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呃……」

刹那欲言又止……问这是什么？不就是添加起士的蛋糕吗？

「那个，就是添加起士的蛋糕。」

这个答案有说等於没说，她实在不晓得该如何说明。

「那我问你，这个瑞可塔是什么意思？」

「……」

这个我也不知道。根本没有思考过这道餐名的意思。

发现刹那沉默不语，女性顾客趾高气扬地重重叹了口气。

「唉，该说什么呢？连店里使用的食材都不清楚，还敢端出来给客人啊。」

刹那霎时满脸通红，深感丢脸与尴尬，心跳也阵阵作响。

「好吧。那请给我瑞可塔起士蛋糕、刺番荔枝香茶，蛋糕上的蜂蜜要换成黑醋栗酱。明白了吗？」

「好的……我重覆您点的内容。瑞可塔起士蛋糕，呃……」

「刺番荔枝香茶。」

对，就是这个。Radish的红茶种类之多远近驰名，要熟记宛如魔法咒语般一长串的名称可是难如登天。

「一杯刺番荔枝香茶……瑞可塔起士蛋糕的蜂蜜……要换成黑醋栗酱。这样子就好了吗？」

勉强重覆完後，对方露出不屑的笑容瞥了刹那一眼。

「真不可靠。」

……唔。

「好了，快走吧，别让我等太久。」

刹那行过礼後，快步走向厨房，这才发现掌心满是汗水，而这跟天气炎热没有关系。

「那位客人怎么样啊？」

进入厨房，脸上浮现好奇神色的织叶立刻上前询问。

原来织叶认识那位客人，难怪会要求刹那去接受点餐，换句话说，她是把自己找去做替死鬼。

「客人点了刺番荔枝香茶以及瑞可塔起士蛋糕。」

然而，新人没有提出异议的立场，刹那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重复订单的内容。

「哇～～又点得这么专业啊。有那个吧？什么不要蜂蜜之类的。」

「对，改成黑醋栗酱……请问，黑醋栗酱是什么？」

她的问题让织叶歪头思考。

「呃～～是什么啊？记得是加在点心上的黑色果酱吧。」

「那……瑞可塔起士与一般的起士有什么不同呢？」

「嗯，应该是比一般的起士更好吃吧？」

织叶咯咯地笑。

「我跟你说，那位阿姨要求打工的服务生要很完美，似乎认为服务生必须牢记菜单和素材，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喔，刹那点点头……不过，那样真的是强人所难吗？虽然无法做到完美的自己没有资格这么说。

「那你就端这个给那位阿姨吧，拜托咯～～」

说完话的织叶将装有红茶与蛋糕的餐盘递给刹那。

……果然要我去吗？

刹那一边暗自叹气，一边走向阳台，没什么好怕的。来的客人这么多，有位要求严苛的客人夹杂其中也不用大惊小怪。

「嗨～～清浦。」

一出到阳台，便听到某人出声叫她。

回过头，是位海滩风装扮的男性顾客，他的脸不在刹那的记忆库中。

「……您叫我吗？」

「接下来该怎么称呼？」

对方看著刹那的名牌。女侍守则之二，面对搭讪要以微笑带过。

「清……清浦刹那。」

衍生的问题是刹那本身并不具备和蔼可亲的笑容，由於过於冷淡而获得「铁假面」小名的人，不可能习得那种高难度的绝招。

「呵呵，你叫小刹呀，下班後一起去玩吧。」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胸前，不管经历多少次，感觉仍旧不习惯，由於这件制服是肇事的主因，刹那无话可说。

「实在非常抱歉……」

「什么？你拒绝？你敢用这种态度拒绝客人吗？啧！」

「实在非常抱歉。」

待客手册上确实有写道，人类是不会生气超过五分钟的生物，倘若发生问题，前五分钟暂且低头致歉即可，这么一来就绝对不会爆发严重冲突。

幸好男子的怒气没有持续很久，刹那一边拍了拍胸口，一边走向先前的女性顾客。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点的刺番荔枝香茶与瑞可塔起士蛋糕。」

「等一下。」

准备将茶皿置於桌上时，冷不防传来苛责的声音。

「你竟敢用这种半凉不熟的开水泡红茶吗？」

「咦……？」

她顿时会意过来。

刚才的确被那位男子耽搁了点时间，但不至於太久才是，眼前的茶皿仍然很烫，应该还在容许范围……

「怎么？瞧你一脸不满的样子，有意见的话就说啊。」

「不……实在非常抱歉。」

刹那再次说出那句今日说了将近十次的台词，不管自己有没有错，总觉得整天都在道歉，好像道歉是自己的工作一样。

「我马上替您换杯新的。请您稍待……噫呀！」

——此时。

某样异物擦过刹那的臀部，吃惊跳起的刹那重心不稳，不禁丢出手中餐盘。

「啊……！」

下一瞬间，餐具破碎的声音於阳台响起，茶皿与茶杯在地上变成碎片。

——真差劲。

「唉呀，抱歉抱歉，我手滑了一下。」

方才的男子晃著右手，同时对刹那眨了眨眼，刹那强忍怒目相向的冲动，默不作声地收拾餐具的残骸。

之後向店长陪罪吧。刹那冷静下来後继续工作。

女侍守则之三，就是永远保持微笑，亲切对待客人。

……然而对刹那来说，那是最难的守则。

「喔～～那么女篮的集训就在模手原进行咯。」

伊藤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走下海边，刹那朝那个声音的方向走去。今日被打烊的善後工作耽搁到时间，原本以为见不到面，幸好伊藤似乎还没离开。

「对呀，在山上的温泉旅馆，不过爬上去很累人的。」

「没问题啦，加藤看起来身强体壮。」

「你说什么！」

啊哈哈哈，耳边响起女子的笑声，似乎不是妹妹止的声音，而且好像还有好几个人。

「嗨，清浦，下班啦。」

「嗯……」

总算来到伊藤的身边，除了止以外，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位是隔壁班的加藤乙女，另一位就不晓得了。

「……咦？学长，难道你是在等她吗？」

绑著双马尾、刹那不认识的少女发问，而她的疑问也让乙女深深皱眉。

「不是啦。清浦在这附近打工啦，对吧？」

「嗯。」

「清浦，你认识隔壁班的加藤吧。啊，这位是加藤的妹妹可怜。」

你好，可怜边说边低头行礼。

妹妹……经他这么一说，的确有很像的地方，不过他们三人究竟在这边做什么？

「学长～～你该不会等一下要约会吧……？」

可怜来回望著伊藤与刹那。

「我说你呀，烦不烦啊。好啦，已经到了小孩子上床睡觉的时间喔。回去吧回去吧。」

「讨厌，好过分。你自己也是小孩啊～～」

「吵死了！」

虽然嘴巴上是这样说，伊藤却很享受与可怜的互动。大概是两人认识很久的缘故，刹那心想。

「喂，可怜，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伊藤很困扰吧？」

最後，乙女用不耐烦的语气对两人叮咛，她责难的模样有些奇怪。

「哇～～姊姊在吃醋吗？」

「你、你在说什么！」

乙女满脸羞红，她的反应明显到旁人一看便知。

……原来是这样啊。

乙女肯定对伊藤抱持什么特殊的感情，因此才会来找伊藤，就如同自己一样。

「唉，你们在做什么啊，两个人自顾自地吵闹起来。」

真受不了，伊藤说著耸了耸肩。

这副模样……刹那在心里这么想，嗯，由於伊藤的感觉迟钝，理应不会察觉乙女的心情，不止如此，他肯定想像不到，自己在同年级中颇具人气。

这究竟是好是坏，刹那并不清楚，若是伊藤发觉自己很受女性欢迎，想当坏男人的话，大概会索性割舍对他的思慕吧……

「什么啊，随便聊聊就这么晚啦？差不多该回家了。」

伊藤抓起止的小手，时间来到晚间七点，已经到了止这种小孩子称为夜游的时间，然而止却大叫：

「不要～～我还要玩～～我要和晴浦玩啦～～」

止哭闹使性子，还不时往刹那偷瞄过去。

晴浦？应该是指自己吧。刹那搞不清楚情况，和止只见过一面，应该没有亲近到舍不得离开的地步。

「咦，想和清浦玩啊？真拿你没辙，那再稍微留一下吧。」

「咦……伊藤，你不回去吗？」

乙女惊讶地发问，她的声音明显地表露出警戒，隐藏些微猜疑的视线集中在刹那身上。

「是啊，我等等才走，谁叫止这家伙要闹脾气。」

「好了啦，姊姊。不要发呆，回家了啦～～不快点回去帮忙祭典，爸爸会生气喔！」

「好、好啦……」

「好了好了，今天就退散了退散了。学长，拜拜～～！」

纵然依依不舍，乙女与可怜还是转身离去，直到方才还很吵闹的空间顿时寂静起来。

「唉……她们真的很吵，哈哈哈。」

「……」

波浪与风声迎面而来，地平线渗染橙色与紫色，宛如创造出不可思议的世界一样，凝望这副美景，飘然自若的感觉彷佛自己也融入其中。

刹那茫然思索，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找伊藤呢？

是不是有事想问他？不，是有事情没错，可是……

而事实是，或许能够见到伊藤的念头支撑著今天的自己，只是想到要来此处的这点，内心就一直……

「……清浦，怎么了？」

诚战战兢兢地出声询问。

「你无精打采的，今天很冷淡喔。」

「我平常就很冷淡。」

「喂～～开玩笑的啦。你今天是很冷淡，不过平常不会呀，你平时在班上也会笑的。」

「笑……？」

刹那感到纳闷，为什么伊藤会知道这种事情？尽管同班，但是两人没有什么交集，也很少交谈。

「你有在笑，说起来……我只见过一次或两次吧。」

「……不要说些敷衍的话，我会打你喔。」

「哈哈哈。」

诚闪过刹那的攻击。

「没想到清浦是那种吐嘈别人的角色，没错没错，就是那种平常不爱说话，但是一开口就超有趣的人喔。」

「才没有……」

……都在敷衍人，我可不是傻瓜，我知道伊藤才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不过。

还是觉得，幸好今天有见到伊藤。

原本以为与他独处的时候，会紧张到令人窒息，现在当然还是小鹿乱撞，内心深处却是风平浪静，光是待在他的身旁，就深深感到安心，就像是皎月满盈，心灵的空洞逐渐填平。

「……大概是觉得清浦有心事，刚才止才会要你留下来吧。」

「咦……？」

刹那望著在海边玩耍的止。

「她一定是感觉到你的变化。因为我们家庭的状况……这个小家伙对人心的微小变化非常敏感。」

「……」

「是工作上的事情吧？例如被讨厌的客人毛手毛脚啦、来了龟毛的客人啦……」

「……呵呵。」

「啊，你笑什么？」

「没有，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茶杯破碎的声音突然於耳边回响，大家都说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说只是来打工而已，这些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不过胸口却阵阵刺痛，不只是因为打破东西，还有……

为什么我就是无法笑得更自然呢？

为什么我就是无法认真待人接物呢？

别人能够简单办到的事，刹那却无法做到，实在不晓得自己哪里不足必须补强。

「不想说的话就不要勉强。要是有什么不快，可以来到这里向大海诉苦喔。我从小也常常这样做。」

「……嗯。」

「这片大海我就特地借你吧，嗯？」

刹那点点头。

「不要把讨厌的人放在心上。嗯，不过清浦应该会把那种人给驱逐出场或是踢飞吧……」

「完全不会。」

……笨蛋。

事到如今哭什么啊。

「……我……什么都办不到。」

泪水溃堤，并非是对别人有所不满，而是对辜负期待自己生气，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偏偏自己就是笨手笨脚。

「呜……呜……」

「清……清浦。」

刹那一边压抑声音一边哭泣，她不断地哭著，连为何而哭都不知道了，只是继续落泪。

伊藤不发一语，凝望著不停哭泣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