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藏地猜想:特提斯古海(2/4)
他们一直在黑暗中漂流,不知道会漂向哪里,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死神已经将手伸到他们的面前,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但血腥的气息还留在船上,洞穴中不时“呜呜”作响,那是,风吹过的声音。
休息了片刻,吃过东西,严勇似乎恢复了平静,他向卓木强巴询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嗯?
不多休息一下?”
“我们走吧,队长,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会发疯的。
这次,我们能走出去了,是吧?
是这样的吧?”
“走了吧,强巴少爷。
这是我们最后一搏了,这次我们可以漂出去了。
只要漂出去,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岳阳和张立也建议道。
卓木强巴看了看后面,大多数人都端坐着,他们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唐敏和塔西法师在张翔身边,不一会儿唐敏走上前来道:“张翔情况不是很好,发热不退,在这里没有办法给他治疗,塔西法师说,得出去后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药。
另外,孟浩然和王佑情况也没有好转,我们的药物不多了。”
“好吧。”
卓木强巴向后面大声道,“休息好了吗?
我们准备出发了!拿好你们的桨,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冲击了,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们的了。
记住,我们没有退路!”
每一位桨手都憋足了劲儿,这三天来,所有的压抑,似乎都要在这一瞬爆发出来。
每天顺着黑暗前进,每天要在这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间内颠簸十几个小时,听着那鬼哭一般的吼声,根本无法入睡。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在这狭窄、沉闷、冰冷的空间内,死亡如影随行,那种亲朋好友朝处夕别的伤痛,足以让人发疯发狂。
又是接近七个小时的起伏颠簸,他们一直在不同的岔道内钻来钻去,在岳阳的指挥下寻找突破的方向。
按照岳阳的说法,不管走哪条路,只要是顺流而下的方向,就一定能抵达那传说中的秘境。
可是如今,七个小时过去了,两岸还是光滑的石壁,黑漆漆的通道一直延伸向远方,并没有出现期待中的奇迹,前面依旧是漆黑一片,没有光亮,半点光都没有。
张立忍不住小声问道:“会不会是你计算错了?”
他知道,这种时候,这个问题过于敏感,会影响很多人的情绪。
卓木强巴瞪了他一眼,张立露出“我只是问问”的表情。
岳阳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心里承受的压力比谁都大。
要知道,这一船人的性命可都在他的掌握中,如果他计算错误,那他们不仅不能冲出地下通道,还有可能被随即袭来的巨浪打翻冲走。
蛇形船在不断向前,向前,岳阳仔细辨认着风中的信息。
很显然,风声小了,越往前走,风声越小,风声都从身后传来,前方已经没有什么声音。
也就是说,前方的空间不再是那狭小的洞穴,那里应该是一个开阔的空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光呢?
卓木强巴突然问道:“这是最后一段地下河了吗?”
岳阳迟疑道:“嗯,应该是这样,只是……”
卓木强巴道:“为什么没有光亮?
现在什么时候了?”
岳阳一抬腕,愣道:“糟……糟了!”
“怎么?”
岳阳道:“表,表停了!”
张立忙道:“哎呀,我的表也停了,会不会是长时间在地下,所以没有电了?”
卓木强巴心中咯噔一下,抬腕一看,果然,电子表的显示屏已经没有任何数字,他说:“不可能,就算没有阳光直射,这表起码也能维持一个月,唯一的解释就是——”
“强磁场!和我们在雪山顶上遭遇的一样。”
岳阳和卓木强巴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他赶紧将激光测距器拿在手里,没有信号,果然没有信号。
他说道:“所有高灵敏的电子仪器都失灵了,现在唯一可以使用的,恐怕就只有这几盏灯了。”
卓木强巴道:“其实,我们早该想到的,既然山峰都有那种可怕的强磁场,那么,山腹中更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岳阳道:“是啊,我们的海拔高度已经从接近四千米下降至不足一百米了,可以说,我们已经抵达了喜马拉雅山脉的山根处。”
张立道:“那我们岂不是在地下三四千米深的地方?”
岳阳道:“不,不止。
我们的入水口在海拔四千米左右,但我们的方向是自东向西,等于从整条喜马拉雅山脉的边缘附近一直深入到了腹地,我们头上的高山都远高于我们入水的地方。
现在,我们恐怕是在地底六七千米的深处。”
张立吸了口冷气,叫了声:“我的妈呀。”
这时候,中间的吕竞男叫道:“是不是电子仪器失灵了?
我们好像遭遇了和在斯必杰莫雪山顶上相似的情况。”
卓木强巴大声回应道:“是的,目前电子仪器都无法使用,我们只有出去后看情况。
估计还有两公里,只差最后几分钟了。”
他心中却很明了,在黑暗中,如果没有确切的时间,那么,每一秒,都将比一整年更加漫长。
近了,近了,在探照灯的灯光下,前方出现一个圆形洞口,就好像快出隧道时看到的情况那样,只有在外部空间远远大于隧道时,才会出现如此明显的洞口。
每个人都攒足了最后的力气,蛇形船好像快要飞起来,船桨翻飞,惊涛拍岸,此刻的流水潺潺声,也变得可爱起来。
随着洞口完全在眼前消失,张立大喝一声:“出来啦!”
整条蛇形船已经完全脱离隧道一般的地下洞穴,在他们眼前,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了。
张立吼完那一声,却发现船上没有一个人应和,很快,他就发现了大家依然沉默的原因,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虽然他们出了洞口,可是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探照灯的强光,在洞穴中还能感到格外明亮,可是出了洞口之后,那道灯柱朝着正前方扫射,越远越淡,最后变成了一团灯雾,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好像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下王国香巴拉吗?
船头和船尾的人,都不约而同调整起探照灯的方位,重新认识他们眼前的这片新空间。
探照灯在前方环绕一百八十度,没有发现任何边缘的迹象,向下,全是水,没有岸,向上,三四十米的高度依然是岩层,难怪没有光亮,他们依然在几千米的高山腹内。
而后面的人呢,探照灯扫到他们出来的洞口,随后向左右侧移,只见岩壁延伸开去,略微呈一个弧形,也是无尽深远,根本看不到头。
岳阳艰难道:“这……这或许是一个地下洞厅,我们并没有真正地出去,我们还在地下洞穴系统。”
“怎么可能?”
严勇有些按捺不住了,叫道,“你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段了吗?
为什么还在地下洞穴?
为什么?”
张立也道:“是啊,快把地图拿出来再看看,会不会弄错了?
我们不是还有几份防水的纸质地图吗?”
岳阳嘟哝着展开地图道:“不可能错的,确实已经出来了。”
严勇已经怒不可遏了,道:“放屁,要是因为一张错误的地图而让我们……那我……我就!”
胡杨队长道:“够了!勇。”
卓木强巴道:“别争了!这样,岳阳,你们几个再研究一下地图,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
其余的人,我们沿着岩壁一直向右划,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由于指南针、罗盘都无法使用,蛇形船只能一直向右贴着石壁走。
岳阳则在船里不住地向严勇解释着:“你看,我们是从这里到这里,这里有一个五阶跌水,你还记得吧,每个高两米左右,然后我们是向右拐的,是这条蓝色的安全线,然后……”
浪很大,卓木强巴在船首挥桨,不住有波浪拍击着岩壁,溅起的水花又浇到他身上,他敞开衣襟,任由那冰冷的水贴着肌肤流淌,那种沁骨的凉使他保持清醒,并能冷静地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如果地图没有错,那么岳阳指引的道路就不会有错,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前面似乎也没有类似通道一样的洞穴了,他们的确已经走出了地图所标注的范围,那么,现在,他们在哪里呢?
忽然,在第一次看见香巴拉密光宝鉴时的情形又浮现在卓木强巴脑海中,敏敏道:“这幅图下面什么都没有,也很奇怪。”
“下面……下面应该有很多水才对……”
胡杨队长也说过:“这幅地图上面是什么?
怎么会描成黑色?”
这里面,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啊!黑暗……在香巴拉和地图之间的黑暗。
难道说……卓木强巴正想着,只听岳阳开口道:“啊?
不会吧,难道是……”
严勇还在大声问:“什么?
你想到了什么?”
岳阳指着地图道:“这浪,这地图的出口,这上半部为什么呈弧形,我们现在的走向也是弧形……”严勇道:“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
说清楚点!”
岳阳道:“天哪,你看,强巴少爷,你们都来看看,这地图的上半部为什么会是弧形的,胡杨队长不是还质疑过为什么地图的上半部不留出空白,而要画成黑色么,还有这些波浪,这些浪这么大……我真是蠢,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
不,不,是我根本没朝这方面去想,太……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得到?
谁能想得到!”
张立不解道:“岳阳,你究竟让我们看什么?
你想到什么了?
说出来啊?”
岳阳扭过头去,望着漆黑的水面,又一个数米高的大浪扑了过来,从船的下方荡过去,扑打在岩壁上,他惊惧地答道:“我们的确已经走出了地下河洞穴,但我们面前的并不是香巴拉,而是,海呀——”
卓木强巴心中一沉,这也正是他刚刚想到的。
“海呀——”仿佛是回应着岳阳惊恐的叫声,远处传来了闷雷般的低吼。
特提斯古海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xī • zàng原本是一片宽广无际的大海,海边有一处森林,所有生物都在森林中自由地嬉戏。
直到有一天,一只五头毒龙,将海水搅得天翻地覆,森林中的生物被海水逼得无路可去,只能祈求神灵的庇佑。
于是,天上降下了五位仙女,她们制伏了毒龙,并帮助森林里的生物恢复家园。
大家感激仙女,并恳求仙女留下来继续帮助他们。
终于,仙女们发了慈悲,她们喝令大海退去,露出了茂密的森林和草地,她们自己则化身为五座高峰,永远保佑着自己脚下的生灵,那五座高峰,就是喜马拉雅山脉以珠穆朗玛为中心的五座最高峰。
当科技日益发展之后,科学家们对这种神话故事自然是一笑置之。
可是随着科学的逐渐发展,科学家们开始怀疑,在数千万年前,喜马拉雅山脉附近的确有一片汪洋,喜马拉雅山脉应该是由于地球的板块运动形成了造山运动,在大约三百万年前开始隆起,并且至今还在逐渐上升中。
直到近二十年,科学家们才在喜马拉雅山脉发现了史前的海洋生物,包括三叶虫、菊石、鹦鹉螺等一些化石标本,证实了科学推论,把这造就世界第三极的运动称为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而史前的这一片汪洋,则称之为“特提斯古海”。
可是,随着喜马拉雅山脉的隆起,这特提斯古海,应该退去,融入今天的印度洋领域才对。
那么如今,横在卓木强巴他们这艘小船面前,黑暗无边的,又是什么?
岳阳说出了这一惊人消息后,船上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大家都需要用自己的思维去想一想,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地下六七千米深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究竟算做什么。
船中和船尾的人,都放下了船桨,靠了过来。
如果说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汪洋大海,那还划什么。
他们本能地想聚集在一起,希望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海?
怎么可……可能!”
张立憋了半天,才犹豫地问道。
只是面对这陡然变得无边无际,充盈着水的空间,既不是河,又不是江,那又该算什么呢?
严勇突然探出大半个身子,倒吊在船舷上,猴子捞月般猛捧了几捧冰凉的水,全浇在自己脸上,随后一昂首,退回了船上,大口地呼吸着,大声地说道:“是淡水,哪里是tā • mā • de什么海。
不能叫海,是淡水,是淡水湖,是湖!”
他反复地强调着,仿佛“湖”的称呼,怎么也比海听起来要容易接受一点。
卓木强巴缓缓道:“在青藏高原,对巨大的水泊,不管淡水咸水,都称作海。
其实‘措’就是海的意思,不是现在人们所说的湖。”
胡杨队长向前探了探头,嘟囔道:“怎么可能是海呢?
怎么可能是海呢?”
岳阳低声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首先是那些涌水,什么力量让它们从低海拔倒流,而且是那么可怕的倒流?
还有,它们每天会出现两次,如果我没估计错误的话,在同一个地方,两次涌水的间隔是十二个小时。
然后,我看到这幅地图的出口,看到了吗,出口的排列,是半球弧形,地图上标注的这个弧形,它的直径恐怕有上千公里,而这种喇叭状地形,让我想起了浙江钱塘。
间隔十二小时的涌水和喇叭状地形,将这两处疑点联系在一起,我想我找到了造成水流倒灌的原因。”
“潮汐,是潮汐力!”
肖恩叫了起来,岳阳微微点了点头。
岳阳道:“因此,这个海,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如果说这些地下水系统,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从可可西里,到阿里,那可是囊括了整个青藏高原。
天哪!”
张立道:“这……这湖,究竟有多大?”
卓木强巴忽然想到什么,向岳阳道:“快,测一下,这水有多深。”
岳阳拿起激光测距仪,手一摊,将仪器面朝卓木强巴,意思是:怎么测?
卓木强巴这才想起,所有仪器都失灵了,除非他们有人能下到这冰冷的水中。
胡杨队长听出了端倪,也十分震惊地说道:“如果说这是海的话,整个青藏高原地表面积是250万平方公里,可我们在地下几千米深处,地下面积可以延伸到四川、xīn • jiāng、尼泊尔、印度、不丹等多国,起码比250万平方公里要大多了,这个面积……这个面积可是要比地中海还大啊!”
严勇突然就像被人抽去了全部力量,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卓木强巴安慰道:“嗯,这海……哦不,这湖,一定没有胡杨队长说的那么大。
你们想,我们在地下河就行走了几百上千公里,这……湖的面积,肯定比整个青藏高原小……小多了。”
唐敏道:“又或许……出口只是在海的边缘附近,前面说不定只有几十公里,或者几公里,我们往前划一段就……就可以看到光了呢?”
卓木强巴看了看围绕在身边的船员们,各种表情的都有。
可是严勇,他露出了绝望的表情,这种情绪可不好,非常不好。
而赵庄生的脸色最难看,他至少有三餐没有进食了,持续不断地呕吐却坚持不肯注射冬眠,这样下去,下一个死亡的极有可能就是他。
这时候,一种奇异的啸声从远处传来,很快变成万千雷鸣。
岩壁在颤抖,大海在咆哮,那就是他们在地下河洞穴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涌水力量的源头——海啸!
卓木强巴坚决地喊道:“快,所有的人回到自己位置,系好安全绳!肖恩,你看着王佑;巴桑照顾孟浩然;胡队长,张翔就交给你了!”
水墙,在地下世界看到的竟然和在地表看见的水墙完全不同,它是黑色的,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探照灯照射过去,就好像煤山坍塌,石油翻涌,你可以感到它来了,有什么东西正以高速向你靠拢,但是看上去,却非常模糊,几乎和黑暗无法区分。
水墙瞬间就横移到众人跟前。
黑暗变成个庞然大物,它可以吞噬一切,它发出的啸声,足以掩盖任何其他声响。
岳阳控制探照灯的手臂在发抖,这水墙,足有三十米,不,四十米,不,更高。
在他面前的,简直就可以说是一座会移动的钢铁堡垒!由于地形把它的直径由几千公里压缩到了不足数十公里,所以它的高度就从几米叠加到几十米。
面对这种高度近乎百米的可怕水墙,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只能选择战栗,那一刻,终于在大自然的威能面前,察觉到自己的渺小。
轰然巨响之后,这一叶扁舟,就好似洪水中的一只蚂蚁,瞬间没顶,跟着巨大的冲击力又把它高高抛起,狠狠地砸在岩壁上,余波又将它反复地砸向岩壁,等到风平浪静,蛇形船依靠自身的重力又翻转过来,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卓木强巴清楚地感到,自己是靠安全绳,悬挂在蛇形船的外侧,那冰凉的海水让浑身肌肉缩紧。
是寒冷还是别的原因,他发现自己的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着。
他抬起手腕,将手腕连着衣服塞进嘴里,可是除却浪潮声,依然听见牙齿打架的声音,在黑暗中竟然听得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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