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F(一点点不可思议)版 「第三章」(3/4)
如此吩咐之后,真逃也似地回自己房间。
真的内心并不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像这样拒绝艾莉欧的邀约,总让真感觉有点气愤,但并非由于艾莉欧的态度,而多是来自自己的发言。
看来以后回家时间得拖得更晚一点了——文库本的内容一点也读不进脑子里,真思索着这些事。
真觉得自己愈来愈难拒绝艾莉欧的要求。
自己也很清楚这点,在压力之下,真的胃隐隐作痛。
之后,当天空的月亮被云朵隐藏时,传来一阵吵杂的爬楼梯声。
「真~真~属于你的女女小妹来了唷~」
「……女女姑姑不属于任何…人…吧……」
随便从文库本中挑一句台词当作回应,但是话语说到一半却变得断断续续,不成句子。真半抬起身子,当场愣住。
冲进房间的女女只在赤裸的身体包了一条浴巾。
真跳了起来,没插入书签就将文库本阖上。反正刚才内容几乎没读进去,重看一次比较快——虽然以此作为借口,但事实是他因内心过于动摇而吓得阖上书本罢了。
「你…你那是什么打扮嘛!」
真不由得大叫,面对步步进逼的女女,节节后退到床上。
「杀必死特写。」
「你太服务观众了吧!况且这里不是只有我而已吗!」
「真真能够自问自答了耶,好了不起喔。」
「有…有噗噜狂(暴露狂)啦~」
受到太大冲击,真口齿不清地大叫。女女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哎呀,好失礼喔。我每次洗完澡都是脱光身子在家里走来走去耶,倒不如说今天这样算很收敛了。特地配合未满十八岁的真真,维持普遍级的女女小妹耶。」
女女呈现「大」字躺在地上,刚洗完澡,连脚趾都红通通的。
「好热~真真,把窗户全部打开。」
边用手搧风,女女指示真。真不得已地言听计从,将窗户打开。
今天云量较多,流速也快。风太强,会妨碍阅读才关上的。窗户一开,风立刻吹入,以春天而言略嫌过凉,对于体温已经稳定的真来说有点冷。虽然真现在担心的是,自己的温度恐怕很快就会上升。
做好心理准备,真转头,见到女女脚张开开地躺着,大腿内侧一丝不挂。明明今年就要四十岁了,肌肤上却一条皱纹也没有,令真觉得很可疑而不肯松懈警戒。真的头脑勉强能够冷静,全是被这种可疑感所拯救。
「呃,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来见真真的啊,此外还会有什么理由吗?」
「说…说我很帅气我也不会被骗喔。」
但是真已开始胆怯。女女起身,水珠由头发上掉落。
「喔喔~脚滑了~」
女女欠缺抑扬顿挫地惊呼,并扑向真;问题是她刚才明明就膝盖着地,根本不可能脚滑。
真无法即刻回避她的袭击,无计可施地被捕捉。
「咕…咕耶~」
真的口中冒出类似垂死吶喊的声音,女女趁机手绕向他的背部,用力擒抱。感觉到的不是背脊快折断,而是差点溶解的错觉。真的脑中似乎听见身体逐渐液化的声响。
「温暖暖。」
「刚…刚才不是嫌太热?」
真的头皮不断冒出冷汗,只包了一条浴巾的女女的温暖体温直接传达到身上,加以身体正面受到平常难以体验到的柔软触感,使得他脑中浮现了「四面楚歌」的成语,没有余裕思考是否误用。
「有个未知的物体对我嗫嚅,说『请在这附近摆出抱住真真的姿势』喔。」
未知的物体是你自己吧——?但是在这句吐嘈说出口前,被女女下巴靠在肩膀上,并在耳朵旁吹气。「噫~~~」真发出可耻的哀鸣。心跳速度一瞬加剧。
「我想跟你讨论严肃的话题。」
「你…你想求婚吗!」
真的声音变成可笑的假声,但是女女没有嘲笑真,而是低下头。
「抱歉,害你为了艾莉欧的事情烦恼。」
女女的声调一下子变得沉稳柔和,真也受到影响,原本涣散的目光焦点恢复正常。
脸颊感觉到风从窗户吹入,恰好为受到搔弄的脖子背后的火热皮肤带来一帖清凉剂。真的肩膀放松,种种欲望重新归位,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被看穿了?」
手臂的僵直渐渐恢复,真眉开眼笑地说。女女的手在他背上摩挲。
「没有事情女女小妹不知道喔。」
「……既然如此,怎么不去解决你女儿的烦恼?」
「有些事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呀。」
听起来虽也有早已放弃的感觉,淡然处之的态度让真感觉到「成熟」。
「我虽然拜托你照顾艾莉欧,但你不必勉强自己喔。」
说完,女女拍了拍真的背部。真轻轻地咳嗽,眯上眼睛。
自问自己,自己是否在勉强?
「我来,只是想说这句话。」
差点以同辈语气回答:「是喔?」硬生生地吞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对母亲抱怨女儿。
「府上的大小姐真的很卑鄙耶。」
真无力地「哈哈哈」笑着说。
「美少女到这种地步,实在很难对她发脾气啊。」
这句话发自他的真心,毫无虚矫。
假如艾莉欧的容貌很丑,真也不会关心她到这种地步吧。
就算有所烦恼,恐怕也会很快就割舍了。
真不否定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实就是,艾莉欧是个完美无瑕的美少女。
「所以我苦恼到胃都发疼了。」
时常见到这类看法:轻小说或漫画之类的媒体中,男性身为主角的情形,对象通常是美少女,常有人批判:「怎么又是美少女?」或说:「偶尔也写写没有美少女的故事吧?很不自然呀。」
但是真抱持相反观点。
就因为是美少女,所以才会有人期望拯救她,值得述说的故事也于焉产生。
「嗯嗯,所以真真也会来拯救女女小妹啰?」
我在说的是美「少」女耶——看穿真打算如此吐嘈,女女把胸部抵在真的身上。真顾不得反驳,某种情感涌然升至喉头附近。
「不褒奖一下真真不行。」
女女说着,离开真的身边,到棉被上夸张地滚动。
令人联想到山猪在泥巴堆里打滚的模样。
「滚来滚去~」
「请问你在干什么?」
「让刚洗好澡的女女小妹的味道沾附在棉被上啊。这样你睡觉时就可以吸个够啰。」
「滚·回·去!」
把女女赶走。女女看穿真的狼狈,「唔呼呼」地笑了一下,老实地离开房间。
「真是的……啊,窗户忘了关了,好浪费……冷死了。」
真回头关上窗户,室内的空气流动趋缓。真双膝跪地,低头看棉被。用手阻止差点因迫不及待嗅闻而抽动的鼻翼。
「……………………………………………………」
真默默离开,坐回椅子上随手翻阅参考书,又瞥了一眼床铺。
「……………………………………………………」
阖上参考书,蹑手蹑脚走向房间入口,确认走廊,没见到女女的身影。
「……………………………………………………」
真踮起脚尖,小心不发出脚步声,回到床前,单膝跪在地上,彷佛骑士牵起宣誓忠诚的对象的手,恭谨地抬起棉被,接着解放原本压抑的鼻翼,把脸靠上棉被。
「喂喂,现在闻的话,睡觉时就没得闻啰。」
「哇呀~!」
女女由走廊现身,探出脸来叮咛。真的背脊与心脏被吓得同时打直了。
「妖…妖怪!你刚才躲在哪里了!」
「躲在楼梯底下,伺机而动啊。」
「实际上早就想做了吧!」
「我早就相信真真了!」
「噫~~~」
对真而言,恨不得把头脑切分三等分也想隔离的回忆就诞生于这个晚上。
次日,与其他人无甚交流地过了一天,又到了放学时刻。
真仍旧当成一种禁忌,与周围的生涩气氛依然不变。
看来在传闻完全澄清前,这种状态大概会持续下去。
以前在言语不通的国度里碰过另一种性质的沉默,所以真对这种情形早已习惯。真一方面感谢自己的适应性,但也觉得很可恨。
因为他知道,太过适应的话就不可能主动掀起行动。
『丹羽仔的新朋友应该快要破百人了吧?』
「一点也不,差一点就要变成负的啰。」
向着刚收到的简讯发牢骚,真阖上文库本。
红光烧灼了教室窗户,光与玻璃交融成一片。除了真以外没有其他学生的教室,彷佛被翻倒、失去了内容的玩具箱般空荡荡。真朝向将教室染成绯红的光芒伸出手,手指与指甲受到带有温和热度的光芒笼罩,因其温度差异起鸡皮疙瘩。
今天的放学后,真还是一个人在教室消磨时间。总觉得在家中面对艾莉欧好像会说出多余的话,不怎么想回去。看完两本文库本时,黑板上方的时钟显示超过五点了。至此,真的垂死挣扎才总算结束,准备起身离开。
来到走廊,橙色云朵于窗外和缓飘荡,像是抛撒夜晚的碎片般,在墙壁角落投射出污渍般的影子。真踏着阳光照射不到的位置前进,走下楼梯,朝向鞋柜。做好鞋柜内被恶作剧的心理准备,但柜子里别无异状,拍拍胸脯,稍微宽心。真换上鞋子。
「有破绽!」
「嗯?」
听见远处叫声,真抬起头。运动服打扮的流子站在体育馆入口前,对真反复做出以shǒu • qiāng砰砰射击的动作。
「呜哇~被干掉了~……这样就行了吗?」
模仿被枪击中而后仰的姿势,真露出苦笑掩饰害羞。
见到他的表情,流子全速跑过来,凝望着真的眼睛。
害怕她视线而后退了几步。即使是流子,现在的真只要有同学突然对他说话,都会不由自主地警戒起来。流子则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微笑,不见任何一片侮蔑神色。
「你刚才有感觉心动了吗?」
「什么?」
「就是被迷惑人心的美女射中心脏的感觉啊。」
「可是我看起来只像小孩子玩起shǒu • qiāng游戏耶。」
「没有迷惑人心吗?」
「嗯~没有喔~跟我姑姑比的话还早还早呢——这是正面意义。」
「这样啊~真遗憾。」
流子做出丧气模样,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对真露出满面笑容。
流子刚结束社团活动,汗水由额头上滴落,头发也湿润地饱含水分。
「丹羽同学有参加社团吗?」
「我是回家社。啊,虽然我在学校里待到这个时间,但其实没特别用意啦。」
「是喔~所以说很闲啰?」
「刚准备要回家,闲得发慌呢。」
受流子的笑脸感化,真的警戒心渐渐降低。
「既然这样~要不要来玩篮球呢?」
「来嘛~来嘛~」流子由下方招手,与炭坑节(注:日本福冈县的民谣,配合模仿采矿的动作歌唱)的手势很相近。
「玩篮球?」
「嗯,一对一。」
流子伸出双手食指,对着真比出交叉姿势。
「为什么?」
「呼呼呼,实不相瞒,流子同学其实是篮球社的喔!」
「这件事我之前听你说过啦。呃,为什么要打篮球?」
「呣呣,看来跟丹羽同学的对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流子貌似烦恼地将手指贴在太阳穴附近。
「呃,我的意思是,怎么会突然想到邀我打篮球,有什么原因吗——这样。」
「因为我刚从体育馆一出来就看见丹羽同学啊。」
「……原来如此。打篮球吗?」
真放弃相互理解,只在脑中思考要打篮球或不打篮球的问题。
「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所以现在体育馆内没有其他人喔。」
或许是考虑到真的心情,流子补充说明。「嗯……」真看了一眼体育馆。
「除了体育课外,我没打过篮球耶。」
「交给我吧。流子同学一定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的。」
「……呃,我是彻底的初学者,别趁机痛击我一顿嘛。」
「可是~流子同学是板凳球员,是板凳耶!所以如果不以大外行的丹羽同学为对手,根本没机会获得压倒性胜利啊。流子同学真是策士!」
「嗯嗯,粒子同学耍小手段。」
「就说是流子~就说去玩篮球啦~」
流子朝向体育馆,拉着真不停催促。真瞥了一眼斜挂上空的太阳,决定接受流子的邀约。久久没跟同学说话、没受到冷淡对待、还能消磨时间——基于这三点理由,真点头答应了,但脸上又随即生出阴霾。
「啊~粒子同学,那个……」
边走向体育馆,边有所顾忌地开口。流子脸上带着笑脸回头。
「什么事~?」
「呃……」
随便找我说话,这样真的好吗?
本想这么问,但真迟迟开不了口。跟被同学孤立的家伙要好的话,也会受到波及。真了解这种情况,但是身为受孤立的本人,他着实难以开口。
「……不,没事。」
「呶呶,装模作样的家伙。」
「要是我赢了,你要给我点奖赏喔。」
「呶呶呶,好现实的家伙。」
你来我往地嘻笑怒骂,两人移动到体育馆前。除了仍然在跑道上奔跑的学生以外,原本在操场上努力练习的人们已经开始收拾器具。侧眼看着他们,真进入体育馆。目前为止体育课都在操场上上课,把开学典礼算进去的话,这次是第二次来体育馆。
体育馆中笼罩着一片比外头更浓厚的暮色。二楼窗户的窗帘已经拉上,夕阳无法射入,光线仅集中在真们进入的一楼门口。没人的体育馆弥漫着一种未能尽其职责的寂寥感,莫名地带来一股寒意。
至少在真眼里有着如此印象,但流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她兴奋地喊:
「体育馆好像被我独占了,心情真愉快啊。」
「呃,没有独占喔,还有我在哩。」
无视于真的吐嘈,流子在地板上奔跑,由尚未上锁的体育用具仓库中取出一颗篮球,回来时边走边运球。在只有两人的体育馆中,篮球弹跳声回荡不已,声音厚重响亮,伴随着震荡空气的强悍气势,扩散至四个角落。
真趁这段时间脱下外套,与书包一起迭好放在角落。接着因担心滑倒,所以也脱下了袜子。一边伸张一整天下来受到拘束的脚趾,真联想到艾莉欧。艾莉欧老是赤着脚,全身上下只有脚丫子底部黑压压的,一点也不辉耀。
「那家伙并没有浮在空中啊。」
真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些理所当然的话。
「喔?丹羽同学很有干劲耶。呼呼呼,想起刚进社团的流子同学了……」
流子不知为何做出遥望讲台的恍惚神情说。真边屈伸身体作为准备运动,边含糊地笑了。
「那么,现在就没干劲啰?」
「干劲满满呢~」
那么她又是在缅怀什么呢?膝盖屈伸运动结束后,真又问:
「篮球有趣吗?」
「嗯,很有趣喔。特别是像这样……」
流子边说边将球举高到额头前方。
「投篮命中的时候!」
一边将剩下的话语说完,把球朝篮框投出。
真以视线追踪,篮球呈现拋物线飞行,空心球穿过篮网之中。
「好帅!」
「嘿嘿,流子同学先驰得点。」
「唔咦?比赛已经开始了?」
拾起地面滚动的篮球,真讶异地问。流子盘手胸前,大声地说:
「不是有本漫画说:『比赛在裁判鸣哨前就已经开始了——』吗?」
「呃,我想漫画想表达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想比,就来吧——真站在篮框底下,转身做出投篮姿势,伸长手臂,试着瞄准正上方的篮框投出。「啊。」球打中篮板,反弹到右边。
「喔喔,这种投篮不中的模样……真的是初学者耶!」
绕到背后回收篮球的流子竖起拇指,真对于自己无法用拇指比回去感到有点懊恼。
「不是说我连规则也不知道吗?」
「这样我就放心了。哎呀——我本来还偷偷担心丹羽同学会不会在转学前是个有名的篮球选手,因为某种原因现在屈居于回家社呢。」
「你漫画看太多了啦。」
流子将篮球传给真,真接过篮球,摇头叹息。
真想:我并不是那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是,我的……」
喃喃地说到这里,真的视野中彷佛有一抹水蓝色滑过,受其引导,真左右探视周围,但并没有他期待的那名人物。真用力地使球弹跳起来,好似想驱走鲜明的幻觉。
把球运到离篮框有些距离的地方。
前方笼罩着一片不同于夜晚、因光明受到遮蔽所致的黑暗,带给真难以言喻的不安。
就如同现今自己前方的道路。
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见到流子仍在他的背后,真多少放心了。
不消说,一对一比划的结果以流子的压倒性胜利告终。
虽没有采用明确的规则,但不断弹跳、被抛出,以及穿过篮网的篮球已经充分地让真尝到败北的滋味。
「呵呵,嘿嘿。」
流子高举篮球,心情好极地大笑。两人并肩坐在体育馆墙壁旁,真伸长了脚,气喘吁吁,就连擦拭额头汗水的手臂上也同样被汗水沾湿。
由左侧入kǒu • shè入的阳光在他们开始打篮球前已经转弱。真举起下巴,确认体育馆的时钟,已超过五点半了。两人俨然持续奔跑了近三十分钟。
「胜利的美酒好咸喔。」
「……失败的苦果也很咸啊!」
舔着嘴唇附近的腥咸液体,真咕哝回答。篮球已不再弹跳,但耳朵似乎仍听见鸣响。
全身被倦怠感所包覆,眼皮愈来愈沉重。
这种叫人恨不得立刻垂下眼皮睡大觉的疲倦令真觉得很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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