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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程启航觉得气又窜了起来：“我早就同你说过，做事情要清清楚楚，弄明白了再开始。在单位里不但说话要注意，听话也要注意，你以为什么人的话都是可以相信，可以听从的吗？”

程启航微一停顿，就看见林玥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他一眼，露出个苦笑：“我是真的太听话了。”

程启航的脸色变了，她的话中之意他怎会听不出来？从桌子后面绕出来，他走到她的面前：“这就是你从这件事里得到的教训？你最近都在想什么？知不知道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会引起多少问题？有情绪也不能带到工作上来，这些图——”

话没说完，林玥就顶了上来：“你放心，这些图我会全部重画的，不会影响整体交图。”听他说“魂不守舍”，林玥的心一震，原来他还是一直注意我的！可是他提到“情绪”，她就受不了了。怎么，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我连情绪也不能有？

“你说得轻松！”程启航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明显的赌气意味，不由的加重了语气：“你知道什么时候要交图？你这一组图重画要多少时间？你想的怎么总是这么简单？”

“我没有，我只是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他的话也总是那么有影射的味道，林玥倔强地抬头看他：“你应该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不会让你为难！”

听了这几句话，程启航就觉得胸口被堵得难受，想说什么，却看见她发红的眼眶。咽下快冲到嘴边的激烈言辞，可又觉得憋得难受，想去抓她的肩膀，桌上的电话却突然铃声大作，探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两个人经过两秒钟的瞪视，林玥先后退一步，转身走向门口，而程启航有一瞬间的迟疑，是去接这个电话还是去拉住她？但就是这短暂的犹豫，林玥已经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以前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相处竟然会是如针尖对麦芒般的对抗，这让两个人都心痛如绞。可是除了体会那如同切肤般的疼痛，他们都没有深入地去思考这对峙背后的深意：爱之深才痛之切！所有的互相伤害和自我折磨都只是想告诉对方，我爱得有多深！那么，当这样的疼痛积累到一定量的时候，积累到脆弱的神经承受不住的时候，喷涌而出的会是什么呢？

叶天怡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在走廊上碰上设计一部的几个人：“咦，怎么你一个人啊？林妹妹呢？”虽然鲍子健追求失败，可他们部里的人还是挺关注林玥的。

“画图呢。叫我给她打份饭回去。”叶天怡叹口气，看她不要命的画图，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规范用错很正常，哪个设计师不犯点错误？可就她好像不能接受，画得昏天黑地的，平常已是沉默寡言的她这几天更是连话也不说了。

那几个姑娘啧啧叹息：“你怎么不劝劝她？休息时间还是要的，身体会吃不消的。看看我们，这颈椎肥大的同四五十岁的人一样了。”

“肯听劝就好了。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女孩子！”叶天怡埋怨着：“别说中午休息没有，这几天还天天加班到深更半夜，我也真佩服她。”

叶天怡说得激动就忘了控制音量那回事了，也没有注意到后面跟着的人。

走在后面的程启航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她到底在干什么？

晚上快九点了，设计院临马路的大楼中还有一个办公室亮着灯，全黑的大楼里那一盏灯显得无比孤独和落寞。

一辆黑色小轿车在大门外短促地摁了摁喇叭。五十来岁的传达员从窗户里张望了一下，移门缓缓启动，汽车无声地滑行进来。

程启航从车里下来，看见传达员走过来：“程主任！这么晚还来，有急事啊？”

“是的，有一份计划忘了拿，只好这么晚还来麻烦你。”程启航抬头看一眼大楼的亮灯处。

“有什么麻烦的，程主任你总是这么客气！”传达员客套一下，马上善解人意地作汇报：“还好你来了，林姑娘还在加班呢。都好几天了，每天弄到十一二点才走，这样子身体要弄坏的，太晚了回去，路上也不安全。我去同她说说，她只管笑笑，一点也听不进去。这个小姑娘！只有你去说了，她最听你的话了。”

因为林玥柔和的外表和一贯的温柔脾气，很多人都亲昵地称呼她“林妹妹”，传达员则客气地叫她林姑娘。本以为小绵羊一般的女孩很好规劝，可现在领教了她的固执，传达员也很苦恼，天天晚上爬起来开门关门，他真是有苦说不出。作为院里的消息灵通人群，他知道程启航同林玥有亲属关系，正好把这个麻烦扔给他。

最后一句马屁拍在了马脚上，程启航没有任何受用的表示：“好，我去看一下。”她听我的话吗？

空旷的大楼走道上，只有程启航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亮着灯的办公室，他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步子。在推门的一瞬间，程启航犹豫了一秒钟，好象害怕看见她，又好象害怕看见的人不是她。

办公室里只有林玥桌上的台灯亮着，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昏暗寂寞，静谧的空间里只有空调咝咝的送风声和断断续续的鼠标点击声。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姑娘半个身子掩在格板后，露出的背光的半边脸蛋看不清楚神情，只是让人觉得她很专心，听到响动，她抬头往门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