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1/1)
泽哑然夫笑,年轻人就是舍不掉这儿女情长。安慰了半天,说是过年是要放假的,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去提亲不就完了。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张作霖担心的可不仅仅是这么一件事情,他还担心着另外一桩人命案,那个数年前杀死自己父亲的赌徒,在去年给他一刀捅死了,虽然没有证据说是他干的,但是怀疑的目光始终看着他,就连武举资格也是赵占元的二女儿——与张作霖私定终身的赵春挂偷偷用私房钱资助张作霖获取的。
幸而张作霖不负期望,在这次有明旨宣布为最后一次武举的考试中获得三甲第十五的佳绩,换以往,一个把总是稳当当的事情了。不过如今这帝国陆大一设,所有的武举士子直接入学,要四年后才能派官做,春桂还愿意嫁给自己么?
大时代里的小男女是否能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美妙的结合,一切都要看命运。
张作霖的命运往后再说,北京城里的故事却刚刚上演,我亲自去了一趟恭亲王府,看望了在病塌之上的恭亲王,赏赐慰问自不必说,我的主要来意,却是想与他商量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六爷,朕常在想,满洲人少而汉人多,满人如今日渐懒散而汉人聪明冠绝,迟早有一日满人若是不知进退,会招来大祸。我朝已近三百年,以往固然是过来了,但是往后朕总要想个法子来办这件事,否则朕百年之后,祸不久矣。”
奕忻没有搭话,只是看着我,瘦弱的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深深地叹息一声道:“皇上能想到这一件事,奴才就没有不放心的道理。奴才想过,以汉人制汉人固为良策,然长此以往,终究难以驾驭,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是没有问题,怕就怕往后的主子们……”说着又是一叹。
我笑了笑道:“朕倒有个主意,想说给六爷听听看成是不成,朕也是想六爷给朕拿个主意。”
“请皇上明示……”奕忻看着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专注的表情。
第二卷169章恭亲王遗折
奕忻已经不行了,躺在病塌上的他眼窝深陷,浑浊没有色彩,整个人没有什么精神,手臂瘦的就像个包住一根骨头的皮囊。
“朕近来读史,读到魏孝文……”我刚说了这么几个字,只见奕忻的眼睛顿时就大了起来,身子也是一震,不一阵闭上眼睛,听着我继续往下说:“帝行胡汉融合之政,一时间气象更新。然朕思之人亡政息,六爷觉着这又是为何?”
“皇上想到了什么?”奕忻听我发问,睁开眼睛将两行泪放了出来,不答反问道。
我也不答,轻轻叹了口气,为他掖了掖被子,见他的情形,心中也是一酸,眼睛就红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大清虽新逢大胜,然心腹之患,六爷你也知道——就是民智。要强我大清,不启民智不行。朕亲政以来大力兴办教育,引进西学,便是为此。厉马秣兵所为何来?为家国天下,朕以冲龄入继大统,至今凡二十年矣,朕还能有几个二十年?早晚有一日要去见列祖列宗,朕百年之后,民智已开,宗庙如何?江山如何?六爷……”
“皇上……”奕忻一直流泪,挣扎着要起身。我赶紧制止,看着他点头道:“六爷,这只是一桩……有人说那就不要启民智不好么,简直笑话。如今之世,群雄逐鹿,如恶虎争食,我不为虎,便要为食。不启民智,亡国灭种不久矣……六爷——你是我爱新觉罗氏最是智慧的王爷,也是这大家子的大家长,朕该当怎么办,六爷你教教朕——”
奕忻泪流不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心中不忍,赶紧叫来御医。一阵忙碌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斥退了众人,奕忻看上去好得多了,定了定神,斜倚在床头说道:“皇上所言所思,皆奴才难以放手之事,奴才怕是要去见列祖列宗了。我大清二百余年江山,今日正是中兴之时,皇上冲龄继位,亲政后大有作为,北逐强夷,东平倭患,奴才私以为三千年未有之英主也。皇上所言之事,既然皇上想到了,奴才也就能放心的去了。皇上,奴才去以前,但有八个字遗奏而已。”
我受了这么个马屁,心头惭愧,看着他静静地吐出那八个字:“乾纲独断,轻重缓急。”
我知道他有大篇话说,就耐心地等他往下谈。奕忻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流泪道:“奴才不想死……不为畏死。只是难过不能替皇上再办差事了,奴才眷恋,这盛世才刚刚开头,奴才却要去了。”流了一阵泪道:“奴才去后,万请皇上谨记,旗务以及皇上所言行魏孝文帝事,万事乾纲独断,然此间又有轻重缓急,这便是奴才所说的八个字的意思。昔太祖高皇帝分我满洲人为八旗,后又有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此祖制也,然祖制适于二百余年以前,却与今日不合,如今八旗旗主,名存实亡,以奴才之见,这轻重缓急。其轻者,财帑靡耗,经远东股份公司设立后,此一项已为轻。其重者,旗人颟顸自大者多,聪慧明辨者少。不知天下大势,日后必生重大祸端。如皇上所言,民智一开,若是旗人再不知进退,大祸临头矣;其缓者,奴才以为并满入汉应缓,宜从其急入手。”
“六爷所说的急,又是什么?”我耐心的听着他所说的,细细的思索。
“其急者,亦是相对易为之事,如今满洲入旗,上三旗皇上亲领,正红旗自前礼逆世铎之后,并由皇上亲领,其余四旗,奴才及几位王公领之。奴才近日便上折子,请合并满洲八旗。天子为万民之君,满蒙汉八旗共主,又何必再分八旗?所谓太祖定制,陛下自可改之!”
我细细算了算,满洲蒙古汉军八旗的旗主王公们,都在北京限制居住着,不准出内城四十里,等于软禁着,其中只有一个蒙古喀喇沁亲王在热河,那也没什么大碍。预估奕忻这个折子一上,敢反对的旗主并不多。
对于这些旗主来说,就是一个尊衔,产业,财赋三方面的利益,真实的军权什么的早就没了。只要能保证这三块利益,皇帝到底是要亲统八旗还是要合并入旗,还是要解散八旗,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大的区别。他们这些老王公倒是不用太担心。
值得担心的是这变动太大,京城里马上要进行的禁卫及城防的军制一体革新要涉及到很多人,这点倒不得不防,自咸丰在热河晏驾以来,北京城里满人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六爷,七爷,及以前的礼亲王三个派系。至于蒙古人,随着僧格林沁的铁骑被捻子击败以后,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礼亲王那一系已经树倒糊狲散了不用担心,七爷这一家是我的嫡系中的嫡系,也不用担心,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恭亲王这一系,所以我今天才来探他的口风。现在既然他这么说,那么我当真是可以放心了。
但是现在不行,变动太多就会人心不稳,九门捉督及五城兵马眼下是由载洸贝勒领着,要让他用一段时间来把这里理顺了再说。禁卫是他已经理顺了的,眼下还是要他兼着主理,这个过程估计要有一年。这一年之中,北京城里不能再有重大的变局了,否则这满洲人人心惶惶的,对我的改革大局不利。
现下我的皇位自然是稳地不能再稳,但是也不能因此而胡乱行事,刚刚颁行了旗务改革的方案,也要让他们去消化消化,待到满洲人都习惯了这种平等的身份之后,再行推行我的融合思路,才是正道。
想到这里,握住奕忻的手道:“六爷放心,这八个字朕记得牢牢的,你所说的是个正途,朕会仔细想想的。这里边的满蒙王公亲贵该留意的六爷你身子好些就进个条陈给朕。平日里也多教悔教悔载滢,你们父子忠心为国,是我大清第一忠王……”
说着,心里在反复想着奕忻的卒年,又忧心他会不会提前死去,心中感慨万分。
“皇上,奴才怕是不久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