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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礼,叫道:“父亲。”原来这个老僧,便是岛津贵久的生父岛津忠良,削发入佛门之后号“日新斋”者是也。日本佛门规矩与中土大有差别,忠良虽然出家,却半点不影响他在幕后全力辅助儿子争霸。
却听岛津忠良道:“我们和李家之间究竟是误会,还是有人从中布置了阴谋,这事还很难说。若是阴谋,就应该防范,若是误会,最好就早点消除。只要我们派出去的人能做到不卑不亢,就不会被人说我们怕了李家。相反,我们还可以借着这件事情结交李家,让他们以后的商船都到萨摩来贸易,这样对我们富国强兵将大有帮助!”
岛津贵久喜道:“父亲的建言,正合我意!”
镰田政年道:“不过我们又不认识李家的人,该怎么去消除这个误会呢?总不能贸贸然派个人上门说他的兄长不是我们劫持的吧?再说这事万一都是那个今井宗久在胡说八道,而我们却就跑去要跟人家消除误会,只怕会被人笑话。”
“这个容易。”伊集院忠朗道:“我们虽然好李家没交情,却和王五峰打过交道。既然王五峰之前曾经来问过这件事情,那我们便去找他,请他帮我们去跟李家说。在去见王五峰时不妨先打听打听,确认有这件事再出口,那时就不怕搞错了。”
岛津贵久闻言称善,当下命伊集院忠朗负责去种子岛找王直,斡旋此事。
命令分派下去后,家将退下,室内只余岛津贵久与二僧时,岛津贵久才问忠良道:“父亲,你看会不会是本田搞的鬼?”
“应该不是。”岛津忠良摇头道:“要越洋去大唐,本田没这实力!”忽对那年轻僧人道:“岸本,你在中土时,可曾听说此事?”
原来那个年轻僧人叫岸本信如斋,两年前才从中国东渡至日本,上岸后改姓岸本,号信如斋,因其学识非凡,得到了岛津贵久父子的赏识,供养在家中。中国僧人东渡日本,此事自唐以来络绎不绝,日本人早就习以为常。而日本贵族供养中土僧人亦是寻常事。岸本信如斋颇知中国方面的消息,来归后曾屡有建策,尤其在对明贸易上给了岛津贵久许多帮助,岛津家因为他获利颇多,因此渐渐得到了忠良、贵久父子二人的信任。
岸本信如斋虽然年轻,却已唇上蓄须,这时轻捻短须,似在思索回忆,过了一会,才说道:“这李孝廉的名头,我在福建时也有所耳闻,听说他小时候乃是一个神童,文武兼通。我决定出海时,他应该还是个秀才。不过以他的才学,考上举人也不足为奇。至于他哥哥被绑架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贵久又问这个李孝廉实力如何,岸本信如斋笑道:“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这个李举人在福建也算一号人物,但到了日本,量他不敢妄为!”
第十一章萨摩邀
今井宗久南下之际,蒋逸凡正奉了李彦直的命令在山口出使。
虽然只是李彦直的使者,但蒋逸凡到了山口之后仍然受到了相当的礼遇,大内义隆出于礼貌亲自接见了他,听说他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心中便敬重了几分。他本身亦自负博识雅闻,不料蒋逸凡不但读书不少,而且又得李彦直传授,知识面之广当世罕有,大内义隆与他几句话攀谈下来,便觉对方学识之广,远胜自己,心下暗暗惭愧,心道:“中土人物,果然不凡!”却不甘就此被对方压住,便又在既定接见行程之外,设花会款待蒋逸凡,暗中召集风雅之士,要一举压倒蒋逸凡,好教他回国后不敢道日本无人。
山口大内家是日本战国时代最重要的家族之一,在上一代当家大内义兴手里曾经称霸日本,以幕府管领代、山城守护的身份在日本京都理政,地位与势力均非同小可。只是这份大业传到大内义隆手里却迅速中落,大内义隆曾尝试着如乃父一般上洛问鼎,却屡遭失利,两年前又大败于尼子晴久之手,连嫡长子大内晴持也战死沙场,在多重打击之下大内义隆几乎一蹶不振,从此寄情于声色花酒之间,不复王图霸谋矣!
虽然如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山口经大内家百年经营,此时仍是日本西部的文化中心,艺流云集,人文鼎盛,大内义隆呼声一出,文采风流之辈登时齐聚一堂,或硕儒,或高僧,画宗名匠,乐伶茶人,均为日本当世之翘楚!
蒋逸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语言天赋又高,若说他在双屿时还只是粗通日语,到达山口时与群贤沟通便完全没有障碍了!这时遇儒则论道,遇僧则讲禅,茶端起来就品,画摊开来就评,又在指点能剧之际,高歌一曲水磨调,起若琵琶湖之清丽,走如信浓川之曲折,收如富士山之端凝,把一众乐师听得如痴如醉,方兴未艾之水墨调自此东传,此调在中土尚未大成,却因蒋逸凡这一唱而在日本成为时尚。
大内义隆见他才学如此,深为叹服,大内家的重臣、文班之首相良武任问蒋逸凡道:“蒋先生才高八斗,却不知与李孝廉相比,孰高孰下?”
关起门来时,蒋逸凡常与李彦直较劲,这时出门在外,却慌忙摇手道:“比不得,比不得!我的这点学问,不过是学而知之;三公子的学问,却是生而知之!我们名为朋友,实为师徒。三公子于我有传道授业之功,我如何敢比!”
其实李彦直琴棋书画诗酒花上的修养,皆不如他,但日本群贤如何清楚?心想蒋逸凡是秀才,李彦直是举人,蒋逸凡是徒,李彦直是师,蒋逸凡是从,李彦直是主,料来李彦直更胜蒋逸凡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因此闻此言皆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李孝廉更增钦仰神往。
相良武任又问:“然则中土人物,如李孝廉、蒋先生者几何?”
蒋逸凡笑道:“三公子之才学深浅,未可知也。吾未测三公子才学之深浅,如何敢妄言当世如三公子者有几何!至于蒋某,区区曾考举人,却也落榜,由此可知蒋某于中土士林不过中等偏下人物,似蒋某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诸高僧儒者、画宗名匠闻得此言,便有不少想:“中华人物鼎盛,果非他邦能比!似他这等风流人物,居然只是中等偏下!”
相良武任却嘿然不信,又有一人站出来冷笑道:“文章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处?世上只有刀剑之下,才能出真英雄!”
站出来说话的,却是大内家武班之首陶隆房。
蒋逸凡来之前也曾做过功课,知道在大内义隆沉迷酒色之后,大内家的重臣也出现了严重的分裂,一派强调文治,希望能维持现状,一派强调武功,意图重振家声。虽然在邀请李彦直、礼遇蒋逸凡这件事情上,两派人马都表示赞成,但两派人马的目的却截然不同:文治派的相良武任是希望通过结交这位据说在大明很有影响力的李孝廉来扩大与大明的走私贸易,以弥补大内家在失去勘合贸易后出现的缺口;而武功派的陶隆房则是风闻李彦直的船队中有新式武备,对他的铁炮、大筒发生了兴趣,极度渴望能从他这里获得这两种新式武器,以重振大内家的霸业。
这时见陶隆房出来说话,蒋逸凡便道:“圣人传道,兼传文武,我们圣学嫡传,当然是文武兼备!只是今天开的是花会,谈谈诗酒可以,讲武事怕煞了风景。”
陶隆房这时对这些花啊酒啊的,哪里有什么兴趣,说道:“一味赏花喝酒,哪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下场比试一番,或比击剑,或比相扑,让我也见识见识中土的武功!”
大内义隆这两年虽然心灰意懒,但心想方才在文艺上让你出尽了风头,若能在武艺上叫你丢个脸,日后也有得说,便没阻止。
博文馆弟子都要文武兼修,蒋逸凡虽也学过荆楚击剑术,但所学不精,自忖斗不过久经战阵的陶隆房,便拍了拍手,有童子捧上一个长条状的盒子来,盒子打开,里面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