原一边回应了一声有力的“哪里”。
“那个时候能陪同在您身边让我感到非常光荣,虽然我没出多少力,也总是算帮了稻岭司令您一点忙。”
笠原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
“我还想在稻岭司令手下工作,已经不行了吗?”
“笠原。”
柴崎带着劝告地喊了一声,笠原还是在稻岭背后漏出了哽咽。被年轻的女队员如此真诚地挽留,稻岭也稍稍有点觉得难为情了。
出了司令部大楼之时,稻岭瞪大了眼。
“这是……你们安排的吗?”
稻岭转身问了柴崎后,柴崎笑了笑。
“不,这是现在有空的人自发的行动,所以队列也不整齐。”
一直通往基地正门的道路两旁都有队员列着队,就连途中拐弯处的对面也能看见人影。
排在最前方的是图书特种部队的队员。
绪形副队长发出了从发自腹腔的响亮声音。
“向稻岭关东图书基地司令敬礼——!”
不管是防卫部、业务部还是后勤部,夹道列着不整齐队伍的队员们都齐刷刷地敬了礼。不习惯敬礼的业务部和后勤部动作并不标准,但正因为如此,此时就显得格外亲切。
稻岭回了一礼后,笠原推动着轮椅前进了,柴崎也走在一旁。
过了拐弯之后稻岭又向这边的队员回了一礼,之后终于来到了正门前,那里停着稻岭当上基地司令后几乎每天都会坐的车。
站立在那车之前的,是明日就要担任基地司令的彦江。
彦江无言地打开后座的门,稻岭也以习惯的动作坐上了位子,轮椅由笠原折起,放在了稻岭旁边的座位下方。
敬礼后的彦江沉默地看着车中的稻岭好一会,才终于开了口。
“虽然请你以顾问的身份留下来了,不过很抱歉,我不能继承你的意志。我也有我相信的道路,我将遵从我的信念来经营图书队。”
这番浅显易懂的话让传闻中吵架不落人后笠原反射性就要说出不满,但被柴崎用手肘捅了下之后又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稻岭知道,往后的图书队大概会让她那种类型的队员感到不舒服。
正因为看透了这点才让玄田跳了级,稻岭也不知道失去了自己的图书队将会走向何方。
彦江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图书队的理念,不管对原则派还是对行政派而言都没有区别。发生了水户总部这样的事件,原则派和行政派之间的信念差异也能因情况而达到妥协吧,为此我希望能借助你的智慧。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彦江这次行的礼几乎能让稻岭看到他头发稀少的头了声“我出发了”,之后也像平常一样小心翼翼地开动了车子。
稻岭怜爱般地不断抚着膝上的春黄菊小盆栽。
——我的罪孽很深重,但也得到了很多理解我的人啊。
“日野的噩梦”之后二十多年。
这一日,创立并指引图书队至今的老人,从队内的最前线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